3、郎骑竹马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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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郎骑竹马来
塔内有些空旷，仅有一个带扶手的黑檀楼梯，兜兜转转，通向塔尖。楼皇显然对此熟悉的紧，驾轻就熟地领着楼兰便踏上了那楼梯。塔有多高，那楼梯便有多高。若是楼皇一人的话，施了轻功，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能上去。但带着楼兰，便只能和她一起一级一级的往上爬。楼兰生的小，爬级台阶十分费劲，就差手脚并用了。可楼兰虽是累，却也没停脚步，是以没爬到一半便出了薄汗。现下虽是立春已过，但冷风依旧存着。女儿家身子娇娇的，万一再害了风寒便麻烦了。
楼皇停住了脚步，对楼兰道：“先歇一歇吧。”
“不了，父皇。”楼兰摇摇头，声音还有些喘，“先上去吧，让君师等久了可不好。”
楼皇一怔，眉间顿时染上了些许笑意来。他这个女儿，长得像她娘，脾性便更像了。平时看着软软糯糯，可骨子里还是坚毅的。他疼宠女儿，但“恃宠而骄”四字，却不曾在这女儿身上体现过。故而楼皇也没有说话，只是脚步放慢了些。
三盏茶的功夫过后，楼皇领着楼兰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这是塔尖的阁楼，被布置成一个小小的房间。麻雀虽小，五脏区全。书房、卧房、宾客厅都被屏风所隔开，家具云云的样样不少。楼兰不知这地方的底细，只觉门中君师住在这等小地方略寒酸了些。可楼皇对这知根知底，这里地方小是小，东西可一点都不含糊。且说这塔的材料，便是千年的乌木所制。乌木难寻，又价值千金。寻常贵族用百年的乌木打一口小箱子便是奢侈，何况用千年的乌木盖这么一座二十丈高的塔。再说说这阁楼，就那一个小小的书架上的书，每一卷也都是千里难寻的孤本。随便丢一本出门外，都是要引来哄抢的。
只见那屏风后闪出一个人影来，看起来也就三十上下的年纪。身披白色绘蓝领深衣，头戴玄色莲花冠，身前挂朱砂缀红苏佩。一头银丝，眉间一道丹色印记，眉目内敛，一副淡然的样子。
楼皇似是颇熟悉此人，见他走到跟前，便抱拳道：“弟子楼轩，见过君师。”
楼兰听罢眼睛瞪的老大，似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银发男子是自己父皇的老师。楼皇今年三十有二，莫非君师不到十岁便已聪慧到能做人老师的地步了？
君师则是摆摆手示意楼皇不必如此，一双不带感情的眼睛落到楼兰身上，微微一挑眉，对楼皇道 ：“你这女儿，倒是长得同你不太像。”
“她长得像她娘多一些。”楼皇没有不悦，同君师解释道。然后牵起楼兰的一只手领到君师面前，对她道，“兰儿，还不见过君师。”
楼兰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方才那样无礼的瞪着君师，面色一晒，忙福身一礼，道：“楼兰见过君师。”
“起来吧。”君师也没追究，而是又对楼皇道：“你倒是宠孩子。”
君师并无千里之目，只是耳朵好使些罢了，刚刚听见楼皇要楼兰歇一歇，眼下就提了一提。那话里一点感情都没有，让楼皇也听不出到底这是在批评他还是调侃他，便没有接话。
“也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君师转过身去坐到了茶桌后面，示意楼皇和楼兰二人坐下。既已赐座，楼皇便没有推辞，带着楼兰坐到了君师对面。
君师从桌子边的炭炉上提起水壶，往两个杯子里一倒，然后推到二人面前，问道：“给这孩子选好长课了没有？”
楼皇摇头：“选了几个，只是还没有定下来。”
门既是做个私塾的功用，课业也同私塾相差无几。除却必学的六艺外，还有皇族专属的治国和兵法云云。而至于长课，则是根据个人所长，自选的课业。比如武医商织文之类。长课比其他课要多，一周内有半数以上的时间是上的长课。故而有时，长课的选择重要的紧。
“女孩子家的，选医织要好些。只是这孩子情况有些特殊，你且让我给她把把脉。”
君师所说的特殊，是因楼兰是楼皇唯一的一个孩子，将来定要继承皇位。若是一般的闲散公主，学个医织打发一下时间便可。不像楼兰，若要继承大统，学医还说的过去，学织，莫非是要皇上带头领全国上下百姓走养蚕缫丝之路？
楼兰依言听话的把手伸了过去，只见君师磕上眼凝神片刻，才沉吟道：“这倒是不错，你女儿骨骼长的极好，不如就拜在武门里。”
楼皇偏过头去问楼兰道：“兰儿，你觉得呢？”
楼兰是个随和性子，道：“全听父皇安排。”
“那好。”楼皇点点头。君师不会害她，而且练武虽不要求能弄个武功盖世的名头，能强身健体便好了，女儿家身子健康才是本钱。
长课需选两样，定了一个武，还有一个。楼皇觉得已经给孩子定了一个，另外一个便让她自己选吧，于是问道：“那另一个，兰儿想学什么？”
楼兰偏着头想了想，道：“兰儿想学医。”
楼皇秉持着孩子喜欢就好的原则，女儿既然自己提出来了，便答应了下来，对君师道：“那便拜在武医门下吧。”
君师指尖在桌子上扣了扣，道：“正好齐顿和大燕的那两个孩子也选了武医，如此也算有个伴儿，倒是不寂寞。”
君师转而对楼兰道：“同你父亲道个别，然后下去吧，塔下有人会领你入门。”
“哦••••••哦。”楼兰连忙起身，又朝着君师和楼皇一行礼，道，“君师，父皇，兰儿告退。”
君师轻轻点点头示意听见了，楼皇却有些不舍的叮嘱了几句，才放楼兰一个人下去。
上来虽麻烦，下来却简单许多。以楼兰的身高即便够不到扶手，但扶手下的柱子可是一直延到梯阶上的。楼兰一步一跳，仅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再次踏到了地面上。
方才领他们进来的那个男人果真在门外候着，看见楼兰出来，对她道：“公主请随我来，在下带你进门。”
楼兰有些疑惑，这难道不就是门中了吗？进门又从何而来？但她也为多话，只是客套的说了句：“麻烦您了。”便乖乖的跟在了男人后面
男人领着她继续往殿群深处走，一路依旧是七拐八拐，时不时再向后退一步。楼兰只觉得那一座座宫殿似是随着自己的走动在不停地变换，然后原本错落有致的殿群越来越稀疏，直到楼兰最后踏出一步，感到面前豁然开朗。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殿群，原来也是个阵法。
楼兰抬起头望过去，眼睛瞪的和看见君师时有的一拼。只见一片广阔的地域，四处竟都是不同的景色。正前方是平坦又松软的草地，往前走便是一处庑殿顶和悬山式并存的殿群。比君师所在的那个阵法要矮上许多，约莫五丈的高度。南边是小桥流水，一条清冽见底的小溪上种满了荷花。那水极清，楼兰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看见溪底的几块鹅卵石。小桥是汉白玉的，偶有几条尚发新芽的垂柳搭在上面。扶手上的凸起上刻麒麟含珠，下有玄武驮柱，皆是栩栩如生。北边是一片树林，才是新春，树上连绿芽都没冒。只是不知到了立夏，又是一番怎样美好的景致。
男人领着楼兰走的正中央，穿过草地，迎面走来两个少年。其中一个看见他们似是一惊，然后便笑了。对旁边的少年不知说了些什么，便见二人朝着他们走来。
楼兰不是个怕生的，见状便停了下来。两个少年慢慢走近，楼兰这才看清他们的模样。两个少年年岁相差不多，都是十来岁的光景，模样都是极其出挑的。方才笑的那个少年眼角眉梢都是微微向下弯，嘴角微微向上翘，一看便知是一个极温和的人。另外一个少年则与他恰恰相反，他的面容要深刻些，似是如刀刻般，剑眉高耸斜插入鬓，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可若以楼国的审美来看，他却是长得比笑的少年更漂亮些的。
只见两位少年对男人一礼，道：“先生。”
门中没有下人，只有几个打杂兼接待的，其余的日常工作都是需要皇子们自己完成的。是以门中所有的人，众皇子们都是可以称一声“先生”。
男人回之一礼，道：“见过齐王子、璃太子。”
齐王子、璃皇子。说的，是齐顿和大燕的两位长子。
鹤晨一年，齐顿诞王长子，取名耶律齐；鹤晨二年，大燕诞皇太子，取名燕璃。如此，便是眼前的两位少年了。
楼兰在皇宫里虽是被楼皇娇养着，但也不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常识性的东西还是知道的。这辈的皇族子嗣单薄，门中加上今天才入门的楼兰也只有四人。前面的那三个，大师兄出自齐顿，二师兄和三师兄都出自大燕。便是齐顿耶律齐、大燕的燕璃和燕青。
齐顿地处极北草原，百姓多游牧，顺水而居。长相轮廓分明，深眼窝高鼻梁；大燕地处中原，百姓多以耕种为生，眉眼也柔和许多。由此，不难看出，那位笑的少年是燕璃，面容深刻的少年是耶律齐。
果不其然，那位笑着的少年朝面容深刻的少年说道：“师兄，我说的没错吧，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名叫耶律齐的少年好像不太乐意说话，也不喜欢做表情，只是微一点头，表示赞同燕璃说的话。
楼兰望着燕璃，一双含水的杏眼乌溜溜的，暗含着几丝怯意。她不怕生是真，但要说完全没感觉也不可能。
燕璃看起来是个极其温和的，他似是察觉到了楼兰的不适应，便又放柔了几分语调，问道：“你可是楼国的楼兰？”
楼兰点点头，觉得自己也应该表示些什么，便朝燕璃和耶律齐行了个礼，说道：“见过大师兄••••••二师兄。”
燕璃听罢笑意更深，目光转到面无表情的耶律齐身上，忍不住捣了他一拳，不满道：“师兄，别板着张脸嘛，吓着师妹。”
耶律齐一双眼睛淡淡的打量了一番楼兰，才开口说了见到楼兰的第二句话：“还未行入门之礼，算不得师妹。”
燕璃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转而对着楼兰半跪下，轻轻朝她拍拍手，问道：“来，师兄抱抱。”
燕璃家中还有一个四岁的妹妹，不过并非一母所生，也不太亲近。他是长子，燕后费心费力的把他培养成个长兄的风范，却没给他一个能施展的地方。他可是做梦都想有个能宠着的妹妹啊。不过燕后生燕青时伤了根本，不能再孕了，要个亲生妹妹的梦想是不可能了。但好在这来了个师妹啊，名正言顺的，他看谁再敢说个不字。
只是燕璃此行为却是有些出格了，楼国虽不比大燕封建，不让女子抛头露面；却也绝不比齐顿开放，让一个才见一面的男子抱抱。哪怕楼兰现在只有五岁。
燕璃见楼兰迟迟没有动作，头脑也有些冷静了下来。自己被刚才的想法冲昏了脑子，竟不管不顾的要人家小丫头被自己抱抱。燕璃轻咳一声，面上涌起两抹浅红，便要直起身子。没想到他的动作还没开始，楼兰的动作便比他还快，像支离弦的箭一般，嗖的一声便冲进了自己怀里。
燕璃有些发愣，随即便笑开了。那笑声同燕璃整个人的气质一般，都是极其温和的。燕璃双手微微一用力，便把楼兰抱了起来。五岁的丫头，小小一只，不过他平常背的书袋的重量，甚至还轻些。
楼兰在燕璃怀里咯咯的笑。
她才没想什么礼数那么多的呢。只是燕璃看起来温和，对她又关照，她自然乐意让他抱。方才她不过没缓过神来，见他想起身，心一急，才冲进了燕璃的怀里。
燕璃顺势颠了颠楼兰，听她被逗得咯咯的笑，原本便弯着的眉眼更是柔和。
燕璃对男人道：“师妹由我们带进去便可，麻烦先生了。”见那人告退，冲怀里的楼兰笑了一下，和耶律齐一同往大殿处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郎骑竹马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