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养鬼仙人

4、第 4 章

　　短短几日过去，小蝶一直伴在阮庭生身边。虽说是奉了狐仙之命前来给他惩罚，不过这“惩罚”早已变了味。
　　午后，折桂堂小院的榕树下，开始有知了在叫个不停。阮府的仆人摆好了桌子在树下，备上香茗小吃，有书童在紫檀书桌上铺了雪白宣纸，蘸好墨的狼毫搁在砚台上静候那人前来。
　　阮庭生边整着衣袖边迈进了院中。他遣走了外人，确定折桂堂只有他一人后扬唇对着空旷的院落笑道：“小蝶姑娘，你可以出来了。”
　　有宽大的榕树叶纷纷扬扬从天而降，他抬头，那女子一头黑发也不扎起，笔直垂在了脑后，穿着绯色的云呢锦衫，衣摆处是层叠不止的硕大芙蓉，衬得美人如玉，一时让他看呆了去。
　　“你画吧，我不想动。”女子笑得狡黠，一双脚丫也没穿鞋，赤裸裸晾在半空荡来荡去。
　　“那好，你且在那里看着。”他也不担心她会不小心从树上摔下，任她由着性子作乱，只轻端起精致的点心举高托到她面前道：“你吃些，不要饿了肚子。”
　　小蝶探头揽起那一碟翠花糕，笑眯了水眸：“庭生，你真好。”
　　书生露出无奈的笑，摇头收了心思执起笔，闭眼脑海中一片耀眼的紫色赤红，躲在那其中的一双狐狸眼精光四射。他讶异地回神，桌上还是白纸一张，再细细想去，是小狐仙庙，那狐仙娘娘笑容宽厚，垂头日夜注视着人世无常。
　　他灵光乍现，下笔有神，有身着黛色的温柔女子立在枫树下，触目皆是火红一片，滚滚烧向天际，再描绘那女子面容，罕有的异色眸子下唇色如血，黑发飞在风中，葱白的手扶在树身，张嘴欲语，似下一秒便要跳画而出。
　　“这是谁？”耳边突然响起声音，吓得阮庭生笔尖一颤，一滴浓墨坠在了那画中人的娇艳脸盘上。
　　“这。。。”阮庭生微微叹气，失望地望着本是佳作的画功亏一篑。
　　小蝶早已立在他的身边，看了看那画中的女子，又瞧了瞧脸色遗憾的阮庭生，掩唇笑着问他：“你喜欢她？”
　　“画中仙人，世人皆怜。”阮庭生停笔，不再打算动笔，看来真是为画伤心了。
　　“你这书生，有我这么个美人在此，你却还想着别的女子。”小蝶夺过画纸，凑近仔细打量画中人。
　　阮庭生却被她的举动逗笑了，他宠溺地道：“这画中仙，本不就是你？”
　　小蝶惊讶地赶紧去细看那女子的眉目，果然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这才粲然一笑：“美人儿如斯，我怎会任她如此？”
　　阮庭生闻言便知她有方可解，助她将画摆好在桌上，只见小蝶右手如兰抚上自己的衣袖，那里飞针走线繁花似锦，不想她却真的从布料上折下一朵芙蓉花来！
　　“妙也！妙也！”阮庭生连声惊呼，凑近女子手中那一朵赤色芙蓉，用手轻触，花瓣柔软，果然是真的！
　　“你再看这里。”小蝶嘴角含笑，将花朵靠近那女子脸颊的墨滴，芙蓉竟融进了画里，渐渐淡去墨色，片刻之后，那画中女子的脸上已不见了黑墨，却盛放着一朵娇艳的芙蓉花，亦真亦幻，枝叶漫延进女子的衣襟，诱人窥视。
　　“这！”阮庭生看呆了眼，他生生注视着那花与女子合为一体，纵使早知道小蝶非人而法力高强，还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拿起画，看了又看，最后放下画，终是笑声扬起。
　　“你可喜欢？”小蝶讨好地瞅着他。
　　书生摸摸她圆圆脑袋，心软成一片，点点头答：“喜欢，我当然喜欢，谢谢你。”
　　“不用谢我，你喜欢就好。你喜欢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小蝶高兴地围着他转圈，真似想将他宠上天。
　　阮庭生看着眼前一切，心中满是欢喜，不住地点头：“喜欢，喜欢，我都喜欢。”
　　小蝶听见他的话，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挥动着衣袖，水袖飞舞，真像极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书生沉浸在良辰美景中，忘了年华。
　　然，若有人此时移开目光去注意那无声的画卷，定会发现，从洁白画纸的右下角莫名滴下一颗浓得化不开的墨水，落地成形，似有一只小小的黑色小虫飞速地窜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