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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所谓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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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的夜晚,当桃华已经和志龙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依然对一切觉得不可思议。
三天之后,公司失窃了的东西,像开玩笑一样,在人们开门上班的时候,看见了它们物归原处。
她当时就睁大了眼睛,当她发现所有人都是眼睛圆鼓鼓的时候,就知道,那不是幻想。
她想到了志龙,所有人当中,只有他是微笑着欣赏这一切的。
在所有人的的眼皮底下,做着一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可是有一天,它却出现在你面前,让你高山仰止似的看不到顶端,只留下那天塌下来似的错愕,挂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看着所有人对你的作品惊声呼叫的时候,你在一旁不过小菜一碟一样的笑着,那样的感觉是最好不过的了。
“志科长,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知道这个问题让所有人焦头烂额啊,而你却在三天里面无声无息地解决了它。”
她掩饰不住兴奋和好奇,不吃东西,看着他说。
他笑着摇摇头,他知道会让所有人惊讶,却没想到会这么刮目相看。
“没什么,很简单的方法。”
“去,你还想吊人胃口到什么时候啊,现在吃的可就在眼前了啊。”
只要胜利了,要怎么样都行,天下,属于羸的人。
“那以后你能不能不叫我什么志科长的,叫我的名字志龙就好了。我只比你大四岁,听着什么科长的好别扭。”
“好,志龙同志。”
他一脸无奈。
“还有,我可不可以叫你的名字,不用叫经理了?”
她警惕地看着他,那双眼睛看不出什么狡黠,一个淡淡的笑脸,不像那些无聊的男人大大咧咧,嘻嘻哈哈。
“你想干嘛?”
“哈哈哈。”
他大笑起来。
“我能干嘛,说得我像一个色狼似的。”
“这世界好人少,好男人更少了。”
“说得你像一个老太婆似的,不过还是小姑娘一个,怎么就这副历经沧海的样子啊。”
她觉得历经沧海这个词物刺耳,就像对着小偷说,要是我抓到了那个王八蛋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不知道是谁创造的这个词,想像着那些巫山巴蜀的实景,云雾弥漫,一路一站的猿猴声鸣,一段一程的波涛汹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在这险山恶水,奇风异景中走过。
她没有去过那里,不知道到尽头是险象环生的刺激的虚脱,还是那些山一样水一样的阴影化成了五指山的魔咒,让人从此难以翻身。
“嘿,发什么呆呢?”
她突然觉得他的朗朗的声音,是如此的粗暴。
“没什么。”
她唉着叹一口气,想起玉健,有点想见他,看他那张忧郁的脸,听他那些爱与离的故事和最后无奈的声音。
“我有个弟弟,叫他出来你不介意吧?”
“好啊,没事,你叫吧,正好也认识一下。”
他说得毫不犹豫,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会有第三个人来,而他知道,她是没有弟弟的。
而这儿是那么美,静静闪烁着的霓虹灯,背后是若隐若现的风景。少了那么一份喧嚣,多了一点柔和。还有那座美丽的桥,在白天的时候,它看上去是那么不起眼,而到了晚上,却像灰姑娘一样耀眼四方。它在那儿是如此的高贵和娴静,看着都感觉遥远和迷离。它有一个很革命的名字,叫解放桥。桥下是清澈的江水,偶尔的游者溅起的水声,荡漾在这安静的空气中。
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桃华就起了念头,我要去看一看,一座桥,解放桥。
“解放桥,解放,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解放?”
她叹着气,伏在桥栏上,看到的却是别人爱的见证,某某爱某某。
她笑起来,刻骨铭心还不够吗,还非得要刻铁铭心。
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玉健就起了念头,我要去看一看,一座桥,解放桥。
“解放桥,解放,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解放?”
他叹着气,伏在桥栏上,看到的却是别人的爱的见证,某某爱某某。
他叹着气,这些铁会生锈的,终究它们会漫灭得再也辩认不出;或者管理者会拿油漆一刷而过,所有的诺言,都会被覆盖。
他们是如此的相似,不约而同,却是在不同的时刻。三年前和一个月前。
她拔通了他的电话。
“喂,你在干嘛?”
“是你啊,我在看书。”
“你有空吗?”
“干嘛?”
“出来一下,在解放桥。”
“解放桥?”
“是,解放桥。”
“好吧。我就去。”
挂了电话,志龙问她。
“你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弟弟了?”
“不可以吗?好像你很清楚我的事哦。”
“哦,没什么。”
他看上去有点窘态。
“刚认识不久的,跟我挺合得来,才十九岁,一个大学生。”
她随口说道。
“很有学识的那种?”
“是啊,他学得挺多,也挺杂的。”
“呵呵,不至于是一个活诸葛亮吧。”
“那倒不至于,不过可能是一个宝玉吧。”
“宝玉?”
“贾宝玉。《红缕梦》里面的。”
“哦,我对红楼不太清楚,说三国水浒倒还可以。”
“你们男人就是喜欢这些。”
“那你们女人就是喜欢那些了。”
“是,谁叫我们是女人,你们是男人呢。”
“天,这样子也能说,我们能选择自己是男人是女人吗?”
“是啊,很多事情我们都无法选择。”
她说得很小声,转眼望着那无声无息的江流。
“他怎么那么久了还没到啊?”
她看着时间,想道。
转头看看,发现桥上有一个凝立的身影。静静地,看着这桥,这水,这月。而后面,是来往的车水马龙。
她感觉,那是他。
“志龙,我好像看见他了,你等一下,我去把他叫来。”
“好的,你去吧。”
她跑到桥边,灯光照不到那个人的侧脸,只是感觉阴郁。就像黑暗的古堡顶层,屹立着一个沉默的幽灵。他上面是一片黑的无尽的夜空,下面是一片暗的无垠的大地,而中间,是黑暗的他的一片心房。
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
他像一个魂灵,飘浮在夜空,游来荡去,寻找故去的往昔和回忆的轨迹。面对的,是那无尽的深渊。
可是,一切,他都已经不认识。没有了那些人,没有了那些事。
一个转身,然后回头,一切都已不在。
是他,她知道是他。
虽然看不清楚,可是她却肯定。
她不声不响地走到他身边,却听到他问道。
“解放桥,解放,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解放?”
似呓语,他在那场梦中久久不能醒来。
她听到那句话,像触了电,一阵激凌过后,呆在原地。
纯属巧合吗?
某一天,某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用同一种语气说着同一句话。
她不知道自己确切的感觉是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亲切,对他,对这个孤单的身影和那句谁也给不出答案的话。
小薇不能。
光不能。
发觉鼻子酸酸的,眼睛胀痛,可是她却笑起来。
“你在这发什么书呆,不下去啊?”
他转过头,发现是她。
“我本来是想站一会,等下下去的。”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其实我是看不见你在哪,又不戴眼镜。”
“你这家伙真是的,看不见东西还不戴眼镜,你以为谁都和你有心灵感应啊。”
说到心灵感应,她心里格登一下,偷看了他一眼,还好,他没发现。
“而且,我不带手机。”
他说着,很平静。似乎走这么一趟,有缘,他便找得着,她便等到了。无缘,他只是在桥上看风景,她只是在桥下吃东西。彼此无关。
他可以这么的随意,可她却不能。
她用的,还是四年前的手机号码。也许光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只是在心底盼望着,某一天,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只是她一直都没有等到。
“我在自我放逐。不愿意把这世界看得太清楚,那样我会很痛苦。发现所有的理所应当,只是顺口成章的慌。”
也许他只是在自言自语,说着一些似乎的诗句,散发出黑郁的气息。不在乎有没有听众,或者听众是谁。只是要说一些,郁结于心的话。
“。。。。。。”
她只是在听,不知道该说或能说什么。
“我丢失了她的联系,就让自己迷茫在人海里,希望嗅出一些气息,是她发的香气。”
“。。。。。”
“。。。。。”
“你们在发什么呆呢?”
一个响亮的声音,志龙。
“啊?没有。”
她回过头,发现魁梧的志龙,站在他和她面前,是那么明显的对比。
“哦,对了,这是玉健。”
她忙着介绍。
“这是志龙。”
“你好。”
“你好,我比你大,以后我就叫你小健了,你叫我龙哥就行了。”
志龙笑着拍玉健的肩膀,说道。
“好。”
玉健也笑着,只是眼睛看着的是搭在他肩膀上的志龙的手。
“吁,你们男人真是的,一见面就称兄道弟的。”
桃华一副不屑的表情。
“哈哈,男人就是这样。”
志龙的手,依然搭在玉健的肩膀上。
“我可不这样认为。”
只是玉健没有说出来,心里只是希望他早点把手拿开。
“好了,到下面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们失踪了呢。”
他的手,还是搭在玉健的肩上。
玉健看了看桃华,她却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可是他知道,他是失踪了,迷失在那一道道记忆的门槛前,不知归途。也许诸葛亮的石头阵也不过如此,可是别人说了,他不过是个贾宝玉,不是诸葛卧龙。
也许今生今世,都在都兜兜转转,到最后还是在那一片迷雾森林里。
又算宿命吧。
他苦笑。
一坐到位置上,志龙就呼喝开了,叫服务员添杯加筷来酒,很是热情。
玉健只是如释重负似的,他的手终于不在他的肩膀上了。
他刚要长舒一口气,志龙却又是一把拍在他背上,他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来,小健,喝酒。”
志龙举着杯在他面前,那黄色的液体,白色的泡沫,“咝咝”地响着。
他接过杯,“干。”
一个敬意,他眼睛不眨一口气喝了下去。
志龙先是一楞,既而痛快起来。
“好,干。”
两个人都倒着杯子,一滴不剩。
“好,小健,有你的。”
“没什么。”
他淡然一言。
既然要痛快,又何必婆婆妈妈,敞开怀,一杯一盅不过一仰头。
桃华在一边愤愤不平的样子。
“好你们俩个,把我凉一边了啊。”
她拿起酒,倒了满满一杯,举在两个男人面前。
“来,干。”
两人又都是一楞,随即大笑起来。
杯中满酒,“当”的一声,三个杯子碰在了一起。那清脆的声音,让人赏心悦意。
咽一口气似的,三杯见底。
“痛快。”
志龙舒畅地说道。
玉健也这么觉得,做人痛快,喝酒痛快,人生岂不快哉。
只是很多事情拉拉杂杂,让人痛快不起来。
“你痛快,我可不舒畅。”
桃华温恼地说道。
“哦?怎么了?”
志龙无辜地看着她。
玉健不明白,也只是看着她。
“你把我胃口掉得老高,到现在还不说,想死啊你。”
“哦。”
志龙拉长了声音,恍然大悟地拍着腿。
“好,乐事一件,美酒一樽,我说。不过先让我喝杯酒润润喉。”
“酒鬼。”
她没好气的说一声。
志龙却是不在乎,一杯下肚,把话说开来。
“小健是这样的,”
志龙说着又是一把拍着玉健。
“我们公司最近失窃很多,于是我刚上任这三天,就跟我们桃经理,喏,就是这位了。”
他指着桃华,继续说道。
“跟桃经理保证,三天之内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你真的做到了?”
玉健插口问道。
“当然,就三天,所有失窃的东西完璧归赵。”
“厉害。”
的确。
“第一天我去档案室泡了一天,我翻看了所有人的资料,看看他们家境如何,为人如何,初步确定有动机的人。”
他顿了一下,喝了一口酒,说道。
“第二天,我一个一个地陪这些人,男的,聊天喝酒,女的,买东西去她们家慰问。总之,我和这些人都交上了朋友,而且是掏心窝的铁杆。然后我就委婉地和他们说了一下我的苦恼,还有对桃经理的保证。这些人当时只是说些宽心的话让我好受,我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只是安慰我,他们会有所行动。果然,今天所有失去的东西都回来了。进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我的朋友不会为难我的。”
他仰起脖子,又是一杯。
“人生有友如此,又有何求,痛快。”
“就这么简单?”
他和她愕然。
也许他们想得到女人与家的关系,却绝对想不到,男人与酒的关系。
“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手段。”
她不得不佩服,是她,绝对不会和下属这么交流。她是个上司,也是个女人。
玉健却矛盾起来。能有这样的朋友?他不尽相信,那一张张冷嘲热讽的脸回荡在他眼前。不是一个,是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