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听风》梦醒听风

10、回去

　　玉健，一个人，回去。
　　很多事情都会有一个终点。可是，回忆在相遇的时候是开始，而到哪一天才会是结束，遗忘抑或不在乎。也许那是一段不归路，漫漫无期，没有归途，无处寄宿。只有走下去的迷茫，或者停留在半路的悬空。天地之间，都是路，向前看，向后看，却只是漫延在视线的最远处。而天尽头，彼岸是何物。
　　他不知道。回不去的心，幸好还有回得去的窝。
　　他只是在走，一直走，就像现在在漫漫夜色中，不停下去。心里有那么一个隐约的希望，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的某一个地方能遇见某人。或者就像那次她的不期然而至。听到敲门声，往下望，见她插着腰在那儿，脸上满是高兴的表情。然后她命令说，“下来，给我开门。”他惊讶，也很开心。人生最美不过的事，是你最好的朋友，在你想不到的时候，开门，遇见。一切言语，都不足以表达，最好的，不过是一个拥抱。
　　他开门，看见的是她一个得意的表情，似乎在说，看，虽然你家七拐八弯的，而我照样能找得到。
　　而她，之前只是来过一次，却能记得住左拐右拐左左拐，找到他的家门，对他说，下来，给我开门。
　　他觉得那声音，是最美的天籁。那儿有他心爱的姑娘，在呼唤他，说，过来，我在这里。
　　而他只是笑，对视着她的眼睛，融化在彼此的柔光中。
　　他一把抱起她，转了三圈，然后放下。
　　“你总是让我那么的惊喜。”
　　他的欢乐，隐藏不住。
　　“而你，总是让我那么的头痛，转得我晕乎乎的，还抱得那么紧。差点让你弄个窒息身亡，怎么，你想杀妻啊？”
　　“没有，没有，我只是高兴嘛。”
　　“哼，你要是嫌我长得丑想杀我灭口，那也得让我见了公公婆婆再说啊，好歹也是你们家的媳妇。”
　　“没有了啦。”
　　她美美地看着他傻傻的样子，转声道，
　　“怎么样？我聪明吧，还能找得到你家。”
　　他摩娑着她的头顶，笑说，
　　“是，你很聪明。”
　　她拔开他的手。
　　“别动，那儿有灵光，你是不是想把我弄得笨了，你变得聪明了，好让我跟不上你，然后就甩掉我啊？”
　　“哦，是嘛，那我就更得摸摸了，夫妻之间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我们不用那么客气的，是吧？”
　　说着伸手要去摸她的脑袋。
　　她一个闪身，进门。
　　“不要。”
　　他特别记得，他开门时，她看他的得意的表情，似乎他在哪，她都能找得到，看，你逃不了了。
　　“可是，小薇，我现在在这儿，你找得到吗？找不到，或者，你已经不想找了？”
　　他不知道，他毕竟是人，不是猫头鹰，那双眼睛，看不透，夜的无边。
　　就像他看不透，有些人的心一样。
　　那些豁出去了，为你为他的信誓旦旦；那些所谓的义气相交的酒气迷蒙。在他心里，是那么深刻，那么的深信不疑。
　　可是有一天，他一觉醒来，发现在眼前的，是些冷漠的眼神和不屑的声音。
　　也许所有人在那一天，都不约而同地知道了他去的不过是一个破烂的大学，而不是什么一流的名牌。那么从此以后，他就不再是什么天之娇子，他就不再会平步青云，飞黄腾达，自然也就没有了一人成道，仙及鸡犬。
　　这就是结论。
　　而结果，不过是“朋友”形同陌路。
　　他先是失去了梦想，接着是情人，然后，就是朋友。
　　每次在那些小小的街道上，碰见曾经的朋友，彼此目不斜视，擦身而过，似乎是隔世的仇人。今生，我与你不相往来。心里的酸楚，无法言语。
　　那些觥筹交错的叮当声，环绕在耳边；那些彼此无间的身影，横陈在眼前。
　　可是一句话也没有，就都成了昨天。
　　以为的酒话，没想到却是真相。
　　“小健，你以后发了，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原来如此。
　　也不过如此。
　　有些男人总是喜欢称兄道弟，而心里却只是想着，他考试的时候应该给我答案，他有好处的时候应该分给我一半，他贫困潦倒一无是处，从此再也没有出头之日的时候，我应该落井下石，至少，我不认识他。
　　他能说什么，苦笑，交友不慎吧。
　　他可以在脸上一笑而过，却不能在心里一把抹去。那些忘情的你我他，满桌的酒肉叉，还有那一双双紧握在一起的手，根深蒂固地印在脑海里；对比着那些冷漠的眼睛，不屑的声音和你是谁我不认识的陌路。
　　于是，水和火交战。
　　他知道没有输赢，只有沸腾。那些飘空而上的水汽，是曾经欢笑的因子，在空中，“啪”的一声，碎了，无可计数，从此可以忽略不计。
　　而今天晚上，又有觥筹交错，又有称兄道弟。
　　听着志龙讲的话，说的故事，只是左耳飞进右耳飞出。
　　“小健，你以后别跟我客气，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我你龙哥。”
　　又是一个言之凿凿。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在想，“与我无关。”
　　一切只能到此为止，不会跟志龙套近乎，说些媚言媚语的恶心话。有的只是客客气气，你来我往，出招拆招，就算有事，那也不会去找他。
　　他已经不相信承诺，那些脱口而出的字句，就当它是酒后的疯言疯语。言者本就无知，听者又何必有意。
　　而且他知道，人有时说过的话，事后往往后悔不迭，“我怎么就说了那样的话呢？”
　　于是有人就会叹气，我怎么就信了那样的话呢？
　　何必呢，一切纠纠缠缠，不过源于无心和无意。
　　“去，懒得理他了。”
　　他不会踢球，却一脚踢开一个罐子，像是和谁在赌气。
　　“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安静的夜空，传得很远，去扰人好梦。那些醒了的人会骂道，“又是哪个夜游神，深更半夜的还在街上晃荡。”
　　他是在晃荡，隐隐约约，好像有那么一个终点。可是，那儿冷清，这里冷清，都一样，露宿街头和呆在宿舍。
　　很久以前，他就想着自己像一个幽灵，在夜空下，四处游荡，眼睛望着很远的黑暗，想像着那里有些什么。
　　也许是个乞丐。他摇醒他，跟乞丐说，天好黑，我好孤单。
　　可是乞丐却说，不，我不觉得。在闹市里，我是一个人；在这寂然无人的夜里，我也是一个人。习惯了，所以我不觉得孤单是什么。也许孤单就是我，我就是孤单。
　　他说道，“可是一想到她，我就觉得寂寞在吞噬我，好难受。”
　　“她是谁？”
　　乞丐的声音很淡然，他们本就无它多求，只要一餐一饭，就已足够，没有面子，没有银子，只要肚子。
　　“她是我心爱的姑娘，而我却那么不小心，丢失了她。”
　　他没有再听乞丐说些什么，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也许乞丐不会再说些什么，只是闭上眼睛，睡去。
　　乞丐很好吗？一无所有，是否就一无挂牵？
　　他不知道。
　　也许那里有一只受了伤的小狗，疼痛着在呻吟，无法入睡。
　　“呜呜”
　　一声一声，在夜色中，凄凄惨惨。
　　他抱起它，放在怀里，抚顺它的毛发，沉沉睡去。
　　清晨醒来，睁开的第一眼，是看见那只小狗，在定定地看着他，眼睛忽闪忽闪，很是可爱。而怀里的温度，像冬日里初升的朝阳，融化那一片冰冷。
　　小狗“汪汪“地朝他叫。
　　而那些，只是幻想。他遇到过人抢劫，也遇到疯狗的狂吠，却没有，无求的乞丐和可爱的小狗。
　　他抬头，望着天空，没有星星和月亮，黑漆漆的一片。
　　他抬头，望着天空，没有星星和月亮，黑漆漆的一片。
　　“小薇，有你相伴真好。”
　　他看着对面的她说道。
　　“所以，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
　　“好。”
　　他们倾心而笑。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却能感觉得到，对方的笑。
　　他捧着她的脸，心里荡漾着的，是温暖和感动。
　　今生今世，能有一个人爱着你，是最好不过的缘份。
　　直到就寝铃声响起，才叹着气，依依不舍地分开。
　　为什么，从放晚自习，到睡觉的时间是那么短。
　　而那时的校园是那么美。
　　因为有她，因为有他，他们在一起。
　　在夜色下，牵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