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受》萌世

23、22

　　转眼间又是一个秋天。
　　林凡就像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冰刃没有再在我的面前提起过他。
　　记得林凡走后不到半年，环球报纸上就登出一则新闻，据说满满的占了整张版面。一开始大家都瞒着我，结果大约一周后Martin在我们吃饭时不小心说漏了嘴。他说报纸右下角还贴出当事人的照片，额前的几缕碎发让棱角分明的脸颊看上去更加消瘦。平时能上得了报纸的不是大悲就是大喜之事，听Martin这样一说隐隐约约中有了很坏的预感。

　　“Martin，报纸上写了什么，别隐瞒我。”放下筷子，把桌边的碗筷向前推了推。
　　“Sky，你们又没什么关系，以后他的事你别那么关心了好不好！”Martin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
　　“他？”
　　“呃……那个……”
　　“这件事肯定街知巷闻，你现在说总好过我到处打听。”
　　“告诉他吧。”冰刃不温不火的声音此时响起。
　　“……”吞吞吐吐的，过了十几秒钟之后Martin才开口，“林凡……应该是死了！”
　　“什么！？”猛然抬起头，胸口很疼，窒息一般。
　　“你别这样！Sky！我们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伤心！Sky……”不知道什么时候Martin来到的我身边，从背后紧紧抱着我。
　　握住胸前Martin的手，用力的抓着他。“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约一个星期前，在英国的泰恩河上发现一具浮尸，当地警方怀疑这起事件应该跟□□凶杀有关，最后证实死者是死于凌晨。然后……然后……林雷东召开记者会，宣称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林雷东……呵呵……”我伸出胳膊将餐桌上的碗碟全部扫到地上，挣脱开Martin的怀抱。林雷东——林凡的父亲。
　　“啊！”情绪有些失控，不料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够了！你这么失态，让手下的人怎么看待！”冰刃将我一把拽起来搂进怀里，“小昇，别让我们担心。”
　　的确，摸打滚爬了这么多年，我早就把生死悲欢置之度外。不仅如此，自从决心夺回雾影组织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摆脱掉任何情绪。只是为什么现在，却感觉很心痛呢。
　　冰刃松开手，转身熟练地把我背起来，“回房好好休息吧。”
　　“是啊，你最近压力太大了。”Martin也在一旁随声附和。
　　可是，如今我该怎么让自己冷静下来呢。
　　有人告诉我鱼的记忆只有7秒，7秒之后它就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一切又都变成新的。所以，在那小小鱼缸里的鱼儿永远不会感到无聊。事到如今我宁愿是只鱼，7秒一过就什么都忘记。曾经遇到的人，曾经做过的事都可以烟消云散。
　　可我不是鱼。

　　第二天。
　　“喝点水吧，你已经练习走路一上午了。”Martin的声音清晰地从耳边传来。
　　“你先到旁边的太阳伞下坐一会，秋天紫外线辐射也很厉害，你想美白要先从根源做起。”现在我已经可以不用借助外力行走了，虽然行动肯定不能跟以前那样相提并论，但好歹不用再随时拿着拐杖或者坐上轮椅。“医院那边还是没有结果吗？”
　　“我正好要跟你说此事！”Martin的声音很愉悦，让我情不自禁的也轻松起来。“真是双喜临门啊！首先，我刚从绯色夜潮查完帐，发现利润比上个季度同期增长百分之二十！不过这个不是重点啦！重点是……回来的路上医院那边给我打电话了！王医师说已经找到跟你匹配的眼角膜了！”
　　“真的！？”
　　“当然了！王医师说接下来就要安排你进行一系列的手术以及治疗！Sky，你马上就可以跟以前那样恢复视力了呢！”Martin似乎比我还开心，一边说着还一边摇着我的手。

　　一个半月后。
　　“您现在可以试着睁开眼睛……对对，慢慢来，一开始会不太适应。”
　　“怎么样？Sky，能看见我们吗？”
　　“小昇……”
　　缠绕在我眼前近一个月的纱布慢慢被揭下来，瞬间来袭的光亮有些刺眼。似乎快要忘记应该如何才能睁开眼睛，做这种细微的小事也感觉忐忑矛盾。
　　“冰刃？Martin？”
　　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模模糊糊中看到站在眼前的几个人。“好久不见……”
　　“舒先生，您目前视力恢复的情况颇为良好，最近几天您看东西会存在一定的模糊感，大约半个月以后，视力就可以逐渐恢复正常。这个阶段还是要多多休息，详细的注意事项我会跟您的这两位朋友一一说明。”
　　“好的，有劳了王医师。”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先出去。您好好休息。”随后王医师跟几名护士便轻轻的退出了病房。
　　“怎么了，Martin？”他的脸色似乎不是太好，或许是这一段时间因为照顾我的原因没有休息好。
　　“讨厌！”Martin的声音带着哭腔，开口的同时扑了过来，把头埋进我的肩膀。“你终于看得见我了！！”
　　“傻瓜……”我伸出手来轻轻拍着Martin的背，试图安慰。转过脸看向站在一边的冰刃，记忆中的那张冰冷的脸此刻也微微带着笑意。

　　失明的这些时间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再睁开眼睛时不得不赞叹时光荏苒蹉跎，世间千变万化。以前总是不懂得珍惜自己，消沉、堕落、自虐。然而经过这次却发现生命中还是存在很多美好。
　　比如像现在这样。
　　“小昇，这是Martin让我转交给你的。”咦？竟然是绯色夜潮近一年账目。
　　“咳咳……不好意思，坐吧。”打开书桌抽屉将手里的照片放进去，抬头看着坐在眼前的冰刃，抱歉的笑了笑。“什么时候来的？你现在走路都不需要声音了，果然是赫赫有名的第一杀手。”
　　“别笑话我了。这么多年，我的本事一向比不过你。不过除了杀人以外我也不会其他的了。”冰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印象中冰刃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心事重重一般。“对了，你在看什么？”
　　“嗯，没什么，一些旧东西而已。”
　　“关于林凡的？”
　　“嗯。”对于冰刃无须隐瞒，很坦然的从抽屉里重新把刚刚的照片拿出来递到冰刃眼前。“你看，这是我们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候我才十二岁。林凡虽然只比我大了两岁，但是跟我比起来却懂事得多。小时候我比现在更孤僻，不爱说话，个子也小，孤儿院里的小孩子们都会欺负我。后来，林凡出现了，他对我说他会保护我，他把自己的糖让给我吃，有人欺负我的时候也会挺身而出。再后来他的父亲把他接走，我也回到了舒家。分别时他说他一定会回来找我，不会再丢下我，还是会一直保护我。但是现在呢？他去哪里了？真的死了吗？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一定有什么问题……”
　　“小昇……”冰刃握住我的手，“别这样。”
　　我微微的摇了摇头，冰刃不会明白。他没有爱过人，更别说是跟自己一样性别的男人。
　　“我明白，或许以前不懂，但人会变。小昇，只有更好的爱惜自己才能让关心我们的人放心，这是责任。”
　　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冰刃，出乎意料，一向冷漠的冰刃会说出这样的话。冰刃朝我会心的一笑，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便起身走出书房。
　　是不是爱情会因绝望而神圣。
　　时间仅仅能够冷却爱情，但不能够磨灭爱情。伤逝的情怀需要用终生的光阴来咀嚼和反诌。现实永远是一双扼住爱情咽喉的手，将其一点点地吞噬着。
　　对此，我们谁都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