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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老张开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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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早晨总是能冷到人骨头里。张起灵一早就起来劈柴烧饭,伺候老爹用了饭,又刷锅洗碗扫院子,屋里头老爹冲他喊:“阿坤,你去供销社买点儿红纸裁了,今儿要是吴家小子还过来让他给咱写副对子,罢罢,你过去吧,咱家没那些毛笔墨水儿。”张起灵应了一声,扫了院子就回屋拿钱。这几天吴邪闲得无聊总会过来坐一会儿,张起灵都习惯了干完活儿就边分草药边等吴邪过来。进了屋老爹又让拿些年前晒得干枣儿给一起送去,张起灵想着吴邪爱吃,背了大半筐出门,看得张老爹暗骂:“这愣头小子!”
去了供销社买了红纸,张起灵直接去吴邪家,快到门口,却听见里头笑声传来,清清脆脆娇娇俏俏,却不是吴邪的声音,张起灵愣了一下,没出声,走近去看,却是解书记家的解语花和霍老太家的霍秀秀在,和吴邪三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笑作一团,吴大娘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小盆儿瓜子和个小铁炉子,往他们中间一放,笑道:“也不嫌冷!大冬天儿在院子里闹!”解语花接过瓜子笑着道谢,吴大娘戳了戳他脑门儿:“小花儿说什么呢,小时候不是还说长大了要嫁给我们家小邪吗!”秀秀也跟着起哄:“小花一定说话算话!”几个人又笑作一团。张起灵抿了抿嘴,见他们没看见自己,也不进去,一个人站在冷风口里,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过了一会儿听见里头喊冷,端着东西回了屋,张起灵想了想,背着那一筐枣子又顺原路返了回去。
这边吴邪在屋里和他们玩闹,看着外边已经快到晌午,心里想着今儿没去找那闷油瓶子,他也不会主动过来看看他,想着觉得气闷,小花看他有点儿闷闷不乐,就提议说出去走走,吴大娘在隔壁屋里揉着面冲他们喊:“一会儿就要吃饭,可别再走远了!”吴邪他们应着出了门,一出院门和人打了个照面儿,吴邪抬头一看,张起灵正背着枣子和红纸条儿,手里拿着几个糖人儿要进门,看见他们,一声不吭地拿了两个糖人给了小花,剩下的都塞在吴邪手里,什么都不说就拉着吴邪进屋里去。小花和秀秀只好也跟着进了屋,秀秀嘴里还嘟囔:“怎么他们两个大男人都有,就我一个女孩子什么都没……”小花听见,随手就把手里两个糖人全塞她嘴里,道:“你当我稀罕!”
吴邪被他弄得糊里糊涂,进了屋就问:“小哥?小哥你干嘛?”张起灵看着他手里的糖人:“你吃。”
后头小花听懂了,冷冷一笑:“你当吴邪还是小孩子?”
吴邪恍然大悟,想起小时候的事儿,莫名其妙红了脸,现在小花又没缠着他买糖人,这闷油瓶子吃的什么干醋!含了一个糖人在嘴里,找了个两个碗把其它的都放进去再扣起来,放到院子的窗台上防止化了,舔着糖人含糊不清地问张起灵:“小哥你就来给我送个糖人?”张起灵把背上一筐子枣放下来,还是那一句:“你吃。”吴邪脸又升温了,他当他是什么,就会吃...捡起筐子里面的红纸条子,看了看,问:“老爹让你过来找我写对联?”张起灵点了点头,吴邪愣是从那张面瘫脸上看到了一种叫做无辜的表情……这家伙,就知道让他吃了……
吴邪从柜子里取出了墨汁瓶子和毛笔,试了试手感,觉得还行之后问张起灵的意见:“小哥,对联我不记得多少了,就最普通的那些行吗?”吴邪大学学的建筑,高中也是理科,只是对古典文化感兴趣,久没练笔也生疏不少,对对联本来也没什么研究学习,只记得那些最常见的。张起灵没意见,点点头就等着吴邪写。吴邪写了“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蘸了墨汁一路写下来,竟也颇有些潇洒清隽的意味,张起灵看着,只觉得好看,一撇一捺,比那天路上碰到的解书记从城里买的对联上的字儿都好看,字好看,人也好看,吴邪一手拉着纸一手拿着笔,手腕子一勾一提,轻拧着眉往下写,认认真真,好看的要紧,张起灵看着他,心里的歪脖子树开了花,想着什么时候能把这么好的人领回家去,像村里的每一对夫妻一样,那样过日子。
写完了对子吴大娘刚好开饭,看见都在,就招呼着一起吃,家里的母鸡下了蛋,金灿灿炒了一盘,勾人的紧,吴邪看着张起灵,想让他留下来,问人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小哥没吃饭吧,吃了饭再回去。”张起灵却摇了摇头,说了句“不了”就拿着对子出了门儿,吴邪当他还赌气,正要去拉他的袖子,吴大娘把干枣儿倒在自家的篮子里把筐子递过去道:“老爹吃饭又不在这一会儿,你们这些孩子都在,也热闹。”吴邪才想起张起灵要赶回去给张老爹做饭,拉袖子的手缩回来挠了挠头:“那、那小哥你早去早回...”听得秀秀扑哧一笑:“你当张小哥儿是你家的呐!”吴邪无言以对,悄悄地红了耳根子。小哥背上筐子看吴邪不说话,破天荒伸出手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转身出了门,听见后面又是一阵笑声,自己的嘴角也悄悄地弯了弯。
冬日里少有个晴天,这早起才看见要放晴,下午就飘飘洒洒地又落了些雪花儿,吴大娘忙着拉了一大块儿的塑料布往玉米垛子上盖,这要把玉茭子都给浸湿了再打出来卖就不值钱了,刚盖好,外面就闹嚷起来,前几天就说是街西头王家二妞要出嫁了,嫁的是本村李家的李老四,吴家和这俩家都没什么交情,只有吴三省和吴邪与王家的大儿子交好,前几天送了请柬来,让吴三省带着吴邪一起去吃喜宴。这村子里十几岁就结婚的不少,王二妞前些年眼光高,谁都看不上,她自己又长得丑,拖了几年都没嫁出去,眼看着二十好几了家里人开始着急,帮她物色着,村子里条件好点的都有了婚配,只有一个李老四,家里面穷苦,没地又没钱,按年岁来说倒也般配,就让人去说和,李老四没什么主见,家里老娘先前的仨儿子都早夭,就剩这么一个,看着王家家大业大,就答应了亲事,让李老四入赘到了王家,今儿正是好日子,敲锣打鼓的办喜事。
吴邪在屋子里帮着用金纸叠元宝,准备着除夕夜用,吴大娘刚想问他去不去,院子里进来一人,刚进来就笑开了,大声嚷道:“大娘,小吴在不在?我来请他吃席去!”吴大娘笑着应:“凯旋回来了,快进来坐,吴邪在家呢!”又撺掇着吴邪起身迎。来人是王家大儿子王凯旋,在北京开了个琉璃厂,做古董和药材生意,每次回来都家家户户的给带点稀罕物,吴邪本来就和他说得来,见他来了,不用他娘招呼就哧溜起身去迎,一拳打在他肩膀上笑道:“你这胖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前几天去找你都没个影儿!”胖子嘿嘿笑道:“昨儿个刚回来,有事儿就没过来,这不是过来给您老人家请罪来了么!”这胖子和吴邪差了挺多岁数,不过俩人都是直爽性子,什么都能说到一块儿去,一来二去就成了至交,这会儿勾肩搭背的要去吃席,吴大娘赶忙给吴邪塞了五十块让上礼,胖子推着说哥们儿用不着这些虚礼,让赶紧拿回去,推了几次,吴大娘也不再说什么,让吴邪穿件儿大红的衣裳,吴邪为难了,说人家结婚又不是他结婚,穿红的干嘛,拗不过老娘,只好取了件前些年买的大红的羽绒服穿上出了门。
外边飘飘洒洒已经下了薄薄一层雪,吴邪在杭州呆久了乍一回来遇上这天气还有些不适应,搓着手和胖子到了他家,一路上村里的小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要去看新娘子。进了门儿,看见他三叔已经和村里的一帮老爷们儿喝开了,涨红着脸吼:“喝!不喝就是不给我吴老三面子!”吴邪看着他那样,深深觉得他二叔和三叔绝对不是一个娘生的...
新娘子盘着腿坐在炕头,那和胖子九分相像的脸擦了粉涂了胭脂,嘴里磕着瓜子儿,手里抓了一把大红的喜糖正分给旁边的小孩子,那大嗓门儿也跟胖子如出一辙。吴邪看着她,硬生生想到了老舍先生笔下的女强人虎妞。进了门先道了喜,寒暄了几句,吴邪在这儿没几个认识的,就跟着几个小孩子出去到院子里看他们玩儿,一个雪球掷过去,刚好有人进门,砸了个正着,吴邪抬头一看,看到深蓝的袄子,然后就是那闷葫芦的声音:“吴邪。”
“嗯?小哥?你怎么在这?”吴邪眨巴眨巴眼,觉得在这看到这闷油瓶子有点不大可能。
“胖子叫我来的。”张起灵指了指正往这儿来的胖子。
说话间胖子已经过来了,笑着拍了拍小哥的肩膀,冲吴邪挤眉弄眼:“小天真说什么呢!小哥可是我的招财宝!”
“什、什么?”吴邪表示是不是他听声音的方式有问题。
胖子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叹了口气,颇有些孩子你落后了的意味:“小哥采药,我收着卖,挣一笔好钱呐!天真,你这大学要是上不下去,就跟咱哥俩儿混吧,房子车子花姑娘大大地有!”
吴邪看了看闷油瓶,有些不能接受这看起来傻了吧唧的瓶子居然这么有头脑这个事实。傻了吧唧的瓶子同样看着他,眼神里颇有些“你又没问我”的委屈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