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岂可料》辛茶

8、第八章

　　顾爸顾妈都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听说顾盼经常念叨的师兄要来，心照不宣地开始张罗，一副丈母娘见女婿的架势。正好遇上大年三十这么个好时候，卫生年货什么的是早就弄好了的。在顾盼在房间呼呼大睡的时候，顾爸爸顾妈妈便在厨房一展身手，誓要代替厨艺无能的女儿把未来女婿的胃给牢牢抓住！
　　结果等见到了沈予然，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骨架匀称，待人处事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再加上生化系天才准博士的头衔，两个人真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直接就摆个订婚宴把这事儿给定了。
　　顾爸顾妈这么心急，其实倒也难怪。如果说顾望是万年的异性绝缘体，跟他相比活泼外向的顾盼则是跟谁都处得来。也正因为如此，找了两任男朋友，处着跟普通的异性好友也没有什么不同，爽快的顾家小妹干脆就利落的分了手——
　　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哪有这么容易。适合你的有很多，照顾你的有很多，你喜欢的有很多，然而你想找的，始终是那个独一无二。像顾盼这种，不到最后一刻也不会妥协。
　　他们其实是担心，这么下去挑挑拣拣最后拣了芝麻丢了西瓜，顾盼会变成另一个顾望。他们不放心顾望，却更担心顾盼，眼前有沈予然这么一根救命稻草，当然要死死抓住。

　　沈予然其实是被这阵势吓了一跳的。吃饭的一共也就五个人，可是顾爸顾妈却准备了整整十个菜，席间还不断往自己碗里夹菜，相比起来自己左边的顾望和右边的顾盼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默默夹着菜。顾盼眼见着今年年饭被撑死的终于不是自己，真真是欢欣鼓舞，一会儿跟顾妈妈撒撒娇，一会儿逗逗顾望的冰山脸，然后看着沈予然越来越慢的吃饭速度笑得不怀好意。
　　顾望始终是最沉默的那个，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顾盼和顾母，保持着不急不缓的夹菜和吃饭速度，结果成了最快的吃完的那个。这么一来，顾母便把火力开始转向了他，旁敲侧击的开始询问感情生活。
　　“小望啊，我上次听顾盼说你们公司那个什么李秘书挺喜欢你的？现在怎么样了？”
　　顾望瞥了一眼笑得心虚的顾盼：“没什么，小孩子在瞎说。”
　　“喂喂谁是小孩子！我都二十五了！”
　　可惜顾母和顾望默契的忽略了她：“那上个月我发邮件给你看的那个张阿姨家闺女的照片呢？人家也是博士，虽说读的专业冷门了点，贵在小姑娘人长得不错性格也好，跟你应该也相处得来。”
　　“没兴趣。”
　　“诶！你这孩子！每次问你都是这态度！你看看人家小沈，比你差不了几岁，性格多好！人家女孩子谁不喜欢这样的！”
　　顾望沉默半晌。
　　“是挺好的。”
　　顾母一番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心里默默感慨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老泪纵横。.
　　顾父嘴角微微抽搐，低头喝汤。
　　沈予然闻言笑笑，继续慢吞吞扒着饭。
　　顾盼一双眼睛在沈予然和顾望间转来转去，贼兮兮的笑。
　　顾望则放下了筷子，准备洗碗。

　　吃饱喝足之后小辈们自觉把清理饭桌厨房的任务交给了长辈，乖乖按照指示到客厅里去“联络感情”。可惜不论换了多少个台，都是春节联欢晚会闹腾的场景。顾盼看着无聊，觉得这还没有外面偷偷燃放的鞭炮声来的带感。又想起按照往年的经验，这会儿附近的部队差不多要放烟花了，便带着顾望和沈予然一路上了天台占了个好位置，等着待会看烟花。
　　天台上这个时候并没有人，毕竟为了看烟花特意跑上来的还是少数。顾盼乐呵呵的找了个平台，把垫子往上面一铺凳子往旁边一放，就招呼着二人过来。三个人盘腿坐在海绵垫子上，凳子上摆了些零食，可惜三人都吃的极饱，没什么兴趣。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顾望这才知道，沈予然的哥哥在美国，往年都是回来过年的，今年因为沈予然没法回去，便把母亲接过去了。沈予然笑眯眯地跟他说，从小就能看出来，他长得像妈妈，而他哥长得像爸爸，所以他总被夸秀气，而哥哥长得跟他一比就是个糙汉子。
　　所以小时候过家家，沈予然总是被勒令当妈妈。至今没有当过一次爸爸，不可不说是一个缺憾。
　　顾盼听着有趣，想起小时候的事，一时压抑不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个男人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好不容易收住了，这才悠悠的开了口。
　　“沈师兄你想不想知道我们小时候的事？”
　　沈予然摇摇头，看向顾望，可惜后者也不大能捕捉到自家妹妹的脑电波。
　　顾盼清清嗓子，正了正色，一付说书的模样。
　　“我小时候就特别顽皮，家里附近这一片的熊孩子就没有没被我打过的。后来只要我一出手，他们就全跑开。可熊孩子就是熊孩子，他们跑去我家告状，非要替自己讨个公道。我妈一开始还用藤条抽过我两回，可你想啊，要么被别人打，要么被老妈打，那我当然先自己打个痛快啊~！况且又不是我先惹的他们！我妈后来也就看开了，除非别人家家长上门，不然就训我两句了事，你能跟五六岁的小孩讲什么道理？”
　　“可是你想，老这么打下去，虽说都是些小孩子功夫，可这给邻里街坊的印象也太不好了。我妈后来就想出了个办法，每次我要出去玩，就让顾望跟着。我在一边放风筝捉草蜢过家家玩得不亦乐乎，他就一个人在旁边捧本书看着。附近的熊孩子这回倒是不敢惹我了，有顾望在呢，可也不敢找我玩了。我就发愁啊~后来你知道我怎么解决的吗？”
　　沈予然很配合地做出了好奇的姿态。顾盼得意洋洋的讲下去：“虽然我那时才六岁，可撒泼打滚赖皮的技术可是一流的，就硬是拉着顾望跟我一起玩了过家家。”
　　沈予然实在很难想象二十年前的顾望是怎么玩这种游戏的，自觉地发问：“他当爸爸？”
　　顾盼笑得更欢了，一脸不正经的看着顾望说：“不，他当妈妈。”
　　沈予然大感讶异。
　　“对的，他当妈妈。因为那片区域里，就我和邻居两个女孩子，其他的都是男孩子。邻居家那个女孩子一见到顾望就害羞得像要哭出来的样子，完全没法玩。那些熊孩子就更不用说了。我当妈妈当得太多烦都烦死了，只好让顾望当了。”
　　“他同意？”
　　“嘿嘿~反正对他来说，当爸当妈有什么不同。”
　　“在那之前顾望从来没玩过过家家你知道吗？他就那么坐在那里，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让我去检查小孩子的作业！你是没看到那几个熊孩子的脸色啊，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什么都有……末了居然还真的掏了出来乖乖交到了顾望手里！顾望就那么坐在那里，用铅笔慢慢的改了三四本还了回去。我在旁边当爸当得只懂呆呆看着。”
　　“从那以后他们就连过家家都不肯跟我玩了！更恐怖的是，他们以后见着我妈都超级怕的！等到见到顾望，啧啧，就差没绕路走了！”
　　沈予然憋了又憋，终是忍不住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顾望在旁边不动声色地喝着茶。
　　半晌后看着笑得正欢的两个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眼角却有温柔的笑意。

　　顾盼笑饱了后的第一句话是，“哥、沈师兄~我们来玩过家家吧！”
　　第二句话是：“沈师兄你正好当爸！”
　　顾望直直想翻个白眼：三个个人加起来没一百都八十了，居然还玩这种游戏，下意识就要拒绝。不料沈予然抢在了前面——
　　“好啊。”
　　顾望顿时没有了拒绝的机会。三分钟内叹了第二口气。
　　本以为顾盼会抢着当妈，结果小妮子硬是要重温童年，两个大男人就这么被凑成了一对，养着一个二十五岁的大龄女娃。
　　沈予然笑了半天，终于开了口：“那个，孩子他妈，饭做了么？”
　　“嗯。”顺手递了根香蕉过去。
　　沈予然慢条斯理地剥着香蕉。又开口：“衣服洗了么？”
　　“嗯。”又掏出张纸巾递了过去。
　　沈予然一边吃一边用纸巾抹着手指：“孩子的作业检查了么？”
　　顾望沉默了半天，慢悠悠开了口。
　　“没有。”
　　“哦？小盼今天没写作业么？”
　　瞥了顾盼一眼，顾望意味深长地说：“老师打电话给我，说她资质平平，天分不足，建议降级。”
　　顾盼一张脸顿时耷拉了下来：她就知道！
　　“那你说我们要不要找人给她补习？”
　　“老师说了，朽木不可雕，建议放弃。”
　　这下连沈予然都快接不下去了，同情地看着顾盼。
　　“小盼啊，你说你妈这么聪明你爸也不笨，你怎么这样子呢？”
　　“爸！我觉得这完全是我妈的责任！”
　　“呃？怎么说？”
　　“出生到现在都没对我笑过！影响我心智发育和正常的情感感知功能的发展！”
　　沈予然差点又笑了出来。结果顾望适时递过来一杯茶，便又噎了回去。
　　“既然如此，我们重新生一个吧。”
　　“万一还是小盼这样那怎么办？”
　　“那就再生一个。”
　　……
　　沈予然于是爆发了今晚第二阵大笑。
　　顾盼怨念地看着沈予然面前的香蕉皮、废纸巾和空茶杯，哀哀地叹了口气：“人家说有了孩子忘了娘，我看妈你这是有了老公忘了娃。”
　　顾望说：“应该的。”
　　便又给沈予然递过去一包瓜子。
　　顾盼的怨念指数顿时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