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岂可料》辛茶

10、第十章

　　许是前一天逛累了，第二日沈予然罕见的睡到了中午十一点。如果不是厕所传来的不寻常的轰鸣声，他或许还会继续睡下去。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厕所门，毫不犹豫的拉开，灰尘扑面而来——
　　沈予然这回算是清醒了。
　　只见厕所的天花板居然脱落了，里面到处都是灰尘。更糟糕的是，出现了渗水的现象，滴滴答答的，厕所里可谓遍地狼藉。不出三秒他就反应过来：楼上那层博士生宿舍正在整修，工程拖沓了点没能在过年前完成，就这么放着了。应该是那时施工不慎，造成了排水管和厕所的问题没有解决，影响到了自己这层。
　　皱皱眉头，沈予然翻箱倒柜总算把物业管理的电话找了出来，打了半天却是没人接：这才想起来，春节不上班。从厕所里把洗漱用具抢救出来，在阳台刷了牙洗了脸，厚着脸皮到隔壁借了厕所，他想着这离寒假结束还有二十来天，可怎么办才好。总不能每天到隔壁借厕所吧？
　　盯着电话簿看了半晌，沈予然拨通了学校招待所的电话：结果是一样的，春节学校除了饭堂几乎全世界不上班，连招待所都一样，员工阿姨几乎全都放假了。最后无可奈何之下，他决定问问本城土著，有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

　　顾盼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对着电脑煲着韩国新出的肥皂催泪剧，两位男主为了争女主正在进行着暗流汹涌的对抗。她盯着屏幕看得无比认真，手机震动了好半晌才注意——
　　“喂？”
　　“顾盼吗？我是沈予然。”
　　注意力顿时全数返回，两个男主的颜也无法挽回。
　　听了沈予然的厕所遭遇，顾盼一时也想不出办法：自己家从顾望搬走之后倒是有了间空房，可顾妈妈春节大扫除，临时把那里变成了储物室，堆得那是满满当当一时也腾不出来。而她无论如何也是不想让沈予然去住宾馆招待所之类的，价格贵不说，安全卫生还没有保障。
　　唉，可惜在S城自己家也没多少亲戚，更别提空房子了……
　　要是有人愿意合租或者分一间房出来就好了。
　　“合租……分一间房……”
　　啐啐念着的顾盼恍然大悟！
　　“师兄我有办法了，你等一下。”

　　其实不难猜想，顾盼还能把小九九打到谁身上。
　　而过程甚至可以被忽略，我们只知道当天下午，沈予然就拎着一只小皮箱到达了城北某个中高档的住宅小区，在保安疑惑的眼神中开了门上了电梯。
　　忐忑的按着门铃，却一直没有人回应。电话却在这时响了。
　　“喂，你好。”
　　“沈先生你好，我是顾望。不好意思今天下午我临时有事不能去接你，抱歉。”
　　“呃没事，我自己已经过来了。”
　　“你已经到了？那麻烦你等一下，我可能还要一会才能回去。”
　　“没关系的，你忙你的吧。我可以在门口看看书什么的。”
　　……
　　挂了电话，沈予然便靠着墙找了块干净的地儿垫着纸坐了。说是可以看书，可他今天为了找地方住压根没有休息好想是也没那精神，干脆一个人靠着墙胡思乱想——
　　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会来这里，自己和他也就正式见过那么三四次面，算上那两顿饭和顾盼的关系，也就勉强算是个半生不熟的人，连朋友或许也才刚刚够格。顾望的性子离好接触实在差得太多，自己能够跟他在一起说得上话已经是不易，现在要一起生活，怕是问题少不了了，还一定会麻烦到他。不过就那仅有的几次接触，顾望怕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自己怎么和他相处的确是个问题。这样虽说是“合租”，可看这里的房子和顾家兄妹的性格，怕是一定不会要自己的钱了，真要了按市场价他也是给不起的……
　　他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却已经是梦里了。

　　顾望到家的时候，沈予然倚着墙壁睡得正熟。
　　这个人……是有多没防备心？还是说最近的大学博士生忙的都没时间睡觉？这已经是一个月第二次看到他睡着了，还都不是在床上。
　　顾望皱皱眉头，弯下腰轻轻摇着他的肩膀：“沈先生？沈先生？醒醒，这样会着凉的。”
　　然后就看到沈予然一脸茫然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三秒后恍然惊醒，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他使劲甩了甩头，总算清醒了点。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进去吧。”
　　“没……没关系。走吧。”
　　沈予然跟在顾望后面进了屋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顾望家里的装饰风格跟他这个人一样，严谨简洁，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色调以米白和卡其等淡色调为主，布局和各种家具的位置都恰到好处，显得很大气。要说唯一的不足，大概就在于显得过于冷清了，各种报纸、茶具都放得方方正正的，连沙发上的垫子都一个挨着一个，感觉一点人气都没有。
　　而让沈予然双眼发亮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在进客厅后一眼就看到，电视机旁边摆了一个相框，里面有个扎了麻花辫的小女孩，抱着另一个比她大了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笑得正欢。而小男孩却还是一脸的不苟言笑，眼睛里是淡淡老成的无奈，还透着些不知名的宠溺。
　　顾望小时候，意外的很可爱。
　　“小盼上次来的时候，硬是给摆上的。”见他盯着照片，顾望开口解释。
　　“挺可爱的。”
　　顾望就不知道怎么接了，半晌嗯了一句，倒是有些不大自然。

　　既照片之后给了沈予然第二个惊喜的是客房。
　　看来顾望下午出门前应该是正在收拾，床单被套和枕头都看得出来是新的。客房也就十几平方米，有个大大的窗台，还可以坐在上面看书。旁边的书柜已经摆了一些书，大部分是哲学、历史之类的，还有几本经济学的专著和小说名著。杏色的衣柜旁边是一连串的装饰画，他甚至认出了它们都是莫奈的《睡莲》系列。此时落日正好沉入了一半的地平线，余晖直至投射进房里，所有的物品都染上了金黄的光晕，还可以看到零星的灰尘在枣红的木地板上打着圈。
　　宽敞明亮，沈予然几乎是一眼就爱上了这个房间。
　　于是转身，真诚的说了句谢谢。
　　顾望听了，唇角似乎有着淡淡的微笑，却依然只是说了一句没关系。

　　当晚他们没能按理想中的那样煮上一顿美味庆祝二人共住的第一天，因为时间已经来不及。顾望叫了酒店的外卖，两个人在餐桌上面对面的默默吃着。沈予然偶尔有些疑问，顾望就仔细地回答；他有时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调侃顾望，顾望也只是配合的笑笑，还不忘往沈予然碗里夹菜。两个人一个吃一个夹，一个说一个听，回忆起大学生活，两个人还不时默契的忍笑——
　　大抵是，没有比这更平淡的时光了。
　　沈予然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