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岂可料》辛茶

11、第十一章

　　虽说在春节，顾望并没有平时那么忙碌，但也只是“没有平时”那么忙而已。他经常要被临时叫出去各种应酬和开会，因而与此相比要空闲得多的沈予然，便主动承担下了做饭这个重任，权当劳力回报。
　　沈予然的厨艺不比顾望，从小在母上大人的指导下炼成，完全是靠后来自己主动摸索出来的，味道也只是停留在“可以吃”这个层面上而已。好在顾望并不挑剔，普普通通的菜肴便可满足。尽管如此，沈予然还是买回来好几本烹饪指导书，一边对着菜谱一边做着饭。有时候顾望回来得早了，还顺便在旁边指导一下，盐要放少点记得加水不要放醋等等，俨然熟练工种。

　　这日顾望回来的早了些，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却意外地发现沈予然不在家。想着他应该是有些私事要处理，便也没放在心上。结果在书房埋头一干，到肚子里正常的生理反应才让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八九点钟了：他还没吃晚饭，而沈予然还没回来。
　　正思索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门铃就响了。
　　门外站着的的确是沈予然无疑，然而造型却让顾望大吃一惊：从头湿到了脚，大衣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衬衫上脏兮兮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同样的脏兮兮的袋子，在手臂上还有些擦伤的痕迹，整个人冷的直哆嗦。
　　“你被抢劫了？”顾望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沈予然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一言难尽。顾望忙侧身让他进来，到浴室去放了一缸热水把人赶了进去，又到客卧去把他的睡衣找出来递了进去。感冒伤风和擦伤类的药物倒是都很齐全，他又另外到厨房去烧了一壶热水，还不忘同时找了多一床被子。
　　忙完这些他往沈予然顺手放在餐桌上的那个脏兮兮的袋子扫了一眼，发现居然是甜然居的蛋糕袋子。
　　他买蛋糕干什么？
　　正在疑惑不解，沈予然就出来了。裹在宽松的睡衣里，整个人都被泡的发皱了，还透着些不正常的红晕。伸手一探，果然是发烧了。顾望顿时就什么发问的心思都没有了，把人赶到了床上，转身就去把感冒药换成了降温的药物。转身回来，沈予然却还是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
　　肚子里还适时的“咕”了一声。
　　这下哭笑不得的换成了顾望：敢情他也没吃东西？
　　转身到厨房去下了两大碗面，还不忘加了两个荷包蛋，半晌想想，又加多了一个。
　　两个人往嘴里塞着面条，沈予然就这么主动地坦白了——
　　今天下午的时候，沈予然的导师硬是把他喊回了Y大。结果等他推开了实验室的门，却是一大帮子人对他唱着生日快乐歌，
　　袋子里的蛋糕，就是那时候剩下的。
　　“今天你生日？”顾望有些意外。
　　“不，明天。”沈予然温和地笑笑。
　　明天？如果没记错，今天应该是2月的最后一天了，所以他的生日是3月1号？顾望默默地想，不一会却又反应过来——
　　如果没有记错，今年是闰年。
　　“四年一度？”顾望挑挑眉。
　　“嗯哼，四年一度。”沈予然得意的哧溜着面条，发现了碗底的第二个荷包蛋，一怔，微微的笑了。
　　“大衣落在实验室了。结果等我拿着蛋糕往回走，一场暴雨就这么来了，一时没注意就摔了。”
　　顾望微微垂着头，声音有些低沉：“这样啊……”
　　沈予然没力气去思索顾望的语气了，吃完面条再喝了药，便昏昏沉沉的睡了。

　　等他第二日一起床，已经是日上三竿，烧该是退了。他意外的在烤箱里发现了一个刚烤好的蛋糕，上面还用糖粉写了生日快乐。
　　烤箱上则压了张字条：生日快乐。还有，蛋糕别吃太多，不易消化。——顾望
　　顾望原来还会烤蛋糕？沈予然不禁感叹自己的房东真是太强大了。
　　洗漱完把蛋糕放到了餐桌上，用刀斜斜的切了一小块下来，几乎在入口的瞬间一股奶香就盈满了唇舌之间，还带着淡淡的巧克力的味道，松软可口得几乎让他忍不住一口吞下去。连吞了好几口后终于缓了下来，不知名的电流闪过了一下，沈予然几乎不假思索的就想打个电话过去说谢谢、幸好按键的时候忍住了，他可不想打扰顾望工作。又想着要是只说个谢谢未免太过生硬，于是思索了片刻，几乎是带着些许调皮的把短信发了出去。
　　良久短信都没有回过来，许是真的在忙。沈予然倒也不在意，继续心满意足地吃着蛋糕。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生日很特殊，真要按2月29来算他现在说不定才七岁。而沈予安的生日则要好记多了，11月11日，那时还没有光棍节这种概念，看着每年都可以按时吃上蛋糕的寿星沈予然真是羡慕嫉妒恨。因为过的是新历，所以每年他的生日并不是固定的，反正没有29号，那28号或者3月1号过也是一样的，有时候父母没有空，说不定还会提前到27号，想起来就有些别扭。
　　如今虽说年纪长了，对生日倒也没那么看重了，却在意料之外收获了两个蛋糕，也是令人欣喜的。哪怕昨日淋雨摔倒又发烧，沈予然觉得这样换来顾望一个亲手烤制的蛋糕，也是值得的。
　　饱食易困，何况沈予然身体还没有恢复。他倒也不为难自己，吃饱喝足了就乖乖滚回了床上睡回笼觉——
　　结果等顾望回来，沈予然已经沉沉睡到了傍晚时分。

　　看着床上努力把自己团成一团的人，顾望不禁暗暗好笑。伸手去探了探温度，该是好了，又看到蛋糕被解决了大半，只剩下了一块放在冰箱里，总算放下心来。
　　顾望倒也没打算叫他，只是到厨房去准备熬点清淡的粥炒上几盘小菜，外卖和油腻是万万要不得的。穿着毛衣围着围裙，顾望熟练地开始切菜点火，厨房里的温度开始上升，他的额头和脖颈开始渗出了细汗。于是听到声音迷迷糊糊起来的沈予然来到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充满生活气息的画面——顾望右手拿着锅铲，左手手肘微微的抬起用来擦汗，面前围着的是顾盼买的小熊□□的围裙，跟顾望本人的气质真是格格不入。
　　单是这样看着他的侧背，沈予然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迷茫、不安的那一丝情绪，突然就消失了。他的眼睛开始变得清明而柔和，倒也不说话，站在厨房门口靠着门框，看着顾望熟练地翻滚着锅铲，上升的蒸汽让他的轮廓变得微微模糊，莫名就觉得很安心——
　　他没有告诉顾望的是，沈家生日从来只有长寿面，固执的沈爸爸认为蛋糕是洋人的玩意儿。而当他上了大学，一个人的时候更是不会想着买什么生日蛋糕来庆祝了。教授他们买的蛋糕，一半进了别人的肚子，剩下的一大半则在路上报销给了暴雨。
　　那个蛋糕虽然没有奶油没有花饰，却是他吃过最完整的生日蛋糕。
　　他的短信只有三句话：
　　第一句是，谢谢你的蛋糕。
　　第二句是，我很喜欢。
　　第三句则是，我只会煮长寿面，不许嫌弃。

　　而这年春节的最后一天，就在这样平淡的节奏中终于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