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时光| 岁月忽晚君犹在》熊未艾

6、第四章下

　　越靠近市中心，车厢就越拥挤，陆励成像一堵墙，把沈良昀隔绝在座位里。沈良昀觉得局促，不停拿手顺着头发，还好头发可以遮住耳朵，她的耳根现在一定已经红了。
　　好容易挨到到站，终于从逼仄的空间解脱出来，陆励成回MG拿文件，沈良昀继续在车站等车回家。
　　从MG出来的陆励成去车库取早上开来的车，发现公交站牌下那个熟悉的身影还在。
　　经过这漫长的一天，当沈良昀看见牧马人缓缓开来并在自己面前停下时，内心已经非常平静了。所以车窗摇下，皱着眉明显对她有些嫌弃的陆总却对她说“我送你回家吧”的时候，她非常顺从感激地点了头。不用花钱就能回家的机会，必须珍惜。
　　据说，副驾驶是最危险的位置，所以耳根依然发烫的沈助理很自觉地打开了后车门，坐了进去。陆励成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问，你家住哪里？
　　沈良昀报出一串地址，然后随口客套了一句，“陆总，您顺路吗？不顺路的话我自己坐公交也可以的。”
　　“噢，还真的不顺路，你下去吧。”
　　沈良昀坐在后面，但依然可以从侧面看见陆励成似有似无翘起的嘴角。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脸也开始像在烧，正不知如何是好，陆励成已经踩下油门，朝沈良昀住的小区开去。
　　“你一直坐公交车回家？”下午在郊区，陆励成本来是打算打车的，可是看见沈良昀一个人往车站走，忽然有些好奇，鬼使神差地跟在了她后面，托她的福，重温了当年挤公交车的回忆。
　　“嗯。”
　　“为什么？”
　　“没钱。”
　　话题终结。可是陆总好像很不满意这个回答，“你薪水很少吗？”MG对员工很克扣吗？
　　“不是，钱是要省的呀。”
　　“省下来做什么？旅行？环游世界吗？”
　　沈助理被陆总这么文艺的想法逗乐了：“陆总，您知道北京物价多贵吗？我的薪水，每个月买吃的喝的衣服鞋子包包化妆品还要交房租水电费，不省的话，早饿死街头了。省吃俭用为一场梦里的远行之类的真不是我的风格，我是现实派的。诶，陆总，你听过一句话吗，北岛的，我特别喜欢，”说着就故作深沉地朗诵出来，“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碎的声音。”她自以为的抑扬顿挫其实是阴阳怪气，陆励成很努力地忍着笑，轻声说，“沈助理，到了。”
　　沈良昀从车里下来，冲驾驶座上的人挥挥手。陆励成突然说，“北岛还有一首很有名的诗，你知道吗？”沈良昀苦笑着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名的诗多了，你倒是说个名呀。陆励成自己也觉得问得太笼统，清了下嗓子，说，“嗯，沈助理，你回去吧。”
　　沈良昀盯着陆励成，本来，为了表示尊重，应该坚持目送陆总的车远去才上楼的，可是她忽然觉得，今天，现在，哪怕是多一秒，也不能再继续和陆励成呆在一起了，因为——感觉怪怪的，自己心里，怪怪的。于是她也没啰嗦，说完“谢谢您送我回来，今天您辛苦了，好好休息”之后就毅然转身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陆励成看着她消失在楼栋里，才重新发动了车子往回开——他和她真的不顺路。

　　“于是你不停散落，我不停拾获，我们在遥远的路上白天黑夜为彼此是艳火……”沈良昀从浴室出来就听见手机一直在唱，接起来，“Helen呀，你最近怎么样？宝宝怎么样？”
　　Helen的声音洋溢着喜悦，“我可以感觉到他，良昀，我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生命。原来做妈妈是这样惊喜的一件事情。”
　　沈良昀听着她小女人的声音，由衷为朋友感到开心，可是还是忍不住问，“Helen，你预产期是什么时候？你是不是快回来了？”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声音带着些失落。
　　“早着呢，怎么也还有大半年吧。怎么了沈助理，受不了了想搬救兵啊？”听出Helen话中的戏谑，沈良昀难得没回嘴，反而极其配合，“对呀，你快回来吧，这个助理好难当，我怕自己招架不住。”
　　又聊了好一会才挂了电话，沈良昀边擦头发边摆弄着手机，调出陆励成的号码，发了条没头没脑的短信——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一切苦难都没有泪痕/一切语言都是重复/一切交往都是初逢/一切爱情都在心里/一切往事都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