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梦奇缘》幽幽魂萦

18、第十七章 地府2

　　——阎罗殿。

　　我伫立在殿前，入眼的就是巍峨屹立，气势磅礴的阎罗殿。殿前正中悬挂一方朱漆牌匾，斗大三个金字在黑沉幽暗中仍是灼灼光艳——阎罗殿。
　　人间传说，阎罗殿有十殿阎罗，负责掌管阴间大小事务。第一殿秦广王，第二殿楚江王，第三殿宋帝王，第四殿五官王，第五殿阎罗王，第六殿卞城王，第七殿泰山王，第八殿都市王，第九殿平等王，第十殿轮回王。这凡死后到地府的人，都要经过阎罗殿，经十殿阎罗按照生死薄所载内容一一审判，善恶昭明。

　　小奕跑上前，伸手用力推动两扇厚重漆黑的大门。门缝处传出一阵轻微而绵长亘远的“咯吱”，紧随着，一股阴森森潮湿的气味从殿堂里扑面而来。
　　“芪姐姐，十殿阎罗此刻正在天子殿与阴天子议事，一时半刻不会回来。”小奕拉住我的手，急急往殿内走。
　　“怎么，除了十殿阎罗，还有阴天子？”我顿时好奇起来。
　　小奕“噗哧”一笑，调转头看着我，乌溜溜的眼睛里全是笑意：“世人常以为地府只有阎罗，却不知真正主宰阴司，管制众阴官的，却是阴天子陛下。阎罗虽位居齐下，也算拥有一鬼之下，万鬼之上的无限荣耀呢。”
　　我闻言，禁不住掩嘴轻笑。这个小鬼头，自己乱改了词，偏说话的语气却是正儿八经。不过，听他这一说，倒还觉得这地府也是等级森严，职责分明的地方。

　　我被小奕牵着手，在阴寒的阎罗殿里穿行。阎罗殿内高阔似穹庐，十根盘龙乌金圆柱擎天而立，分别正对着殿中十把同色雕花沉香木宽椅，每把木椅前，是一色漆黑的厚实木桌，搁置着朱红色的惊堂木。看来，十殿阎罗就是在此处审判各路鬼魂在阳间的善恶，断是非功过。
　　小奕不似我，左右顾盼，满是新奇的心思。他象是多次到过这里，对大殿内的设置十分熟悉。就算是在光线昏暗，陈设复杂的情况下，仍然引着我在殿内穿梭自如。

　　随他走了好一会儿，我正对这阎罗殿不知几许大的空间啧啧不已，就见小奕停住脚步，低声说道：“芪姐姐，生死薄就放在里面。”他伸出左手指着面前一座几人高的巨型雕花铁柜。柜门紧闭，插着把暗黄的铜锁。
　　我几步上去，刚抬手想要碰触铜锁，就被小奕大力拉住。他面色略带焦急，口中慌不迭地说：“不能乱碰这锁，会惊动阎罗。”
　　我悻悻地放下手：“不能碰就不能取到生死薄，那又有何用？”
　　小奕冲我诡异地一笑，嘴角牵扯出浅浅的梨窝：“芪姐姐，你身上就有可以打开柜子的宝物，为何不拿出来试试？”
　　我身上会有开柜的宝物？满腹疑惑地低头遍扫一番，却没有明白他话中所指，于是再复抬头，看着小奕，问：“是什么东西？”
　　小奕近身向我颈间伸出粉嫩的小手，轻轻拽住白玉：“芪姐姐，这块玉好漂亮哦。”
　　我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忙问：“你是说，这白玉可以解开柜上的锁？”
　　他点头算是肯定了我的问话。“芪姐姐只需取下白玉，我用移送法术送其靠近铜锁，片刻之后，锁自然就能打开。”
　　我犹豫地摸着白玉，脑中不禁想起狐狸的再三叮咛。

　　“白玉乃神物，轻易不得使用。否则神力减弱，神物也会受损。”

　　我现在不能预测用白玉来开启铁柜会有怎样的后果，但想着铁柜的铜锁碰触既能让阎罗知晓，那其上必定是加持了高深的法术。白玉解锁，会不会太过于冒险？

　　小奕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我，眼底是一片波澜不兴，似乎早料到我会犹豫不决，就不催我，只是隔了半晌，扔了句凉飕飕的话过来：“芪姐姐要是再多想一会儿，怕是阎罗就该回殿了。”
　　这个小鬼头，真是气人，可他的话又确实不容反驳。
　　我咬牙一想，阴阳咒的时效亦不多了，再这样磨蹭下去，怕是真会误了正事。虽说用白玉是冒险了些，但前几次都没见有什么损伤，这次应该也不会有大碍。
　　主意一定，我取下颈间白玉递到小奕面前。他摆摆手，不接，只是示意我托在手上。
　　我按照他的话将白玉小心翼翼地托置掌心。小奕仔细看了看方向，嘴唇微动，默默念语。然后右手掌心朝上，左手托底，对着白玉射出一道黑色轻烟。
　　白玉在黑烟的法力下从我手上缓缓飘到半空，然后小奕手势一变，指尖直指铁柜铜锁。白玉随势飘移，对着铜锁正中贴靠上去。碰触铜锁的霎时，铜锁应玉而落，柜门“哗”地自动弹开。小奕见状调动黑烟方向，让白玉回转，稳稳地落回我手掌中。
　　柜门大开，我一眼瞥见柜中满当当整齐地摆放着叠叠深蓝色的书册，顿时心里一喜——是生死薄，可旋即又犯愁起来。
　　这也太多了吧。
　　小奕先我几步走到柜前，取出其中一叠生死薄，然后搁置到最近的案台上。
　　“芪姐姐，赶紧着翻阅吧。”

　　我忙上去拿起一本生死薄，脑中念头却一闪而过。眼睛立刻瞥向一旁静立的小奕，嘴角微微勾起。
　　“你不问我为何要看生死薄？”
　　他嘴角溢起浅笑，眼睛里忽闪忽闪地透出一丝狡黠：“因为我知道芪姐姐一定会告诉我的。否则，这么多生死薄，仅凭姐姐一人之力，六个时辰怕是远远不够。”
　　我闻言，身子一震。他这话？
　　顿时沉了声，警惕地看着他：“小奕是何时发现的？”
　　他“咯咯”笑起来，本是如铜铃般清脆悦耳，此时入我耳中，却变得些许艰涩刺耳。他笑了一小会儿，才收了笑，面色渐渐严肃起来。

　　“芪姐姐，不用担心，小奕不会对你不利的。只是之前在鬼门关外遇见姐姐，觉得姐姐跟其他来地府探奇的生灵不同，身上带着一种让小奕莫明亲切的气息，所以我就想着跟你亲近。后来听姐姐开口问我生死薄的事情，我是很震惊没错，但后来仔细从姐姐眼里查看，你又不像是揣了坏心的人，所以我才肯带你来此。不过，在看生死薄前，还是希望姐姐能告诉我此行的目的，小奕不想犯下无缘无故的错误。”
　　他一句句道来，解开了我先前的一些疑惑，也让我对他话语间渗出的心思缜密而再度陷入新的困惑。这个小鬼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

　　不过，我还是将方才悬起的心慢慢搁下，快速地理顺思路，拉着他就地坐下来。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姐姐的一个朋友，近日被奇怪的鬼魂入梦干扰，日日不得安宁。姐姐想要从生死薄上查出这两个鬼魂的下落，好去找他们。”
　　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却瞥见小奕脸上浮现出怀疑的神情。果然，我话音刚落，小奕就开口问我：“姐姐凭什么线索下手查？要知道无根无据地想要找出两个鬼魂，形同大海捞针。”
　　我忍不住还是伸手摸摸他的头：“小奕说得对。姐姐既然想到从生死薄上着手，必然是有根据的。”说到这里，不禁一顿。
　　要不要告诉他？这个奇怪的鬼童，实在太不象个正常的孩子。就算是在地府六百多年，也不可能如此大摇大摆地到处行走不受约束。除非，他是……
　　脑子里闪过一个个关于地府的传说，心里渐渐亮堂起来。

　　我整整衣摆，然后把在车阱宣梦中所见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其中关键的地方倒是一点不漏。
　　小奕开始还只是托着腮帮子跟听故事一般不在心，隔了一会儿就开始瘪眉噘嘴，眼睛里扑闪着隐约的怒意。等我讲完，他就一跃而起，口气不愉地说：“这个男鬼太不象话，不管跟姓车的有多大的过节，自有阴曹地府判定，怎么能擅自利用鬼魂身份滋扰生灵？”我见他说话失，满脸凛然正气，心里的那些猜测越来越确定，对他的最后一丝戒备也逐渐放下。
　　抿了嘴淡笑一声，劝慰他：“先不要光顾着生气了。既然梦境有所昭示，那必然事实上他们就有所图谋。所以我这才急着要找出他们的下落。”
　　他见我笑了，也一扫先前的忿忿之色，龇嘴笑起来：“所以芪姐姐因为他们的装扮、对话和子轩这个名字就加以揣测，想借由车阱宣前世的生死记录推测到他身边有关系的人身上去。对吧。”
　　真是个鬼灵机。
　　他见我眼中闪动着赞许的目光，就得意地晃起小脑袋。我笑，然后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之前从别人那里知道，地府的生死薄就如同人间的户籍管理，记载一个人前世到今生所有与之相关的事情，九族之内都能查到。我推测，这个叫子轩的人跟车阱宣必然有不寻常的关系，所以就冒险来此了。”
　　花了这些时间跟小奕解释也是没奈何的事情。如若不取得他的帮助，我只能对着这如小山堆积的生死薄干瞪眼。

　　果然，他听我解释完，就蹦跳着跑到铁柜前，然后朝我招招手，说：“芪姐姐，我来帮你查。”
　　小奕果然有办法，他居然精通搜索的法术，将车阱宣这个名字朝着铁柜反复念上三遍，就见本本生死薄自己“哗啦啦”翻动起来。我先是看得目瞪口呆，但转念一想，就觉得不稀奇了。
　　人间都发明了上网惯用的搜索引擎，十殿阎罗审阅无数鬼魂，怎会没有快速查找资料的本事？小奕如果真如我所想，鬼术应与十殿阎罗不相上下，也许更甚。

　　不消片刻，就见几本生死薄“呼呼”朝我面前飞来。我伸手从半空中接过，册薄翻开之处，赫然入眼三个斗大的黑字：车阱宣。
　　看来，这几本就是所有叫做车阱宣这名字的人的生死薄了。幸好他的姓氏并不常见，也只找出五六个同名姓的人。否则象张三李四这样的名字，要是没有更多的信息，找出来的生死薄之多，本本飞奔我而来，非把我生生埋了不可。
　　事不宜迟，我跟小奕两人忙翻起手上的册薄。翻到第二本，我欣喜地叫道：“是这里了。”小奕忙扔了手上的册薄凑到我跟前来看。

　　小奕一直施法不让我看车阱宣今生的资料，我心里明白,也就按着他的意思不窥探。然后，大概花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光景，我们把车阱宣前面几生几世的资料都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任何与之相关的人中有个叫子轩的。
　　我懊恼地拍拍脑袋，一筹莫展。小奕也放下册薄，在一旁低头踱步。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想错了方向？这个叫做子轩的鬼根本与车阱宣没有任何的关系？但，从道理上将来是不可能的啊。
　　我满脸愁云惨淡，却听小奕“呀”了一声，他突然抓起册薄，急速地翻到其中一页。
　　“果然如此！”
　　我疑惑地上去，看着他手指指着的地方。
　　第五世，宋朝，莫子遥。
　　子遥，子轩。
　　我似懂非懂，这一页我之前也曾看到，却前后数篇都不曾见到子轩之名。于是开口问道：“可为什么这一世没有他的资料呢？”
　　小奕咬咬下唇，说：“只有一种可能。生死薄的记载量有限，对那些枉死没有路引的怨鬼，如若从死后五百年间都不曾到地府报道，他们此世的记录就会自动被清除，永世都不得超生。”
　　我想了想他的话，觉得有些矛盾，于是就问：“但是就算是给他五百年时间，他没有路引也同样入不了地府啊。 “
　　小奕神秘地笑了笑，眼里透出一丝得意：“地府对怨鬼入府有一项特别的律令。凡是怨鬼如果在五百年间消除了死前的冲天怨气，勾魂鬼自然就会找去，将他们带入地府，转世投胎。“
　　我“哦“了一声，这才算是明白过来。
　　“按照这样的情况看来，这个叫做子轩的鬼魂怕是五百年来怨气难消，所以只能在地府外做了游魂。那，如若真是这样我该怎么找到他呢？“
　　小奕将册薄移到我眼前，指着上面的一段文字说：“这段话描述了当年莫家曾经发生神秘火灾，导致两人死亡。如果没有猜错，就跟这两个鬼有关系。“
　　“如果真是被火烧死的怨鬼，一般而言都会成地缚鬼，除非怨气消散或者经过修炼之后法力增强到一定程度，否则只能在死去的地方永世徘徊。如今，只要找到当年火灾发生的地点，就能找到他们了。“
　　我赞许地看了小奕一眼，再看了一眼册薄上对当年莫家的描述，脑中渐渐有了主意。
　　这个地点，凑巧地就在我现在所在的城市。难道，真是天意使然？

　　陡然间，白玉刹那发出一阵微弱的白光，耳中遥遥传来狐狸急切的声音：“芪儿，时辰快到了，速速回来。”
　　我忙转身跟小奕告辞：“小奕，谢谢你的帮忙。姐姐这就要走了，如果，有缘的话，我们会再见。“
　　小奕听了我的话，脸上顿时露出依依不舍的难过表情，看得我心里难受起来。他低垂着头默不作声，隔了小会儿才又抬起头，脸上已经是转了喜色。我正觉得奇怪，突然觉得手腕被他抓住，然后肌肤一凉，一串透明泛着五彩流光的手链赫然出现在腕间。
　　“这是？“我看着小奕，不解地问。
　　他调皮地一笑，说：“这是小奕五百岁的生日礼物。姐姐以后要是想小奕，只要在晚上对着这链子叫小奕的名字，我就会在出现的。”
　　我嘴皮微动，还未说出拒绝的话，就见小奕神情凝重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姐姐不可以推辞。”
　　我只能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下，半是欣喜半是感动地收下了手链。然后，我轻轻俯身，在小奕额头印下一个吻。
　　“小奕，姐姐这就走了。你一定要在地府里乖乖的，听你爹的话，多多修行。以后才能成为圣明的贤君。”
　　说完，我开始默念着回去的口诀，在离开刹那，眼里只停留下满脸诧异惊讶的小奕在空荡荡的阎罗殿里伫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