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梦奇缘》幽幽魂萦

19、第十八章 探路

　　从阴界回来，我脚跟还没在小筑的地面立稳，就听见狐狸凉凉的声音传入耳中。
　　“单芪，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我闻言，脚下一软，险些没站住。
　　怎么，称呼都变了？单芪二字，从狐狸口中叫出来，变成多么冰冷无情的名字。难道，在我去地府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可是，刚才唤我回来的那个声音，明明是充溢着多少焦灼和忧心的感情啊。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盯着狐狸阴沉的脸，不知所措地喃喃：“小熙，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狐狸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随即隐去。
　　心下一凛，是我眼花看错了吗？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然后一把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腕，疾言厉色，咬牙切齿地说：“我以前是怎么警告你的，说过不准擅用白玉。你可好，根本就不把我的话当回事。这次居然还敢用它来开锁，你知不知道那个小鬼的鬼术加持在白玉上，稍不小心就会毁了白玉！！如果白玉有任何损坏，你就算是拿了命也赔不起！”
　　我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几句，他猛然摔开我的手，转身，大步大步地往小筑外疾走而去，只在转身刹那留下愤恨的眼神。

　　被狠狠摔开的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痛。从手腕传到身上，然后刹那渗到心尖。
　　为何，我的眼前渐渐变得雾气朦朦。
　　为何，心像是被千百把锥子拼命锥刺过一般的疼。
　　为何，脑中明明空荡荡的一片茫然，却清晰而持续地停留着他冰寒不带丝毫温暖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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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坠落在地板上，是什么在滴答滴答地响？
　　我漠然低头，却看见一串串晶莹的泪珠“扑扑”落到地上，激起一阵滴答滴答的声响。

　　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将我轻轻拦入怀中，温热而宽阔的胸膛，还有起伏跳动的心跳。我心里一喜，忙叫了出来：“小熙，你回来了。”
　　一声低低的叹息，伴着一股温润的气息在我耳边拂过。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畔缓缓响起：“芷嫣，为何偏要生生折磨自己？这明明不是你的错。”
　　芷嫣？！我脑中一阵慌乱。

　　他不是狐狸。
　　我怎么会没想到，狐狸的气息总是凉凉的，透着冷漠疏离的凉意。熟悉了三年，却在今天这一刻给忘记了。
　　忙要转身去推开这个陌生人，却被他的双臂钳得死死，动弹不得。于是怒意陡生，用手肘狠狠撞向他的胸膛。只听一阵闷哼，抱住我的怀抱却变得更紧，似乎要将我深深融入他的身体里。

　　“芷嫣，我也不曾想到，只是跟林公子短短数句话，却让林家变得如此惨烈。也没想到，会让你如此自责，寝食难安，终至形销锁立。对不起…对不起…”他痛苦地在我颈间辗转，波涛汹涌般的苦涩从肌肤相触处传来。
　　我发懵起来，他是谁？他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明白？
　　刚要开口，就见眼前一道刺眼白光闪过，下一刻，陷入无边黑暗。

　　我张开眼，伸手去摸额头，指尖沾上一片的湿漉漉。再轻轻碰触脸颊，也是一片冰冰凉凉的干涩感，似乎是泪过后被风干的感觉。
　　原来，我刚才真的哭过，怪不得醒来的那一刻，心里是闷闷的酸胀。
　　这场梦，来得太奇怪太诡异了。

　　“醒了？”狐狸低低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惊醒了兀在发呆的我。我抬眼，正对着他的眼睛，满是笑意满是柔情，哪里还是梦中如寒冰的眼神。
　　我把一声叹息咽了回去，慌忙转开眼不敢直视他。
　　他喟叹一声，幽幽地说：“你哭过了。昨天，我是一时情急，语气重了些。”
　　我愕然地转过脸，怔怔地看着他脸上浮现的愧疚之色，口中却是淡淡地说：“没关系。”说完，低下头，昨天的场景又浮现脑中。

　　回到深筑，狐狸没有象往常一般递上一杯茶水给我，只是懒懒地斜倚在椅子上，眼光清泠地盯着我。我看他神色间窜走疲倦之气，知道他施法耗了太多体力，就忙去取了杯纯水递到他手里。
　　他只是浅浅地饮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搁在茶几上，慢慢悠悠地问：“阴界之行有何收获？”
　　我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将经过一一细述，狐狸仍是面色如常，眼底平静。
　　可我讲到奈何桥，三生石的时候，狐狸眉头不自然地上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火花。我见他仍是认真倾听的模样，就没停住，继续往下讲。
　　当提到我识破小奕身份的时候，狐狸嘴角噙起一丝苦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该遇见的怎么也躲不掉。”然后，他站起来，在屋里缓缓踱步起来。
　　我跟着他一同站起，但只是在原地立住，眼睛盯着他的背。

　　狐狸，为什么我在这一刻，分明感觉到你身上笼罩着浓浓的愁绪。

　　狐狸走了小半会儿就停住，转身对着我，问：“接下来呢。”
　　我心底一颤，接下来——就是用白玉开锁那一段了。
　　咬住下唇，犹豫着是不是要绕过这段，就听见狐狸凉凉的声音响起：“其实，你不说，我都知道。“
　　受惊地抬起头，看着他眼底浮现出莫明的痛心。
　　“我在白玉上施了法，原本是要掌握你在阴间的一举一动，以便确保你的安全。你用白玉开启铜锁的那一段我都一清二楚。可我以为你会亲口告诉我，但是，你却偏在此犹豫着怎么应付我，准备着编排谎言来欺骗我。芪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字字入耳，刺痛了耳膜。
　　狐狸——你难道不知道，前一刻我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准备老老实实地告诉你。你却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这样判定我定然会骗你。
　　原来，在你的心目中，我不过尔尔。
　　蓦然转身，在眼泪落下来之前翩然而去，只留给他一个绝决的背影。

　　不再理他，我默默掀开被子，径直到洗手间换好衣服，洗刷停当后，这才走到狐狸面前，努力平缓着心中翻腾的情绪，淡淡地说：“我这就要去莫家老宅的旧址查看了，有新的情况再跟你联络。”说完，就拿了包往外走去。
　　狐狸站在我身后，看着我拉上门，始终一言未发。

　　我手里撰着写了地址的小纸条，站在西城城郊美鑫花园的一座二十几层的电梯公寓前。微微仰头，看着眼前高耸而立的建筑，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就是这里了。

　　昨天伤心之下离开深筑，回到家中才想到忘了用水晶球查找莫家旧址。又正在气头上，不想回深筑去，于是独自懊恼起来。隔了半晌，才猛然想起公司的林强是个本城通，大家都戏称他“包大人”，其实就是个包打听，本城大大小小的消息他知道的比报纸刊登得还早。说不定给他这个几百年前的地址，他也能有办法查到如今的地址所在。于是忙拨了他电话，只说是一个莫姓的远房亲戚想来此寻根。
　　林强在电话里语气欣然，连连拍胸脯说没问题。我知道又欠下他一份无法偿还的情。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林强果然不负“包大人”的名号，两个小时之后，我正准备入睡，就听见手机铃声大作，显示屏上跳动着“林强”二字。
　　他兴奋地在电话里说了一大串的街道名称，我忙拿笔和纸拣着重点的记下来。末了，他在电话里问：“记住了没？我知道这个地方不好找，要不我陪你去？”
　　我婉言拒绝，然后道了谢，他才有些佯佯地挂了电话。

　　我绕着这座公寓慢慢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抬头看看高悬当空，仍然明晃晃刺眼的太阳，心想怕是等晚点才会有所动静吧。
　　于是，正准备去附近的咖啡厅打发点时间。刚转身，就听见一声惊喜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是你！”

　　我眯起眼，打量着眼前声音的主人。他高大的身体遮住了照向我的阳光，在我身上投出大片大片的黑影。
　　睫毛轻轻抖动一下，我嘴角慢慢挂上一抹浅笑。
　　“你好，广告牌先生。”
　　他裂开嘴笑起来，原本因背着光亮显得暗沉的双眸也变得亮澄。
　　“你好，羽毛小姐。”
　　我也跟着笑起来。
　　他这次笑得更开心，伸出手来，说：“我叫车阱宣。”
　　“单芪。”

　　在流动着凉凉空调风的咖啡厅里，我对坐的车阱宣脸上一直都挂着微笑。我偏过脸，嘴里慢悠悠地吸着柳橙汁，眼睛却透过落地窗盯着街上来往的人群。
　　从刚才短短的交谈中，我知道车阱宣原来就住在这栋公寓的第十三层。这是巧合，还是…..

　　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才转过头看着他，随意地问：“车先生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他笑着回答：“大概是半个月前搬来这里的。”
　　放下手中的杯子，我继续问：“车先生是一个人住？”
　　他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形，身子越过桌子，脸凑近来，一本正经地说：“我倒是想着有漂亮的女朋友跟我一同住才好。”
　　我身子往后靠，眉头拧了起来，脸上露出丝丝不悦。
　　他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惹得周围的人都往我们这边看。
　　“开个玩笑，单小姐还当真了不成？”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这个人，一不小心很容易被他的外表欺骗了。
　　“对了，我能不能叫你小芪？单小姐听来太生疏了，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不应该那么生分吧。”他盯着我，悠悠地说。
　　我还没点头，他接着说：“你也可以叫我阱宣，这样就扯平了。”说完，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我暗自估计，此刻我的脸上，必然已经是黑线密布了。

　　今天是周末，车阱宣基本上没有什么可忙的。所以，他跟我喝了下午茶，又提议陪我去附近逛逛，后来又要请我吃晚饭。我本来就存心要挨到晚上好侦察，正好他提出的建议便于我打发时间，也可以到处看看，先熟悉周围的地貌。于是就满口应了下来。

　　吃完晚饭，已经是8点多钟。街上早已是盏盏街灯点亮，高楼上悬挂的巨型广告牌的四周五彩霓虹闪耀。下面街道上，行人来去匆匆。
　　这里，一点也不象是城郊，倒是跟城里一般的热闹。

　　“小芪，要不要到我家里坐坐？我很会煮咖啡的，你要是错过了会扼腕叹息的。”车阱宣笑着看着我，眼里是一片清澈的绛紫色。
　　我点点头。正有此意，你不邀请我，我也要开口去的。
　　他很绅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走在我身侧凑近了来，略带调侃地说：“你不怕去我家会有什么……”他故意顿住不语，只拿了戏谑的眼神看着我。
　　我斜睨了他一眼，凉凉地说：“怕被你吃了？哼，谅你也不敢。“说完，噔噔地进了公寓的门。
　　他在后面紧跟着跑上来，嘴角全是笑。
　　“看来，小芪很了解我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