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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岐山知音是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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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云里行了约莫三四个时辰,我站得累的慌,早一撩下摆,垮垮的坐在祥云。傍晚十分,小陆分为体贴的在一座小城前按下了祥云。须知,腾云驾雾不仅是个技术活也是个力气活,祥云上风力可不小,加上小陆心急这风更是刮的猛烈。旁人单看着在腾云驾雾风姿卓越,令人羡慕,却不知风头上的人滋味也并不好。
人间已不是我所熟悉的人间,热闹的很。小陆倒是熟悉,在一家面摊前要了两碗面,便风姿无比潇洒的坐下等着吃面条。我从善如流地欣赏了会小陆的坐姿,心满意足之余也略有些无聊。左看看右看看,巧不巧,对面正是个老叟,用竹筐装着半筐子冬枣。我颇兴高采烈却装着愁云惨淡的样子,对小陆说到:“我许久不来人间,君上管束的厉害,从前山上学艺的时候最爱吃后山的冬枣,如今正是秋季,怎么街上连个卖枣的老叟都没有?”说完,我愁云惨淡的斜眼瞧着那半框子冬枣。小陆正眼都没瞧我,没好气的说“卖枣的一定要是老叟,这个说法倒是新鲜,恩?”
我尴尬的一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诚然卖枣的自热不一定就是老叟,卖面条的也自然不一定就是姑娘。”我说完眼睛瞥去看,边下面边频频回头悄悄看着小陆的卖面姑娘。小陆没搭理我,径直走到对面老叟前,倒是买了不少冬枣,老叟笑呵呵的收下铜板,却悄悄同我竖起拇指,我看着嘴型,大约有几分像是在说“姑娘,好福气。”我颇纳闷,但是这姑娘两字说的我倒真有些不太好意思,遂颇有些不好意思转过了头。耳后却是老叟哈哈大笑的声音。
我吃着冬枣,小陆吃了两碗面,又要了几个包子。才离了小镇,往荒郊走去。
“你当真就吃这些枣就不饿了么?”我吐出一颗枣核,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本就不饿。”
“一会饿了可别叫饿,荒郊可不比你在九重天。”
“为何好好的客栈不住要住荒郊?”
“师父说,修行之人不图享乐”
“……”我本欲反驳,却也说不出什么,莫非天下的师父都是商量好的?我的恩师西王母也常是这样一句话便约束的我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的,唉。 “东方的岐山山势峻峭,有神兽守护,不宜腾云,我们从山脚绕行,这一路怕是要辛苦…辛苦小青你了。”
小青,多年不曾有人这样喊我了。我微微一笑:“不用同我客气。”脑中在东方的岐山上思索了一番,顿时有些无奈的问道:“你刚说岐山?”
“恩,是岐山。”
“从山脚下走,那不是费时间?不如我们所幸绕远点?”陆卿狡黠地把我望着:“小青你莫不是有什么死对头住在岐山?”我手里捏着一颗碧中透红的冬枣,遥遥的望着东方,心中滋味难辨,真是有许久了,不知我与青帝这么多年后再次相遇会是怎样一个形容,我是直接把碧苍剑劈过去,还是打个哈哈一笑而过?
陆卿俯身凑过来,严肃且义气地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你莫怕,要是碰上你的死对头,我一定…”边说边抽出腰间的剑比划了一下,“决不让他欺负你。”
我有样学样地沉重且义气地拍了拍陆卿的膀子,钦佩的望着他:“难得你这么义气,我好久不打架了,要不我们先商量个法子?”我卷卷袖子,问道:“是用剑把他砍死好,还是用棍子敲晕了再折腾好?”
陆卿眼角抽了抽,看我一本正经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九重天上打架原来是流行的街头的流氓打法么?我看还是棍子敲晕了比较好。”
我猛一点头,“然后呢?”陆卿眼角又抽了抽。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怕到时候你我都不晓得要怎么动手。”我默默了,有些自言自语地低低说道:“不过我自然是要出口恶气的。遂朝陆卿给我收拾的草堆上躺去,其实也未见得就一定会遇上,我在心里默默想着,便渐渐睡着。
岐山山脚长满了青竹,我们在竹林尚未走远便遇上了新鲜事儿。我好整以暇地站在一片茂盛的竹林后,从竹间的缝隙中,看着一个男子持剑护着身后的躺着地上的女子。因这男子背着我们,看不清面目,只觉得光是个背影变让人觉得寒气森森。竹林里杀气重重。一曲笛音幽幽想起,我虽不但同音律上的事,却也能听说这里头的杀气。
这笛声…唉…我整整衣着,一步步走出竹林。正要穿出竹林,笛音却忽的变的尖锐,杀气随着笛音铺面而来。
“小青!”我右手横握着碧苍剑,左手食指和中指抵在剑身上,挡住迎面而来的杀气。因是电光火石之间的变化。陆卿又在我身后,被宽大的袖袍一遮,看不出我手中的碧苍剑。只以为我是用身子挡住这凌厉的一招,因此吓了一跳。
我身子微微后仰,撤了左手,右手使力向前挥去。凌厉的剑气,宛若电光向着前方冲去。咔嚓,青竹断了,立在竹端的白衫男子轻飘飘的落在我前面,身法从容且俊逸。手里一根长笛,末端系着一根朱红色的丝绦,在风中轻轻摇曳。
“小青?是你...你...如何在这里?”
我扭了头,“哼,我如何不能在这里?”这立在我面前身姿翩然,气度非凡的白衫男子,自然是掌东方之地,司四季之春的青帝。也是曾毁了同我的婚约,损了我以及我昆仑山大大颜面的青帝。青帝不说话,我扭着瞧着被我辟成两截的青竹,心里微微后悔,手势再上扬个一两分,此刻也许我就解了气了。
陆卿被这突变惊的楞了楞,看看我,在看看青帝,突然有几分明了的猛点了点头,笑笑站在一边不说话。那本来准备搏命的男子也被这变故一惊,回过神来,对着我一揖“多谢相助,但这是我君上之间的恩怨,实在不能牵累无辜。”说完了扔了长剑,对着青帝跪下,“求君上看着我侍奉多年的情面上,待我死后把我同明离葬在一起,虽魂飞魄散,但是我们死也是埋在一起的,不负我当年许下的诺言。”哈?又是一个情深意重的痴情男子,时下痴情男子很流行么?
我看看身后的女子,竟是个妖女。我看着妖女的相貌,果然是配得起这样的痴情男儿的,只是仙人尚且殊途,何况仙与妖,我看她的死法,颇像是在历劫的时候,被天雷击中,而至魂飞魄散。青帝有个了不起的法术,换做知音劫,说是可以同要紧的人共历天劫。修仙不易,不少修仙之人都在历劫上功亏一篑,青帝的这个知音劫是四海八荒皆想学的法术。
我看着气的快冒烟的青帝,面上虽温文尔雅,握着长笛的手却指节泛白。我浅浅一笑“这位道兄所以差矣,有情人该终成眷属,道兄只想着同死,怎么就没想着共生呢?”我话刚刚说完,青帝已然明白我的意图。
“小青你!仙妖殊途,你别忘了,有违万物之法纪,必遭天谴!”我索性背对着青帝,不再搭理他。但凡是能气一气这个古板的青帝,我也觉得解气许多。手中却快速的捏起一个诀儿,一片竹叶,绕着我的手腕快速一转,血迹便渐渐渗出,如同丝线般朝着躺在地上的女子身上游去。
我慢慢念着咒语,使得正是收魂纳魄之法。因为违了天地之法度,需要一个仙泽深厚的神灵,以血肉祭之方可。我师父从前并不愿意教我这个法术,觉得有损我的修行,然我一直觉得这个法术于我而言不过流点血,损点精气,却可挽回一个生命,也算是值得。
陆卿和那男子皆看的目瞪口呆,只有青帝叹了一声,念着咒替我将方圆几里结下结界,好方便我以气泽将女子的魂魄收全而不受干扰。
过了许久,我才将妖女的魂魄重聚,当真费了不少心力。我收回双手,看着青帝,淡淡说道:“修仙讲的不过是一个缘字,你我皆非生而仙胎,何故对他人便如此苛责?”我觉得自己这么一本正经地训斥青帝,并将青帝驳的无言以对,实在是替我昆仑山长了几分面子。遂又说道:”听闻青帝有知音劫,昆仑山虽法术良多,我却也好奇这个法术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不知青帝可愿借我一观?”我定定地看着青帝,青帝叹了口气,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男子,“我欠你良多,你要借知音劫,我怎能不允。但并不在我这里,在他那里。”
我点点头,心想和我料定的是一样,果然是为了这个知音劫青帝才大打出手,但是这女子还是未能躲过这一劫。我遂朝那男子伸出手,男子看了看我,从我怀里拿出一个小本,我略略看了眼,大概是个曲谱。大约是感激我救回爱人,男子无比虔诚地跪着行礼,我将曲谱又替还给他,“我一向不懂音律上的事,你是青帝随侍,即便不及青帝,也该有些天赋,你来教我这首曲子。”跪着地上的男子怔了怔,随而感激的地对我拜了三拜,又朝青帝拜了三拜。青帝挥了挥手,男子便抱着那妖女离去。
竹林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们三人。我心里的恶气已经出完,大约是我在九重天太过养尊处优,许久不曾打架流血,又或者正如师父所说,这个法术太有损修为。我觉得有些累,不及说话,便觉得眼前一黑。
醒来时,窗外一曲琴音正袅袅。两眼一睁,头顶青纱帐,跃入眼里,我惊觉这里不是青蘅殿。
“这是哪儿?”
“你醒了么?”床边正坐着陆卿,手里一碗黑的亮晶晶的汤药,咕咕的冒着烟。我蹙眉撑着要坐起,陆卿一手扶着我,一手将汤药替给我“快把这个喝了吧!将养好了我们还须赶回玉清。”
我自觉自己好歹是得道多年的神仙,不过是头一次使这样的法术,未曾拿捏的好分寸,还没有到需要喝药将补身子的地步,只得巴巴笑着说:“不会耽误你救你师父的,你这样着急做什么呢?”一边取过药碗,正要使个障眼法将药倒了,一只女子的素手却轻轻推开门。这只手颇漂亮,颜色如玉映着竹青色的门框,相得益彰,指甲并未染色,单看着只莹莹素手便能相见这只手的主人该是何等的美色。
果然,门吱吱呀呀地打开,那女子袅袅走来,随后跟着脸色不愉的青帝。“把药好好喝了吧!”青帝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遂叹了口气,咕噜咕噜把药喝了。
小陆倒是客气地对青帝行礼,大方且不失分寸。青帝回了礼,言语间好似颇为欣赏。早在嫏嬛仙地第一次见陆卿,我便知道,他的法术已不在一般仙使之下,位列仙班只怕是不久之事。更难得的恐怕是他文质彬彬,因此才投青帝的脾气,对他青眼有加吧。我想想我舞刀弄棍的大半辈子,再瞧瞧眼前贤惠且温柔的青帝之妻,也难怪青帝当年要毁了同我的婚约,不怕得罪我昆仑山。
我叹了口气,“青帝好福气,这样的美人儿,我见着也很欢喜。”
“小青,当年我悔婚,让你颜面受损,但西王母未加深责,我知道,必是你劝西王母不再深究,我和颜玉很是感激。”青帝说完,和身边的美人儿相视一笑,恩爱无比。我接着叹口气:“如今,我也算出了口气,你青帝的看家本事,被我学了来,青帝从此可没有可以傍身的法术了。”我似笑非笑的看着青帝。
“小青,你师承西王母,从前我就不是你的对手,更何况你勤修不辍,就是有十个青帝也打不过你。”我哼哼两声表示他这个马屁也算拍的有用,看看陆卿恭敬的站在一边,我才想起这一桩大事来。“我和青帝有些话要说,小陆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