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犹记君归处》翠寒烟

92、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闷油瓶拿着这刀，心里有股熟悉的感觉，他想，以前是不是也拿过这刀？“吴邪，”他侧过脸，“我的背包里有炸药，你把南面的墙炸一个缺口出来，这里没有蚂蝗。”

　　“……哦。”吴邪回答。

　　闷油瓶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很多年前，他在危险面前对吴邪说话的模样。吴邪低头去翻闷油瓶的包，居然翻出一块白玉双鱼玉佩，几乎立刻，吴邪意识到闷油瓶的确是从汪家人那里逃出来的。他一定受到许多折磨，从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就能看出，汪家人糟蹋了多少老闷牌宝血。

　　“小哥！你身体行不行？”吴邪突然喊道。

　　闷油瓶脚步虚浮，拿着唐刀的手微微颤抖，这在以前从未出现过。他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吴邪继续。

　　吴邪明白，自己上去跟赞魔拼杀的胜率绝对没有闷油瓶高，即使闷油瓶现在很虚弱。但赞魔是张家人制造出来的东西，闷油瓶应该知道解决方法，他只需在闷油瓶指定的位置炸出一个足够他们跑路的洞就行了。

　　闷油瓶的余光看到吴邪拿出炸药，便一心一意对付赞魔。那赞魔因为闷油瓶身上有与主人相似的气息而没有轻举妄动，可在他主动扑上去后，赞魔终于发怒了。闷油瓶的动作比最佳状态时逊色很多，他的头很晕，可他不敢放松，这唐刀有些分量，还比较趁手，他一刀砍在赞魔的胸口，刀刃却生生弹了回来。

　　赞魔本是游魂，张家利用西域的邪法替它造了在人间活动的阴身，必须先毁阴身，再毁魂魄。魂魄就是那没有实体的赞魔，因为张家的赞魔属于一个萝卜一个坑，每只都有自己的地盘，所以魂魄也是固定的，才能限制阴身不到处乱跑。

　　其实，闷油瓶没想真毁了赞魔的阴身，主要是他现在没那个能力。只不过吴邪还在阴身控制的范围内，他不是张家人，如果跑不出去，必成刀下亡魂。他要在吴邪炸出洞口前牵制住赞魔，好让吴邪逃走。

　　闷油瓶尽力跃起，想从上面将唐刀插进赞魔的头颅，赞魔暴躁不安，全力扑杀闷油瓶，巨镰挥过铁架，居然把铁架砍断，“吱呀呀”倒向闷油瓶。闷油瓶被铁架撞了下脚，连带身体失了准头，刀贴着赞魔的头皮擦了过去。赞魔越发愤怒，这东西比普通粽子的战斗力强多了，闷油瓶激怒他后狂性大发，那架势像要把闷油瓶砍成碎肉才肯罢休。

　　与此同时，吴邪的第一次爆破失败了，他并不是一个好的爆破手。刚才放炸药时害怕把青石板房间炸塌，结果放少了，洞口只容半个成人爬过。吸取经验教训后，没想到第二次又放多了，巨大的气流及碎石奔向赞魔与闷油瓶，闷油瓶被砸中小腿，一下子单膝跪地，全凭唐刀才撑住身体。

　　吴邪把脑袋埋在两个背包之间，墙壁塌了一半，还好天花板够坚固，要是淤泥落进来，他不恶心死才怪。“不好意思。”吴邪抱歉地抬起头，却看到闷油瓶苍极度白脸。“你的腿怎么了？”他高喊。

　　闷油瓶一下子站起来，“快走。”

　　吴邪没有多问，瞥了一眼闷油瓶的腿，一手拖一个包往洞外跑。可是，闷油瓶没有跟出来，吴邪跑了一段停下来，闷油瓶不在身后。吴邪靠着甬道的墙壁喘气，以往闷油瓶也总是这样独自替他们断后，过一会儿他就会出现，运气好点，身体没什么伤口，运气不好，浑身血淋淋。

　　吴邪把包放在脚边，摸了摸腰间的枪，现在回去找闷油瓶算不算晚？然而，闷油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这次出现的时间很早，见吴邪靠着墙壁，坐在一个红色的石堆上休息，苍白得脸隐隐泛起青色。

　　“起来！”闷油瓶拧紧双眉。

　　吴邪吓了一跳，同时感到欣喜，因为闷油瓶出来了。

　　“小哥！”吴邪高兴地站起来。

　　闷油瓶带着一股风快步走向吴邪，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可以坐在这东西上面？”

　　“啊？”吴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根本就没注意自己坐在什么上面，所有心思都在闷油瓶身上。他回头看了看红色的石堆，不由得也变了脸色。

　　“跟我走。”闷油瓶命令道，并抓起自己的包斜背在身上，右手提着唐刀，左手拽住吴邪，拖着吴邪往前走。

　　他们一直走了四十多分钟，这期间吴邪问了几个问题，比如是不是已经把赞魔解决了，可闷油瓶没有回答他。甬道弯弯曲曲，好像跟泗水古城的外墙曲线重合，也就是连在一起勾勒出蝎子。当然，现在只是吴邪的猜想，后来得到闷油瓶的证实。闷油瓶把吴邪带进一个小房间，这房间在甬道旁边，里面不是青石板，而是黑色的大理石。

　　“就在这，”闷油瓶把包扔到地上，“休息会。”他走到墙边点燃两个火盆，显然这里通风很好，否则点燃火盆消耗空气绝对是自寻死路。

　　有了充足的光线，吴邪这才看清闷油瓶的脸，他瘦了，憔悴了，眼睛下面有青黑的阴影。在小镇里中了汪家人制造的幻觉陷阱，吴邪知道自己做了许多荒唐事，比如强行舌吻闷油瓶，比如又往闷油瓶身上捅刀子。刚才事态紧急，他没有多余的想法，现在他们好像暂时安全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然浮上心头，多少有些不自在。

　　“呵呵。”吴邪笑了笑，反正是幻觉，我装不记得可以吧？

　　闷油瓶也看着吴邪，脸上没有表情，然后……倒了下去。

　　吴邪眨了眨眼睛，怔了一秒，没反应过来。一秒后，他叫着“小哥”蹲下身，第一件事竟是去探闷油瓶的鼻息。

　　“吓死我了。”吴邪出了一身冷汗。

　　闷油瓶晕了，原本没有血色的嘴唇变得乌黑。吴邪把他抱进怀里，大声喊着他，“小哥，小哥！”嘴唇呈现这种颜色，再蠢的人也知道闷油瓶中毒了。可他身怀麒麟血，应该百毒不侵，难道汪家的麒麟香真这么厉害？

　　吴邪心中焦急，琢磨着是不是把自己装在小玻璃瓶的血当口服药给闷油瓶喂下去。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吴邪愣了，闷油瓶晕了一分钟后缓缓睁开眼睛。

　　“啊，张家族长就是不简单，连晕厥的时间都比常人短。”吴邪居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随后，他又说：“你中毒了。”

　　闷油瓶动了动嘴唇，轻轻地回答：“没大碍，麒麟香不许人睡觉。”他隐瞒了乌头的事情，以致吴邪以为麒麟香会让人嘴唇乌黑。

　　吴邪“哦”了声，盯着闷油瓶，有太多话想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因此他的表情很纠结，已经将内心的想法全部反映在脸上。

　　看着这张脸，闷油瓶深深吸了口气，让吴邪唯恐他供氧不足。

　　“这里通风真的好吗？要不要灭一个火盆，氧气瓶落在那个房间了。”吴邪有些懊恼地说。

　　闷油瓶浑身无力，摆摆手，“别管了。”

　　“那……你到底几天没睡觉？”吴邪听张海客提过麒麟香的功能，现在又亲眼见到闷油瓶的黑眼圈，于是很关心闷油瓶的身体状况。

　　闷油瓶望着吴邪那双担心的眼睛，道，“五天。”

　　“有办法解掉你身上的毒吗？五天不睡觉，还被抽走这么多血，怎么受得了？”吴邪皱眉。

　　闷油瓶的手背上有不少针孔。

　　“他们抽了你多少血？”

　　“接近2000毫升。”

　　吴邪一下子抱紧闷油瓶，指甲陷进对方的潜水衣里。同时，闷油瓶发现吴邪紧紧咬住嘴唇，好像非常愤怒，看向他的眼神却隐藏着担忧和……心痛？

　　“你必须好好睡一觉。”吴邪说。

　　“其实你不应该离我这么近，”闷油瓶淡淡地道，“我身上有麒麟香。”

　　“又不是天花和肺结核！”吴邪去拿睡袋，“你找的这地方应该安全吧。他们只给你用了麒麟香，老虎凳和辣椒水呢？”

　　闷油瓶不知怎么回答。

　　“小哥，”吴邪背过身，帮闷油瓶整理睡袋，“我，我听胖子和瞎子说我们中了汪家的阵法，里面发生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如果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吴邪说这话时心中很忐忑，不知道闷油瓶会不会相信。

　　“忘记了？”果然，闷油瓶这么问了句。

　　吴邪很肯定地回答，“忘了。”

　　后来闷油瓶没再说话，沉默到吴邪要把他扶进睡袋才开口，“吴邪，对不起。”

　　吴邪本来要检查他的伤口，清理包扎上药，然后让他躺进去。没想到他忽然说了句“对不起”，吴邪非常震惊，鼻子一酸，三十五岁的老男人居然马上有了想哭的冲动。

　　“什么啊。”吴邪与闷油瓶对视。

　　“你是真的。”闷油瓶道，“你的朋友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

　　“朋友？谁？”还好脑筋没短路，吴邪意识到这个“朋友”很可能是解雨臣，“小花？”

　　闷油瓶点头。

　　吴邪看着闷油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说我是真的，你不信，小花说就信，我比小花还不如。”

　　其实光解雨臣一个哪够份量，主要是吴邪奶奶出现了，两个人都证明吴邪是真的，再加上解雨臣说出穿越民国的事情，闷油瓶又不是傻子，吴邪情真意真，冒着生命危险进长白山，下泗水城，做兄弟做到这份上，再不信就白活一百年了。

　　两个人冷场了一会儿，吴邪说：“算了，小花是不是对你说了我在古潼京穿越民国的事情。我没机会对你说，所以你不信我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他又加了一句，“我觉得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于是，闷油瓶竟然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好了，老子才没那么小肚鸡肠。”吴邪笑了，是那种乌云过后尽显明媚的笑容，“你信就好，那你记起来没有？”

　　闷油瓶摇头，“只有片段，大部分没印象。”本来他还想说他奶奶的话也直接证明他是真的，可看到这样的笑容后，他决定暂时不在吴邪面前提起这件事。

　　“片段？”吴邪笑得更起劲了，“小花知道的其实很少。我没跟他说你小时候与我一起洗澡，裸身拿毛巾捂着要害往外跑，我还笑你没发育的事情。”

　　闷油瓶怔了一下，发现吴邪的眼神已经落到他的□□里。

　　“现在该发育好了。”吴邪说。

　　闷油瓶淡淡地望着吴邪，淡淡的。吴邪弯着嘴角，笑容满面地回望闷油瓶。最后，吴邪说：“小哥，我跟胖子老开这种玩笑，没有恶意的，你不会介意吧？”

　　会还是不会？

　　闷油瓶用典型的闷油瓶式回答解决了这个问题。他挪到吴邪帮他铺好的睡袋边，钻进去，阖上眼皮开始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