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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舐犊情深暗潮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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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车门,发现沈越青正躺在里面睡觉,她发急推他:“你怎么可以进去!”越青就是不醒,一看就不是睡觉,是昏过去了。
身后阿狗说了句:“师父……”雪信觉得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了自己的后颈,两根指头一用力,她也昏过去了,被那只手一推,顺势倒进车厢里。
“你要熏死老夫吗!”一个胡子上挂满雪的中年猎人捏住了鼻子,适应不了徒弟一身浓香。“我要是没赶来,你是不是就同这小妮子私奔了?”
阿狗替雪信讨饶:“我对她明白说了不去。”
“看来你说了也没用。”他师父把车门关了,一只手拎起阿狗的耳朵,大步流星就要离开。
“他们在这儿不冻死也会被狼吃掉的。”阿狗歪着头,从师父手里抢自己的耳朵,双脚在地上重重拖着不肯离开地方。
“冻死吃掉也罢,看他下回还敢派什么人来。”他师父说是这么说,把两个晚辈孩子丢在冰天雪地的山林里,和直接弄死没什么两样。他才不是他们师父那种面冷心黑的人,做不出这等狠事。所以拎着阿狗把雪爬犁赶了起来,赶回阿狗原先居住的村子。
雪信醒过来,头略一动,脖子后面的大筋就酸麻酸麻的。等她弄明白自己是躺在一张气味古怪的皮子上后,她一下蹬掉了被子,手脚并用地站了起来。
一个荆钗布裙的中年女人扶住她。那女人体态丰腴,手指头也肉肉的,看脸型架子,原先定也是个鹅蛋脸的美人,可是发了福,两颊的肉鼓了出来,身上也软软绵绵都是肉,好处是脂膏把皮肤撑得很光滑,不见皱纹。雪信后退两步,离开对方的扶持,自己站好。她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处再普通不过的本地民居,大半间屋子都是火炕,她方才正是躺在炕上。
她冲到外间屋子。外间是个厨房,柴火噼噼啪啪在土灶里作响。阿狗的师父把沈越青捆在桌子腿上,与阿狗坐在桌子两边。他剥着花生,就着酒,一会儿训阿狗,一会儿又审越青。
以前雪信他们来,都是雪信焚香把阿狗引出来,比试完了就走,不作停留。他们不愿遇上阿狗的师父,遇上也只是点点头,态度十分傲慢,从来没把对方放在眼里。这个中年老猎人今日终于逮住机会教训他们一回了。
他问:“怎么不让你师兄来?他比你皮实经揍。”
越青答:“师父把他送走了。”
“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越青头上挨了一下,他不满,奋力挣了一下,木桌子要翻,桌上的碗碟哐哐响。阿狗的师父把手按在桌面上,顿时安静下来。越青说:“我真的不知道。”
“听说姓沈的交给你每人一门手艺,你们都学什么的?”阿狗的师父又问。
“师兄学铸剑。我学得杂些,木工、金工、烧瓷器,都学。两个师妹,一个学香,一个学茶。还有两个师妹是师娘带的,学草药和养蜂。”沈越青大大方方交代老底,真是让憋着一股劲言行拷问的人大失所望。
雪信咳嗽一声,提醒沈越青,他这样没气节,太坍师父的台了。
阿狗的师父就对阿狗说:“听听,你每年和铁匠木匠打架,还有打不赢的时候,以后好好习武,少给老夫丢人。”
阿狗低声说:“我打赢的时候多。”先前在山林里那份淘气劲儿一点没了,像老鼠被猫按住了。
“他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个猎户!”雪信忍不住插嘴,挽救被越青坍掉的师父的颜面。
“猎户?我把我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他了!”那中年猎人激动起来,指着阿狗,“当场作首诗给她听听!”
阿狗像遭了突袭,先是往后一闪,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又在凳子上坐好,东张西望借物起兴:“开门好大雪……”他就吟了一句,挠着头皮作不下去了。
他师父气得也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我平日教你的,你都学到猪身上去了吗!”他的颜面也被阿狗坍掉了。
雪信身后的中年女人抢步上前,护着阿狗:“喝几口酒就越发忘形!作诗又不能当饭吃。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到这么高,养得他那么漂亮,村东村西的闺女个个都惦记,就你个老醉猫把他不当盘菜!”
看架势听口气,这位是阿狗的师娘了。
阿狗的师父不与婆娘争论,避开锋芒,把矛头指向沈越青:“你们带不走我徒弟,姓沈的怎么罚你们?”
沈越青看向雪信,说:“我就是来帮忙的。师父怎么罚她,我不知道。”这话又把所有目光引到雪信身上来了。
阿狗的师父转来问她:“怎么罚,不用怕,老夫我为你做主。”他竟然是个厉害人,看出她心里在怕。
她却不会像越青那般看着好对付,她反问:“阿狗犯错了,你怎么罚?”
“打一顿,背书,抄文章。”阿狗的师父说起摧残自己的徒弟,眉飞色舞。
“我们师父是个文雅人。我从小就没挨过打。背书抄诗有什么可怕的,真是。”雪信不屑道。
阿狗听得好奇了,插嘴问:“那你怎么挨罚的?”他想不出还有比背书作诗更折磨人的事,她是女孩子,也许不会打她,难道是饿饭?
雪信哼了声,没有接口。
“你不说,老夫想帮你也帮不了。”阿狗的师父作出惋惜状来,又问,“你们没骗走我徒弟,会不会再换一拨人来骗?”
雪信假装不在意,随意摆脱众人目光的追索,走到另一个门口随便瞄了几眼。她醒过来的地方是西屋,瞄见的东屋房里的情形,与西屋格局一样,大片的炕。墙上挂着一柄落了灰的宝剑,炕上摆一张用柴木简单拼成的矮几,一本书摊开反扣着,几边一口小瓦缸里插着几个没装裱的纸卷,几下铺着毛皮褥子。看来是男主人的书房了。她看够了,不动声色回到西屋,破天荒地坐下了,小腿折起,坐在脚跟上。
阿狗的师娘跟进来,见雪信坐得端正,笑道:“就这么个寒酸地方,就随意些吧。”她亲亲热热地坐在雪信对面,笑眯眯地盯着她,百看不厌的样子。
“王夫人,你看我做什么?”雪信不自在了,只好把口气放客气些了。她只知道阿狗的师父姓王。
“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好看。”王夫人歪着头,胖脸一笑愈发圆润了,“你师娘骆锦书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