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穿越》楠焕

2、第 2 章

　　明明不知道你的忧伤，却装作自己很强大，强大到可以覆盖你心中的苍凉。
　　随着日光蓬勃到来的是来来去去的是大批大批需要帮助的难民，在叶燃和其他医生的心里深深地划下一道口子，那是久久不能愈合的。
　　在贫瘠的土地上，孕育出贫瘠的人们。他们缺少基本的医疗知识，缺少基本的医疗器材，平常一些在我们大城市算是平常不过的病都会在这里引起死亡。像是看到了一种无限的悲凉，那些贩卖着各种各样的珍贵药材，以获取暴利的人们，是否能看到这些呢？
　　在苍茫的非洲大陆上，这样一群明明信奉着自然神力的渺小人类，在那些自认为为正义而战其实只是为了各自政治集团的利益的人们的驱动下，不断地自相残杀，不断地兵戎相见，不断地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带来身体上和心灵上的伤害。
　　这时的叶燃和其他医生护士，应该都能感觉到身上白大褂的重量。
　　叶燃用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继续专注于手头上的工作。白色的T恤有些汗涔涔的尴尬的贴在叶燃的身上，勾勒出完美的线条。白皙的皮肤，应该是改变不了的吧！从前不管怎么晒，都不能让自己的皮肤变黑。
　　脖间挂着一个听诊器，他动作很轻柔，轻柔到像是在抚摸。可是坐在那里的病患依然发出不能忍耐的叫声，不，应该是哭闹，一个小孩，能忍耐已经算不错了。
　　是的，那是个典型的非洲小孩，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子，明亮的眼睛，和洁白的牙齿。
　　请你让他的母亲不要担心，我们会好好处理的。叶燃对旁边的翻译说道，在这里绝大多数的人们是听不懂英语的，所以每位医护人员都配备了一个翻译，翻译顺便可以为医生打打下手。
　　叶燃是个体贴的人，在他不温不火的外表下，暗藏着一份温柔。
　　小孩是早上来的，顶着大大的脑袋，苍蝇爬满了他那颗硕大的脑袋，可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天上闪烁的星星。他的母亲说，他是之前摔了一跤，头上开了一道口子，他们没管，可是后来就化脓了，后来就发展成了这般模样。小孩疼得不行了，他们才打听到这里有医院，走了两天才走过来的。
　　顿时，那个来自四川的小护士，眼眶都湿润了。在叶燃他们眼里，这个叫李牧知的小护士应该是个比较冷漠理性的人，不爱说话，不爱搭理人。不像同期的Kar医生那样话多与尖锐。
　　可是，能孤身来到这里的人，又有谁是铁石心肠呢！
　　终于处理完了，在不断地按压和消毒下，无数的脓水被叶燃清理的干干净净，小孩也渐渐的走出了疼痛，满脸泪水但却没有了来时的痛苦表情。
　　小孩的母亲不断地用叶燃听不懂的土话说着感谢的话，然后领着自家的小孩回去了，其实她估计并没有意识到，刚刚那种情况是多么的危险，在卫生条件很惨淡的这里，苍蝇不断地传播着痢疾等传染病，这样下去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小孩最后的命运是什么样的。
　　这大概会是叶燃今天最后的一个病人，因为那颗又圆又大的太阳，像一个处于末路的火球，缓缓下降。
　　叶燃站在帐外，夜风微起，将叶燃汗湿的T恤吹干了。目不转睛的盯着远方渐行渐远的母子，目光深邃。修长但略显清瘦的身形在暮色中勾勒出单薄的剪影。
　　在想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Tom站到了叶燃身旁，他在抽烟，后来据他自己说那是自己年轻的时候留下的臭毛病，只怎么也改不掉的。
　　我在想，他们又要走上两天才回得到自己的家。叶燃的轮廓在烟雾的氤氲下，变得模模糊糊，但他依然望着远方，直到那对母子的身影变成小小的黑点，然后不见。
　　这就是第一天的工作，叶燃小心翼翼的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写下今天的工作。他怕自己会忘记，会忘记自己曾经这么快乐，曾经为自己觉得值得的事努力去做过。
　　也许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抓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逼回到那个人的身旁，但希望自己珍惜着这样充实美好的时光，这样有意义的美好时光。在贫瘠的大陆上，为延续美丽的生命而努力着。
　　这是那个人一辈子都不会懂得的事，是那个人一辈子都会不屑的事。
　　晚上简简单单的吃过了饭，大家心情不错的围在营地的空地上，玩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游戏，或是唱唱歌之类的。以便增加大家的情感，在这些枯燥悲伤地工作中，这样一些小小的调剂应该是必不可少的。
　　大家围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聊自己，聊国家，聊爱好却没有人聊病人。然后大家的关系不断地拉近，共事起来才会显得和谐，并且能在枯燥乏味的医疗过程中找到来自队友的支撑。
　　叶燃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但毫无疑问他是参加了的，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他们神吹海聊，看着Nips和Kar不断地吵嘴，相互讽刺，相互并没有恶意的攻击，也像是生活中的乐趣似地。像是盛开在沙漠中的娇艳花朵，给一天疲惫紧张的生活划下一个相对轻松的句点。
　　后来，当地的一些土著医疗人员就开始跳舞了，那是那种没有规律的非洲舞蹈，节奏感很强，随着自己心灵的旋律跳动的舞蹈。鼓点一下下的，敲进人们的心里。
　　欢乐的气氛感染了叶燃，他一贯紧绷着的面部神经竟然挂着淡淡的微笑，虽然没有参与到舞蹈中，但仍然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舞蹈的人群。觉得很有趣的感觉，人群中不断爆发出欢乐的笑声。大家都被Nips那僵硬的舞蹈动作逗笑了，再加上Kar的揶揄，大家都笑成了一团。
　　后来Tom就坐到了叶燃的身边，带来了一些冒着香气的食物。Tom大叔很豪爽的笑笑，白色的胡须随着面部不断地抖动着。你怎么不去跳舞呢？把自己的食物分了一部分给叶燃，然后就开怀的吃着。
　　我啊？不行的。叶燃淡淡的笑着，摇摇头。像是有一点淡淡的害羞，然后淡淡的咀嚼自己的食物。眉眼间又透着淡淡的坚毅，和淡淡悲伤，是一笔化不开的浓墨，凝结在那里。
　　是吗？Tom大叔也没有多说话，然后望着人群，望着升起的篝火，目光深邃，似乎陷入了无限的沉思之中。
　　喧嚣过后，紧随的还是久久不能平复的寂寥。那是出现在人后的一种孤单状态，冷冷的，如果可以，似乎都可以在自己的心间下起一场白茫茫的大雪，铺天盖地。
　　叶燃提前回到了宿舍，那空空如也的简单房子，他要趁Nips回来之前，写写日记。这真不是一个好习惯，这个习惯在小学阶段被老师评价为优良传统，但在于叶燃，写日记的习惯是自己明明知道的致命弱点。是在以往的训练中被严格的教官狠狠地批了的，但是这世界就是这么怪，有的事情确实是自己改不掉的。
　　改不掉啊，才发现自己就是那么欠，那么找虐。在昏黄的灯光下，晚上，因为条件有限，营地里只有这种昏黄的灯光，但是叶燃很喜欢这样的灯光，暖暖的，让自己的心融化成一团。只有在这里，叶燃才能感觉到放松下来的感觉。
　　今天，我开始了真正的工作，那是真正的工作，虽然很基础，但很有意义。我知道那是你不能理解的。有很多东西并不是可以用利益来衡量的，我能在没有你的世界找到幸福，你就不觉得可悲吗？
　　叶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日记本上写下这样的一段话，停下笔，自己都笑了，嘴角荡起的是苦涩的笑容，为什么自己都读出了自己像是在赌气呢！不能这样，自己竟然像个小女生一样，真是不可原谅。
　　然后叶燃摇摇头，不算轻柔的合上了笔记本。但笔记本的封面上赫然的写着人体解剖图册，然后叶燃把这本笔记本放回了一个简易的书架上，伪装的很好，不经意的样子。
　　后来叶燃就快速的洗洗漱漱，上床睡觉。保持着像军人一样的习惯。
　　后来，就睡着了，真是久违了的安眠，只是在模模糊糊中，听见Nips回来了，然后是一片安静，然后是谁靠的很近的鼻息，暖暖的，痒痒的。
　　阳光会照常洒下，我亲爱的朋友，如果有一天，你再也不记得我，请将我的身影留下，我会腐烂在你必经的小路上，和蝴蝶玩耍，我会融化在围绕你的溪水里，和鱼嬉戏，所以，你可以把我忘记，狠狠地忘记，但是我会是你生命里，不可磨灭的印记，我永远知道。
　　在淡淡的梦里，叶燃觉得身体有前所未有的轻盈，飞过高山，飞过大海，飞回自己小时候居住的地方，飞回伦敦，自己那温厚的母亲，静静地坐在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小门前，对着自己笑着。那笑容，可以融化叶燃心里无限的冰原，静静地，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