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1-1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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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 主从关系Ⅲ
用“如履薄冰”来形容迪卢木多实在可谓恰如其分。
如果给予选择的权力，想必他宁可去迎接又一场的辛辣痛斥，总也好过被主君视若无睹的冷遇。
也许有人会觉得能避免那番尖锐到让人严重内伤的言辞是件幸事，但观察过阿其波卢德讲师对待学生们的态度就可以很轻易的发现，他向来吝于对某一部分学生做出哪怕仅仅是只字片语的指点，只要对方被认定为已“无药可救”又或是“不可理喻”的话。
作为骑士，迪卢木多坚信即使是对于具时限性的主人也必须毫无保留的献上自己的忠诚，然而困扰亦因此而生。这种处处碰壁却弄不太清楚自己究竟错在何处的憋闷感让他不由得苦恼地皱起眉来。
已是经过克制，却仍无法彻底收起愁容的情绪落在魔术师眼中，基本就如同看到了面对着一份答题错误百出的试卷却眼巴巴等待着能得到正确修正版的学生。懒鬼比无能者的罪名来得更大。要知道Lord El-Melloi最为痛恨的就是不会自发开动脑筋而是一味等待由别人来给出答案的家伙。
显而易见，他，费奥纳骑士团的王牌，迪卢木多·奥迪那，正面临着不止是无法被主君认同，甚至连最起码的亲近感都快彻底丧失的悲惨境地。
当然，坐以待毙从来不是骑士会有的态度。
即便是孤身与数以百计的对手作战，心情大约也就是这般的壮烈了。迪卢木多毅然决定用上骑士最后奋勇一击的意志，来推动自己走向那个摸不透心思的主君，去问个明白。
“我想，我已经把话都说得很明白了，英勇的骑士阁下……”
肯尼斯独自待在他那间办公室里，身边没有旁人。这可是个私下谈话的好时机。
宽阔厚实的桌面衬得坐于其后的金发青年身躯略显单薄，完全就是个学者的文弱模样，但并不妨碍他挥舞着化身为言语的刀剑将面前的从者划上一道又一道看不见的口子，并且这猛烈的攻击还压根连一丁点的魔力都用不着。
“如果您始终认为您对于忠诚理解无误的话，那么，还劳请详细列出在身为Master的我的命令之前，您具体还有哪些‘不得已’的优先选择，好让我尽早做好充分的准备……想必您的经历已经让您意识到了，不是所有人都具备容忍某些事件发生的气量的……”
向神明发誓，迪卢木多绝对不是受虐的爱好者。但他偏偏认为宁可这样当面被对方痛快的猛一顿嘲讽，也好过连眼神都甚少给予的冷漠拒绝态度。会让骑士感到最大屈辱的无疑是主君的鄙弃，而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体验一回了。
“吾主……”
没有在唇枪舌剑的攻势之下落荒而逃或者面露委屈，在魔术师看来已算是相当程度的长进。
或许只是微微敛身垂头的姿势所表现出了虚假的低眉顺眼而已，不过比起大惊小怪的反应来，这种忍耐和服从看起来要得体得多。如果对方是要用行动来表现自己对忠诚心的坚持，那么此刻，他的努力大致可以获得一个勉勉强强的及格分。
肯尼斯审视的目光依旧带着难以亲近的苛刻味道，从肌肤上扫过时会给人以正被钢刷刮削的错觉，还会生出如有实质的寒意与轻微刺痛感。
黑发英灵就顶着那种目光的注视，沉默的站立在魔术师跟前。与其说是意志坚定，不如说他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退缩绝非合适的选项，一旦他萌生退意，一切就到此为止了。而一个骑士的终途理应是战死，从根本上来说，就不该有任何退让的念头。
肯尼斯就这么看着自己的Servant杵在房间里立得笔直，像根柱子。
好吧……与其让他继续傻站着无谓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还不如彻底断绝了对对方某些僵化思维的期待。
在之前，肯尼斯从谈话当中判断得出的结论是：对这个空有满口理想却作茧自缚的蠢货，最好的相处方式是彼此保持距离，只希望对方能谨守从者的本分直到圣杯战争结束。他全然无意耗费力气去纠正那些不可理喻的诡异观念，然而对方的顽固却是超出自己想象的，显然不肯满足于肯尼斯对和平相处的基本设想，非要纠结在如何尽全力效忠的问题上。就像那些个不开窍却又偏偏强烈渴求证明自己的学生那样，真是让人头疼的死脑筋。
即使对于自己遇上这么一个难缠的Servant，肯尼斯也没有太过抱怨的意思。
作为看不顺眼时的习惯性讥谑当然总是存在着的，但如果追根溯源把问题的发生统统归结为运气不佳的话，无疑就等同于轻视自己足以挑战艰难课题的实力和自信。这决不是一个优秀魔术师会有的判断。
诚然，忠诚心自是一种值得称颂的优秀品质，可若仅仅止停留在肤浅的自我满足层面，则愚昧透顶到令人心生鄙夷。
身为Master，肯尼斯不会排斥Servant的效忠。有，自然是好的。但就像他曾说的那样，握有命令权以及“是否忠诚”的唯一评判权的人只能是他一人而已。既然要效忠，那么，就得照他的规矩来。
“Lancer。”
听到魔术师用柔滑且抑扬顿挫的独特语调称呼自己的职阶，迪卢木多精神一振。
终于不是“如何如何的骑士阁下”或“您”这类客套到夸张、以至于透出讽刺味道的用辞，这是不是意味着Master态度的缓和呢？
“尽管我不认为再和你讨论对于在忠诚含义上的认知偏差有任何意义，但我还想确定一下，是否能在命令的执行上对你怀有最后的一丝期待……还是说，只要是脱离令咒之外的要求就极有可能被诸如‘宿命’之类的伟大理由所妨碍呢？”
不待他开口，魔术师伸手作势打断迪卢木多的回答，继续说道。
“哪怕是世俗的我大体也能够明白，‘骑士的尊严’‘宿命的敌手’云云，那些真是美好如同传说一般的动人论调。只不过请阁下谅解，我并不希望这些词汇在戏剧作品以外的地方出现并且被拿来作为搪塞我的借口。哦，要知道这实在是愚不可及到了令人捧腹的程度……”
涉及某些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迪卢木多觉得该为此适当的声辩几句，然而魔术师脸上意味深长的细微神情让他警醒并且及时收回了这个念头。
自己是被试探了吗？不管怎么说，因此稍微摸准了些许Master说一不二的性格，也算是神明的庇佑了。
英灵屏息凝神默默聆听的恭敬姿态正是肯尼斯想看到的。
感谢老天，兴许是对方保有技能中的洞察力终于被激活且发挥了作用，让他得以不用再为了某些虚无的东西白费唇舌。这样很好。
“有一点还烦请牢记，迪卢木多·奥迪那，你是属于我的Servant，你遵从的唯有我的命令而已，一切他人意愿都不得对之造成阻碍，这正是我允予你的Geis！”
主君头一次称呼自己的姓名，却是在定下绝对禁制的情况下。
毫无疑问，这才是为英灵所渴求的主从关系真正意义上的确立。在他属于魔术师的同时，魔术师也属于他。
迪卢木多从不知道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从对方口中被念出会有这样让他激动到颤抖的效果。由魔力构筑而成的躯体清楚感受到了心脏的剧烈震荡，激越的血气上涌催生出了类似于微醺的陶然感。
面前瘦削的魔术师看起来甚至不需他运用双手就能即刻击倒，却是比起他生前所侍奉的骑士团之统帅更加具备上位者的气势。
那种贵族式的傲慢与咄咄逼人固然是使人难以招架的，但魔术师却用倾吐出残酷尖刻言辞的嘴允予了他在令咒以外两人间的另一个关联。这就是他的主君，他的王。
“你的回答呢？Lancer。”
容易让人联想到丝绸那类醇滑富丽触感的声线在向他发问，俊美的英灵胸怀诚挚之心向主君屈膝，毕恭毕敬的行礼。
“主人，您命令之所指，便是吾剑之所向！”
出乎意料，魔术师好像听到什么趣闻般轻轻笑出声来，眉眼间的锐气逐渐舒缓并散去，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说什么‘剑之所向’……别逗我发笑了，善战的骑士阁下难道已经忘了吗？你如今不过是个区区枪兵罢了。”
迪卢木多面颊上不禁多了些热意。
他想，对于如何侍奉一个惯于调侃挖苦的主君，他还是得尽快习适应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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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 身份伪装
即使指头按在眉心反复的揉捏，也无法缓解浮现在面孔之上的深深倦意。不将负面情绪倾泻到朋友身上是一种高贵的品行，但同样出于友谊，对方也不可能装傻充愣就此表现得视而不见。
“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不过，肯尼斯，你看起来有点糟糕……或许我今天不该打扰你。”
雁夜淳朴的关怀总是缺乏华丽的辞藻来进行修饰，却比客套的社交辞令要真心实意上千百倍，连那口带着明显异国腔调并且流利度上还要打个折扣的英语都显得可亲了起来。
“喔，天呐！难以相信……居然还有被虚弱的间桐先生担忧的一天。我的朋友，你的诚挚关怀让我不禁对自己的健康产生了不必要的忧虑，相信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不过……”
调侃过后，贵族向友人颌首致谢，“谢谢。”
连点个头都能做得风度翩翩，大概是英国老派贵族们刻在骨子里的坚持与本性_吧。
尽管也是名门出身，可那种尊贵优雅的姿态雁夜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对于基本的礼节和仪态，他懂得的自然不少，表现也并不差，只是和阿其波卢德的当家人完全两种风格，东洋式的含蓄保守并不会落了下风，只不过较为端正踏实再加上他的气质看起来不怎么惹眼罢了。
“对我来说，你的来访才是今天最重要的行程安排，而不是应付那些不止是神情诡异甚至连语言功能都已经无法正常使用的年轻小姐们。”
端起茶杯，肯尼斯在浓烈香气的蒸腾下遐意的舒了一口气，“但愿这种不得体的表现不至于影响到她们最近的论文，否则我将不得不给予一个令人遗憾的评价。”
老天保佑栽在他手里的学生们。
……不过，“年轻小姐们”？这又是？
雁夜还在思考话中的含义，始作俑者已经在室内现身，并且主动坦诚了罪行。
“主人，万分抱歉！因为我的缘故使得您受难，实在是不可饶恕的过失！”
发现Lancer一身装束完全与阿其波卢德家的管家们无异，连规整的领结和白手套都没有遗漏，而不是身着皮甲的造型，雁夜很有点吃惊，以至于险些被茶水呛到。
这位在传说中太过有名的美男子被现代装扮遮盖掉了健美的肌肉，却丝毫无损其挺拔体态，反而带出了另一种存在感强烈的魅力。说句冒犯的话，真是叫人在一瞬间就彻底理解了公主为他甘愿私奔的理由。虽然自己的Berserker也是相貌出众的英灵，但要论美型程度，那还真是比不过这位的……祸水级别。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打扰我们的？奥迪那先生。”
而肯尼斯的回答也让人深思。
没有Master的授意，英灵很少会有主动改变造型的念头。
管家服，此外再加上奥迪那先生这样的称呼，这是……？
雁夜很不合时宜的突然联想到了本国年轻人中颇为流行的某种扮装活动……当然肯尼斯绝对不会是无聊起来拖着Servant去玩cosplay的类型。而这种质疑如果问出口，结局必然是会被友人最心爱的Volumen hydrargyrum[1]斩成碎块，用黏胶都拼不起来。
肯尼斯辛辣的抨击还在继续。
“看在老天的份上，行行好！别再炫耀您今天的辉煌战绩。真希望那些由于被相貌所蒙蔽而带来的可悲冲动不会对那些小姐们所剩无几的智力造成永久性伤害。”
从他的话里压根没有半点怜悯的意味。
而自己和对方相处久了，已经很了解这位“其实长相身材亦不算坏”（<-重点！）的贵族，雁夜不得不用喝茶的动作来掩饰自己脸部肌肉的活动，这样才能努力忍住，而不是喷笑出声。
……
“这么说来的确是好办法，太过光明正大以某个特定形象现身，反而不容易被联想到Servant上头去。”
雁夜恍然于那身管家打扮的缘由。
和始终未在人前暴露的自己不同，很早被选中的肯尼斯那作为Master的参战者身份已不是秘密。其中多多少少是由于家族中人出于名望、炫耀等原因而张扬出去的。起初并不十分在意，但结果却因此受到并不为当事人所喜的监视，加之圣遗物被盗事件，更是加重了这种不快。
阿其波卢德家自然没有不维护家主的可能，应该说，他们对此的反应甚至比肯尼斯来得还要大。小部分阴谋论者至今仍认为圣遗物的遗失是一件针对肯尼斯的卑鄙陷害，而非年轻弟子的一时昏头。于是，哪怕仅仅是亡羊补牢，也是极其乐意为家主在接下去的圣杯战中的顺畅性提供全力援助的。
当然间桐雁夜的盟友身份同样也被肯尼斯不动声色的隐瞒了下来，否则想必会有人叫嚷着要求现在就先除掉这样一个身边的对手。索拉倒是知情者，只不过骄傲的索非亚莉小姐即使被明明白白的回绝了她那点“天真可爱的小念头”，也没有做出告密的事。再怎么说肯尼斯也是她的未婚夫，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所以拖他后腿之类的念头，索拉倒是真的没有过的——也许其中还有“不敢”的原因存在也说不定……
于是，如今Lancer甚至拥有了正当合法的身份，甚至还作为“顶替计划退休的老管家的新人”，乘坐那辆每天接送家主的车子坦荡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果只看结果，那确实是成功的，不过问题在于因此而来的巨大副作用。一天之内，那些因美色而吃了熊心豹子胆勇气途生的女学生们给时钟塔的明星讲师制造了数也数不清的麻烦，似乎连他最为严厉的眼神都已不再能很好的震慑住她们。
“虽然是在我同意下的建议，但不得不说这也许是个可笑的傻主意，因为那就像是展开尾羽、招摇过市的花孔雀所造成的效果。所以，我的朋友，也许不够绅士，不过若是此次参战人选中女性的比例能多些，想必我们的胜算便能大大提高，至少今天的局面已经让我清楚看到了这种可能性。”
金发友人把杯子搁回茶托的声音比平时略响了几分。雁夜决定坚决不对这个评价发表任何感想，只是小口小口的连续品茶，并且对为他斟茶的Berserker感激的道谢——各方面的道谢。
不过……
他倒是留心注意了Lancer的神情。
说来有趣，英灵只是殷勤的随侍在边上，似乎满足于哪怕仅仅是递点心这样的小事，不知该说是对“管家”的伪装身份过于适应良好（……）还是什么别的。因为涉及本身的话题而难□□露出无措，却堪称勇敢的并不退缩——这大概是由于肯尼斯的说话对象是雁夜而非英灵，因此减弱了直接针对所带来的杀伤力；又或者是金发魔术师的自嘲让讽刺显出了更多玩笑性质。
应该算是好现象吧。起码比之前的僵持要来得让人松一口气。雁夜是这么认为的，尽管看起来超像饲主与大型犬的关系就是了。
【注释】
[1]Volumen hydrargyrum：即是月灵髓液。我认为那实在是一种很萌的礼装~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11.1-1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