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宁泊远

20、情难辨

　　秋华在这个没有丝毫光线的密室里呆了不知多少时日。她仿佛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集厅里那种不分昼夜的感觉。
　　送饭的人是一个老妪，头发花白，背佝偻着，指甲很长，含了很多污垢，漆黑漆黑的。皮肤干枯而苍老，仿佛全身只剩下一张皮紧紧贴在血管和骨骼之上。
　　她每次来的时候，秋华能够听见淅淅沥沥的钥匙声。她打开门口上的一个小窗口，然后将一只剩饭的碗送进来。
　　秋华起身去接。饭菜倒不是隔夜残渣，新鲜热乎。秋华接过来，又将先前的空碗递过去。
　　秋华独自一人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这里面的每一分钟，对秋华来说，都犹如一年一生那样漫长。她无事可做，靠着坚硬的石壁，只能将自己苦难人生一遍一遍回忆拂过。她常常感觉，即便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却感觉自己真正的人生，不过只是离开望月楼之后这短短浮生半载。
　　她不知何时，方歌便对自己怀有戒心。但不管如何，那日竹林里，他表露出深深的疲倦和脆弱是真。她也不知此刻华珠是否痛恶自己，但之前的依赖相伴亦是真。

　　有时实在寂寞得发紧，便对着送饭的老妪说话。
　　老妪倒也不是不回话的。后来秋华得知她的经历——年轻时丈夫死了，一直守寡至今，身边无人陪伴，本是乞讨过日，后被公子在这里安排了差事。平日里亦无人相伴，一个人久了，就渐渐忘记自己还能说话。
　　她的声音沙哑苍老，说起自己经历也只是短短几句话便概括，语气平淡，倒听不出来多少悲怆。
　　可渐渐聊得熟络起来。好处也是有的，例如饭会多盛一点。
　　秋华照旧如常的捧着饭碗。老妪做的菜，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粗茶淡饭却又别有一番滋味。吃得正津津有味时，却听老妪道：“据老妪这几天看来，姑娘算是个心地善良，平淡本分之人，不知却为何被关了进来。”
　　秋华一听，愣在哪里，嘴里还有未下咽的食物，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就这样端着饭碗咳嗽了几声，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再抬头时，窗口那张原本丘壑纵横的老妪的脸却被阿全那张英气逼人的脸所取代。秋华一时未反应过来，再度被饭卡住。
　　“咳咳咳咳……”秋华连咳数声，然后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可以放我出去了？！”
　　阿全没有顺着她的话答下去。似乎神色不悦，旁边老妪见了，帮着秋华说了几句：“这位公子，我看姑娘是位好心姑娘。”
　　阿全没有理会，原先阴沉的脸色也没有好转。秋华心里疙瘩，不知是什么大事。
　　“华珠不见了。”语调降低了许多，声音阴沉：“说，是不是和你有关？！”
　　秋华听后怔愣，连连摇头。随即想了一想便道：“我前几日同她乔装去过望月楼。”
　　“去干吗？！”
　　“找一个叫花漾的姑娘。至于原因，我说了未必你会信。”
　　阿全一听，什么话也没说，如同来时一般匆忙，人立马就不见了。
　　窗口处再次出现老妪的脸。老妪神色怜惜的叹息，什么也没有说便将窗口上了锁。

　　阿全一路上非常自责，这几日组织里忙得不可开交。有些奸细渐渐浮出些线索，同时又接了几笔大生意，同时还得应付仇家上门讨债。他夜里常常睡不好觉，也常常做噩梦。公子卧床后的这些时日的生活，他真真不愿去回想。
　　现在连华珠丢了，他竟隔了三个晚上才知情。越想越觉得愤恨，脚下的步伐不由的更加快了。
　　照着之前对望月楼的了解，他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它所在的那条小巷。此刻却大门紧闭，了无生气的模样。
　　他拿捏不住是否该就此闯入。望月楼看似简单，实则太过危险。想了许久，他不知华珠此刻是否会得到善待。但他十分清楚的知道，如果进这样轻易闯入，会给组织带来怎么巨大的危害。所以他只能徘徊在门口，等待夜晚降临时，做一个贵客前往。

　　此刻望月楼里，华珠昨晚在花漾的劝说下喝得伶仃大醉。茫然的醒来，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像似一晚上的记忆全部消失一般。她晃了晃自己有些沉重疼痛的头。开始四下打量。
　　她从未见过这个房间。不大不小，没有窗户，看不出门在何处，角落里点着红蜡，墙上挂着一些山水画及书法，倒有古色古香的韵味。房间正中有一个矮桌，矮桌上放着一杯茶及一盘糕点。
　　是桂花糕。她曾听秋华讲过，这个世上这个季节还能有桂花糕的，除了宫里，便只有一个地方才有——望月楼。
　　忽然想到这三个字，便断断续续的回忆起了昨晚。
　　她记得昨晚有艳女送来山珍海味，也记起花漾陪着自己喝酒聊天。那个时候，自己是没有什么心思的，既然秋华来找过花漾，那花漾一定是秋华的朋友。于是她毫无芥蒂的开怀畅饮。
　　于是她便到了这里。
　　此刻她也陡然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关在了望月楼里。此刻害怕才渐渐席卷了她。
　　她忽然有了怀疑：那么花漾，以至于秋华，到底是真如往昔那般情如姐妹，还是另有阴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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