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志异》扬夏summer

57、洪水

　　未到家中，先去阿绣家将豆丁接了回来。
　　阿绣正裁着一件小衣裳，看见我也十分高兴，叽叽喳喳的说了一翻豆丁近日来的调皮捣蛋。我笑着抚了抚抱着我大腿不放的豆丁，心中仍是疲累，谢过阿绣连生夫妇后便与君竹一人一边牵着豆丁回了家。

　　青幽幽的石板道，我们两大一小慢慢的踱步回家，却在那一刹那，突然一大片乌云拥到头顶，竟黑压压的攒出一副大雨模样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君竹连忙抱起豆丁，一手拉着我，一路狂奔跑回家中。雨点如洒豆一样噼里啪啦落下，砸向地面，在石板上开出一朵朵绚丽的花，而就在一转眼间，就湿遍了整条街巷。
　　冲进家门之时，大雨倾盆而下，一串串顺着屋檐青瓦小溪似的流下，整个世界一片昏暗，鼻中嗅道那雨落时的尘土味儿，被那雨水绞出的青苔味儿；耳中听到的是那如擂的雨落，和那后山竹林在风雨中被吹得飘摇哗哗直响。
　　君竹一边忙抱了豆丁要去换湿透了的衣裳，一边推着乐呵呵的看着雨景的我，口中说道：“别只顾乐了，赶紧把衣裳换了去！”

　　待到我换好衣服出来之时，豆丁已一身清爽的在木马上奋力摇摆了。我看了看，君竹不在屋内。逗着豆丁玩了一会儿，豆丁看着天井上方那一片黑压压的天，水花溅在那天井旁的水缸中，泛起一片片涟漪乐的吱吱笑，像一只快乐的花狸猫。
　　君竹从门前闪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壶暖好了的酒，放在案上后吩咐我喝两杯祛寒，这才自己转身去换了衣服。

　　谁知大雨竟接连下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入夜时，雨水悄无声息的没过小溪，漫到了屋前。一时间，原本入夜便宁静的小村庄顿时敲锣打鼓，轰闹起来。无数人声叫唤着阿爹阿娘，兄弟姐妹，家中有高阁的都迁到了楼上，没有的便移至了亲朋家中地势高处。
　　因君竹前些时便担心着水会涨上来，早在阁楼中备下的睡具，这时我和豆丁便早已移到了阁楼中。趴在窗棂上看着屋外一片的雨声人声淌水声。
　　不知是谁家的猪圈未关紧，大水来了后，那猪竟被水冲了出来，一边在水面上扑腾一边的拼命叫唤，声音极其之惨烈。
　　这时君竹走了上来对我说道：
　　“我要出去一趟，去连生家中看看，他家地势低，不知道怎样。阿繁你将我备好的被褥再铺一铺，别人不说，阿绣却是要小心的，还是把她接来安心一些。”
　　我点点头，催促他快去。

　　待我铺好禄子之后，君竹还未回来。咬着手指想了想，照这样下下去，这大雨只怕是会淹进屋中。楼下书房里那此话本子却还在书架上摆着。于是便让豆丁在阁楼里呆了，自己去了书房中，将那些本子宣纸往书架上方移去。
　　这时听见门口有声响，我到门口一看，屋外水竟已到小腿部了，只是还未漫过内堂的门槛。门口却是连生与君竹一道，拿着个大大的木盆子，让阿绣坐了，两人居然一路这样将阿绣推了过来。
　　连生看着我，抹着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说道“我家那边已淹至腰部了。这雨，可真是大！”
　　我担心的说道：“那阿绣爸妈呢？怎么不一起来？”
　　“他们去了二姨家中，繁姐姐不用担心。”阿绣答到。

　　我去将阿绣搀立了起来，进了屋中，君竹不顾身上雨水，擦干了手，快速帮我把书摆上了书架顶部后，催赶着我们全都上了阁楼。
　　又是一翻的手忙脚乱。

　　夜间后山一阵哗啦啦的巨响，君竹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怕是山洪泄了。”
　　果然，又听到不少锣鼓声响，伴随着鸡鸭叫唤，后山无数鸟儿惊鸣，火光染红了半天。

　　清晨醒来之时，大雨倒是停了阵子，只是从楼上望去，竟是一片浑浊的汪洋模样，几幢孤楼在水中孤单单的伫立，早不见了平日里那青幽幽的石板街道。
　　朱屠夫在一片水中与一只大猪奋战，拼了命的想把它拽回圈中，那猪应是受了惊吓，一边嚎叫，一边向外扭着身子，一猪一人在水中翻腾出一大片浪花来。
　　我有些担心的对着阿绣说道：“这样下去，可要没有吃食了。”阿绣亦是一脸的愁苦，我正要安慰她，却见君竹含笑走了上来，手中捧着一大盆的果子，笑着对我说道：“虎子送来的”又指了指外头。
　　我伸出脖子看去，只见那水面上，赤豹矫捷的游过，身后水花不兴，到了后山坡地，利落的爬上去站了起来，急抖了抖身上，水溅出一朵大花来。
　　我开心的挥手叫道：“虎子！”它回过身来，冲着我一声巨吼，震的山上惊起无数飞鸟冲上天幕去。

　　“家中可还有吃食？”我偷偷拉过君竹，一边啃着果子一边问道。
　　君竹看着我偷偷模样，知道我是怕惊了阿绣，便拍拍我的手对我说道：“不必担心。”说完面上有些奇特，却是思了思，又说道：“在堂厅供桌上，有人放了一案子的食物，想来亦是知道我们不便生火，都是熟食，够我们几天吃的了。”
　　我啃果子的手顿了顿“噢，或许是叔启吧。”
　　君竹笑着并不答话。

　　我默默的啃着果子，心中思道：“有空送这吃食过来还不若去教训教训是哪个龙王降的这暴雨呢！”

　　这天夜里，水开始慢慢的退了下去。
　　清晨醒来之时，第一件事便是站在阁楼往下望去：
　　洪水肆虐过后的村庄，青石板不再是那干干净净模样，积着一层厚厚的淤泥；村庄中入目四处皆是残枝败叶；而小溪中的水流也不似往日的清明，浑浊不堪……
　　看着远处的农田，此刻还哪有什么齐整模样，今年的收成慢是艰难。我心中有一丝难过，忍不住叹气时却是君竹笑着拍着我说：“可别忘了，你是谁呀！”
　　我一怔，是啊，我几乎忘了，我还有令植物快速生长的能力。想到此，便放心的笑了出来。

　　突然，君竹眯着双眼，看着远方，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是周家的马车急冲冲的冲进了村子里。那驾着马车急冲冲的嘶喊着的，正是阿福！
　　“出事了！”君竹低低说道。拉着我便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