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驿站 ...
-
最后,却是陆介安送我与君竹回的凡界。
作别之时,罗睺仅是抬头看了看我,淡淡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的转了身。
当画舫停在那村口江畔之时,烈日正炎炎照的水面波光鳞鳞。
陆介安与我们一道下了画舫,到了大槐树下奉着他的祠中探了探,看那不甚华丽的残败模样,竟然惹的他咧开嘴笑了笑。
君竹将手挡在我额前,遮住了那洒下烈日,我漫不经心的对陆介安说道:
回头我找人替你修修葺一下。
他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互道过保重之后便各分了东西。
还未回到我们家中,远远的便瞧见一辆马车停在院前。君竹细细看了半晌之后,回头对我说:“像是周大哥的。”
我皱了皱眉,如果不曾记错,前几日阿福来送酒之时,说的却是周长治去了县城之中,这却是回来了?
来不及去阿绣店中接豆丁,便勿勿的迎向了周家马车,果然,还未到马车前,阿福便朝我们奔了过来!
“夫人,夫人,少爷出事了,我已在门前等夫人两天了,快随阿福去看看吧!”
阿福满脸焦急,豆大的汗水顺着沟壑遍布的脸弯弯曲曲的流下。但他虽急,却是并未露出太多的的哀色,我的心便放了一放,应不是什么得大事故。
一路上,阿福大概的讲了他所知之事。
周长治去这县城原是因为这茶店之事。此时,虽有些大省城里有些地方已通了火车,但因我们地处偏远,加之又是小地方,出个门还是得靠着个马车。
这日里,周长治车马到了县城外驿站,因天色已晚,惦着若此时进了城,也是寻住处觅食处,多又不便,不如先在这驿站修整一晚,明日再进城。
谁知这一耽搁,耽搁出了事故来。
那驿站旁有一家小小的名唤四通的酒家,平日里做的便是住在这驿站中来往客人生意。
因驿站中条件远远不如县城中的好,那些有钱有势的多半不愿歇在里头,倒是宁愿多赶些夜路去住那县城里的好酒家。所以这四通酒家店中所备,也不过是些平民食物,无非便是些包子面条一类,十分说不上精细。
周长治今日里勿勿住了这驿站,下了这车马后,往那里间一看,竟是一间大通铺,十几张床架连绵的摆了,不过是供往来客官随意歇一歇罢了。
跟随着两名从人怕怠慢了自家掌柜,所以两人挑了那最靠里的一张床给周长治,然后两人再挨个领了床。
所幸,门口便是一口大井,清洗一类倒是没什么不便。
三人勿勿清洗过后,便齐头出来找吃食,四下里,只有那四通酒家可以选,此刻,正闲闲落落的坐着几个人,看模样,都是来往的行脚商人,皆是十分寒酸样子。
因没有什么太多可供选择的吃食,于是每人面前,都是一碗稀粥两个包子,好些的面前还摆着一小碟子的咸菜。
周长治皱了皱眉,心中十分后悔,早知道就算是晚了些也应赶去县城,但事已至此,便只能是凑和了。
三人在那店中坐了。
那桌子十分油腻,仿佛可以刮下一层厚厚的黑油来,因使的久了,那木上纹理十分深刻,早不见也许是几百年前上过的红漆。
徐娘半老的老板娘风情万种的送上了几碟子咸菜,一篮子肉包子,还有三大碗稀粥,笑嘻嘻的说着不够管饱之类,便扭着腰肢去那柜台上站了。
周长治因心中十分不适,用那筷子挑了挑咸菜,觉得十分不对胃口,当下便搁下筷子。
这边那老板娘却连忙殷勤的上了前来:
“这位公子对我们家的饭菜不满意?小地方,条件有限,但公子还是得想着自个身子,多少吃一点。若不想喝这粥,包子却是好的,来来往往,全说是好吃!”
老板娘话间未落,那周围食客也都纷纷应道,“好吃,好吃!”
周长治从人这时也劝道:“您操劳一天了,多少还是吃一点吧!”
“因上回得了个古镜子,少爷喜欢的紧,这几日随身皆带着。”阿福将两手并了并,并出了个圆形向我示意说道:“这么大。”我点了点头,心中明白是那日我□□水玉时顺带买的那面镜子。
“多亏了那面镜子,算是救了少爷一命!”阿福一边拍着胸,像是想把自己的惊就这么拍落似的,一边向我说道。
“镜子?镜子怎么了?”君竹奇道。
“相公你不知道,这镜子,这会儿却是破了,那破裂之处,竟是血红血红。但少爷说,这是那镜子替他挡了灾呢!”
至于那镜子为何破了,却是见着了周长治时,亲听他说的。
“当时我碍于大家都劝着,便忍了心头不适,伸手欲去拿那包子,但却是快要碰到那包子之时,顿时心头一阵绞痛,当即便收回手捂着胸口。但当我缩回手之时,那疼痛之感却立即消失了。
众人皆问我何事,我亦不知何事,便答到无事,可,当第二次伸出手之时,那疼痛感又立即袭来,几次三翻,都是如此。”
周长治似乎对那疼痛仍是心有余悸,同我们说起时,手仍抚着胸一副惊吓之样。
“莫非,那包子有什么问题?”我见他如此,皱着眉问道。
神思一恍,却是突然想起了,年少那些时日,无事中看的那些闲书。
那是一段养在深闺的日子,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的时节。
我家因也是那地方的大户人家,那时父母健在,而我又是家中独女,掌上明珠,因而我也得了一个临水的闺阁。
年少轻狂,也干过不少误入藕花深处,惊起一滩鸥鹭之事,但,做的最多的,却还是在那临了水的栏杆上坐了,默一默父亲交待下来的诗词,临一临大家书法,翻一翻书房中收藏的一些闲书。
记得那日,我一边回神想着《春江花月夜》或是《长恨歌》,一边翻了不知是几时的志异小说来。里头的故事中,大多是春秋时期的一些奇异事件,这时回想起,忆的最深的便是:
书生在赶路途中,借宿路边小栈,老板娘为人殷勤,做的最好的便是店中馒头,食客们纷纷吃食。
但书生因故恰巧未食,心中甚遗憾。夜晚睡时,却发现那墙上有一小洞,书生好奇临洞偷窥,却见那风情无比的老板娘正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驴另一个小小的磨,指使着驴用磨磨出了无数细白面粉之后,老板娘将那驴与磨收了,又将那面粉做成馒头才熄了灯安睡。
书生一夜惊吓,第二日晨时,藏了老板娘递给他的一枚馒头后,偷偷的溜了。躲在店后在一旁偷偷观察,才发现,那些吃了馒头后的客人们却全都俯身变成了驴,老板娘轻轻快快的将他们全赶至了驴圈之中,待回头卖予往来客商行脚之用。
书生当然吓到一身冷汗。
隔了几日之后,书生回程时又路过此栈,想起时心中义愤填膺,便又借到了那店中。在老板娘要与他吃馒头之时,从怀中掏出了前几日老板娘给过他的馒头,口中说道:
“都说老板娘的馒头好吃,这是我做的,味道却也不错,不如老板娘试试,看能否与你的媲美?”
老板娘不疑有他,便吃了那馒头,果然,也变成了一驴。
于是书生便牵着驴打驴上路,如此一役,便是好几年。
终有一天,书生赶着驴行到路上时,遇一道人。道人看着驴哈哈大笑,口中说的大意大约是想不到当年如何如何的某人,今竟落到如此下场。
说完,也不管书生,将那驴皮一撕,那老板娘竟从中跳了出来,与那道人谢了谢,勿勿走了!
那道人这才与书生说道:“给了她这些年的教训,应是够了!”
莫非,周长治遇到的也是这样之事?只是那镜子却是如何?
我急急看向周长治,听他细细说下去。
周长治却直至阿福送上竹叶茶,我们喝了一口之后,他似乎才理清头绪,却是未正面回答问题,接着说道:
“那天里,却是正好,我将那铜镜放在了胸口之处。”说完他抬头看了看我们。
“因我觉得十分古怪,便推说不太舒服,要回驿站。临行前却被老桥娘硬塞了几个包子,说回驿站中吃。我回去不久之后,借宿的那些人便纷纷回到了驿站中休息。天还未黑尽,已尽是打呼之声。”
周长治顿了顿,扬起脸来时,面上是一丝苦涩微笑:
“庆幸缘与与你相识以来,所见所闻,也感到了此中奇异,心中惶然之际,便想着叫醒从人,连夜上那县城去。反正那马车就在门外停着,离去也快。谁知……”
我轻轻接到:“怎么?”
“他们竟是全都沉睡不醒,我如何叫唤也不醒来。我手足无措之际,胸口铜镜传来嗡嗡声响,顿时明白,怕是危险已至。那时又如何移动他们?便只好只身冲出了客房。
但此时并无处可躲,月光之下,便只有那古井旁水渍在闪闪发光,我心中灵机一动,便顺着那井绳,落到了那水中,躲在了水井里。”
而后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声之中带着隐隐的血腥之气袭来,即便是在那井中,也能闻到。然后却是长时间的悄无声息。
许久,周长治在井中紧紧的抓着井绳,冰凉的井水已浸泡的他全身发抖之际,这才传来一句恨恨的声音:
“跑了一个!”却是一名陌生的男子声音。
“算了,看他那身装扮,也是富贵之人。比不得这些穷苦的,被我们吸血便吸血了,反正也无人问津。若惹了这些富贵的,引来灾祸,我可不想再四处奔波了。”却是那老板娘的声音。
又是一阵腥风扬过,四下里便只余一片清静。
当周长治颤颤悠悠从井中爬起来时,全身冰冷的没一口热气,几乎不敢再去那客户再看一眼。但想着毕竟还有两个自己从人,也须得去探一探,便挣扎着进去看了一眼,谁知里面竟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找不着了。
周长治心中十分慌张,强稳了心神,向外走去。刚欲爬上马车,便发觉不太对劲:空气中隐隐传来一丝血腥之气,似乎便是从马车之中传出来的。顿时他全身汗毛全立,几乎僵住之时,一个巨大的蝙蝠身影从车中蹿了出来,此刻正冲向他来!
“后来呢?”我惊的忘了喝手中的茶,忙问道他。
“我当时已是吓呆了,还不待我反应,这时,突然从我胸口古镜中竟冲出一抹身影来,居然是一个身穿盔甲的将军模样,边与那备蝙蝠纠缠,边冲我喊道让我快跑。
这时我亦惊醒过来,连忙驾上车马,一路狂奔回来,所幸,天色即刻便就泛了亮,后面也似乎亦没有追兵赶来!”
虽口中是如此说,但周长治仍是双眉紧皱着。
“当我回到家中时,摸出那铜镜一看,却发现已是裂了开来,那裂口之处尽是血红,阿繁,我怕这镜子怕是替我挡了灾,已经……”
我伸手接过周长治推来的裂镜,果然,那裂口之处,如血似焰,一片血红。
所幸,因那妖物并未近了周长治的身,所以此时周长治修养的缘故不过是因为在那冰凉的井水中浸了半夜,染上了风寒罢了。
其实周长治让阿福请我到他家来,仅仅是个心理上的借慰。因为我实不能降妖除魔,也不能告之他个所以然来。只是有些事情,能找人说说,觉得能将心中负担减少若干,便也算得是个便宜的卖买。
此刻,我便只能拿着这个裂镜看了看,叹了叹气。心中思索,能做之事也不过是回头问问杨叔启是否知道有这么个妖物祸害,而别的,别的,竟也是不能了。
想了想,若要与杨叔启说道,拿着镜面怕是好些,于是与周长治道,便将铜镜交给君竹收了起来。又与周长治说了往后那与阿修罗王交易之事便都由他出面与罗骞打理,也细细解释了那罗骞是谁。
周长治虽不解为何突然如此,倒他一向为人内敛,也不细问,只是温和的笑了笑,表示知道了。
我们又喝了两杯茶后,我嘱他好好休息,便告辞,让阿福将我们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