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志异》扬夏summer

51、品蟹

　　待到醒来之时，却是在自家房内，是肚子里咕嘟咕嘟的饥饿声将我唤醒的。伸了伸懒腰爬了起来，趿了鞋向外走去。君竹并不在堂厅里，我又向厨房走去，果然，他正在厨中。
　　“什么好吃的呀，好饿！”我探头探脑的去看锅中。君竹轻快的将一尾活鱼快速去了鳞后，切成段，扔进了山中采来的菌菇熬成的浓汤中，一边用肩将我顶开，说道：“先去书房里坐着，一会儿就有吃的了。”
　　我正欲走出厨房时，却看见灶台上一大碟蒸好的大螃蟹，恐有二十来只，被君竹用竹筐盖着，所以进来初时我并未见着。
　　这时我一声惊叫：“有螃蟹呀！哪来的？”
　　君竹答到：“我也不知，我醒来时进了灶下，就见着这一大筐蟹在水缸边上，还是活的，吐着泡呢！”
　　他一边忙碌，一边分神问道“阿繁说，会是谁送来的呢？”
　　“有人送人就好，管它是谁送来的呢。我去摘些菊花叶子，泡了水，呆会吃完蟹好洗手用。”我乐颠颠的答到，一转身，便去了院子中。

　　但嘴上说并不管，心里还是会思索一翻，会是谁送来了蟹？若是平日里，我会猜是周长治，但他此时并无这闲暇，况我家大门紧闭着，他若送，还是须得让我们开了门的。既然如此，那便也不会是连生阿绣。
　　而那神出鬼没的胡八道向来送的都是些山间野味，或些菌菇一类，况他如今夜间便去地府受刑，应也不是他。那剩下的，便只有一人了。
　　只是他昨日里只是送了我去趟镇子上，便当是下了那批酒的定金，这些个蟹，不会是另一批的定金吧？我一边撇着嘴，一边剪下了一把菊叶，并数朵硕大的□□来。

　　倒还是得抽个时间，与周长治好好说说那酒水一事。

　　用前日在镇子上买的粗陶子大盆铺了底，摆上了六只肥肥的大蟹，缀着几朵怒放的□□；另用琉璃大碗盛了泡好的菊叶水，一并摆上了案桌。
　　这时君竹也将白花花的鱼汤盛了上来，还有一碟子碧绿的山蕨菜，一桌子的黄黄绿绿，一时间菊香蟹香，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我捏起了一个大蟹钳，正欲咬，君竹一把拍了下去，别扒开了蟹肚子先递给我：
　　“别直接用咬，我呆会给你敲开，先别急着吃，等酒端上来，喝着酒吃。”

　　我正欲点头，那边传来一声凉嗖嗖的声音：
　　“这年头，真是没有什么吃水不忘打井人的事了。投之与人桃，总是回报之以石头。送了人筐螃蟹，也不等我来，自己便吃开了！”
　　我听若未闻，接着咬我蟹脚，心中暗想，我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傍晚吃个大餐你都能闻香而至，何劳我通知！

　　君竹笑着说：“阿修罗王先坐，我去拿酒。”
　　罗睺自顾自的在我面前坐了下来，看着我全无斯文的咬着蟹脚，皱了皱眉说道：
　　“又脏又野。”
　　我不理他，默默的挑了一只最大的，放在君竹盘上。他挑了挑眉，看着我，我被瞪了半天，只天怏怏的也拿了一只，推到了他面前。
　　“这花衬着，倒是着实不错。”他淡淡赞到。
　　见我又去咬那蟹钳，罗睺又皱了皱眉，一把拿过，轻轻一捏，那看坚硬的钳子顿时支离破碎。我一愣，对啊，他是谁，他是阿修罗王，那手头气力怕也是数一数二的。一时高兴，将钳子全拨了下来，全推至他面前，任他一只一只捏了。
　　君竹进来时，看到此景，也无语的摇了摇头。

　　罗睺边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酒，吃了块蟹肉，问我道：
　　“那山魈隐身帽呢？”
　　我随手指了指案桌上：“那边”
　　他看了看后，哧的笑了声说道：“你倒心宽。”
　　我奇道：“为何不宽？”
　　他并不理我，只是说道：“回头这帽子我取走。”

　　我转念一想，些许明白了他的用意：“你是怕有人惦着我这顶帽子？”
　　他点了点头说道：“这帽子于那些修为不够的妖怪而言，却也算是极好用的。若是落在那本性尚好的手中，无非是捉弄捉弄人，而若落入那本性不好的人手里，只怕是又祸害了多少凡人。若它们知晓这在你手中，多少与你也不利，反正你也并不多大用处，我便收了罢。”
　　我想想，点了点头“反正也没人敢打你的主意，我先寄放你这，要用时与你拿。”他又挑了挑眉。“你不但心宽，胆子也不小。”

　　待到六只蟹吃尽，君竹又去拿了六只，又吃完后，罗睺才意犹未尽的停了手，就着菊叶洗了手后，慢悠悠的擦干，随手拿了那山魈帽，回过头对君竹说：
　　“过几天我再让他们送来些。”
　　便隐了身形。

　　他那边刚走，我这边便听到了如雷的捶门之声，我吓了一跳，正欲细听，却是君竹说道：“好像是周大哥声音。”

　　果然，门一开，周长治快步走了进来。看着我们疑惑的说道：“我这都捶了大半个时辰的门了，你们才听到？”

　　不肖说，肯定是那罗睺搞的鬼。
　　周长治坐下，我沏了杯茶递给他，他却摆了摆手，指了指我手边的酒，说：
　　“还是给我来杯酒吧！”
　　我看他眼窝深陷，怕是不如我有好好的补了一翻眠，也不知吃过没有，幸而桌上酒菜还有，而螃蟹更是不愁。
　　周长治抿了一口酒，淡淡说道：
　　“久安他成人之后，便在帐房跟着帮忙。我亦知晓，他志不在帐房。
　　但，这却是他父亲的主意。
　　因我二堂叔算不上周家正房子孙，却是十分害怕我霸了这周家家业。他让儿子在帐房里管着，却也是为了防着我。
　　前两年我们茶园收成不好时，先提出要卖茶园分钱的亦是他。
　　先不说我二堂叔，久安却是我真正拿着当弟弟的，既然已明说了他志不在帐房，那我亦要帮他一把。但我二堂叔那边，怕是不好过的。
　　原来，他家占了两成生意，我家是八成。后来阿繁这儿分了两成，我手头上还余下六成。我想将我手头上单独分两成给久安，以后便让他主管茶叶收成这部份。
　　他有了这两成生意，我二堂叔那这怕也是可以通过的。
　　阿繁觉得如何？”
　　我摆了摆手，说道：“你自个的生意，不必问过我的。”

　　周长治不再说话，默默的吃了些酒茶，我剥了一只蟹，蟹黄蟹肉满满的剔了一盖子，点上了上好的老醋，递给他。他伸手接过，犹豫了一下说道：
　　“那金丝楠木案桌幻的妖物，久安要我求阿繁，能否让它留着，他说，千金易得，知己难寻，求阿繁放过他这一知己。”

　　我惊讶的看着周长治：
　　“不放过她我又能如何，别说她与我并无冤仇，即便是有我也不能如法海收了白素贞似的收了它。久安要如何，便如何吧！
　　只是，他知道你要给他两成生意，并让他主管茶收之事么？”
　　周长治摇了摇头“我亦想与你商量过后再告诉他。”

　　我心理想着，若周久安管了这茶收之事，那金丝楠木精陪着倒也还好。只不过，这其间他们要如何自处，倒是一本乱帐，但且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吧。

　　“先不说这茶收一事，却得说说这酒收了。阿修罗王那已急需大批酒水，此时却怕是我们能供多少，他便要收多少了。”
　　周长治听如此说，连忙挺直了背，现我细细数了数能收到多少酒水。算算，应该能暂时够罗睺之用。
　　待聊完这些，周长治脸上的疲惫之色却收也收不住，我原想留他在榻上歇歇，他却说阿福驾着车马正在外头侯着。我听了，也便由他去了。

　　没几日，周长治便传来消息说，所需的酒水全备好了，因此次准备量大，所以我便让他不必搬到我院中来，我想依罗睺的能耐，定是能将那酿酒之处酒水运走。
　　其实我心中亦不明，他是如何将这酒水运走的，若是隔空取物，那他又何必经我这一手，不若在民间全取了去更是便捷？
　　我将这疑问与君竹说了，君竹也思虑了一回，便问我：“你为何不问问阿修罗王本人呢？”
　　我翻了翻白眼，我实在是怕，他会说：
　　“噢原因么，其实也没什么原因，主要是因为我钱多，而看你又闲着……”

　　但说虽如是说，问还是要问的，这种平白无故的便宜，我并不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