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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修罗密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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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天里罗睺闲闲的剥着说是再次送我的螃蟹,一边抬着头不屑的看着我说道:“你竟不知么?我们并不能随意强取凡间财物,却是这六界循环的道理。像那天道佛界,即便是高高在上,不也是得靠那风调雨顺,极乐轮回之类来赚那世人供奉么!”
我一思,原来是这样。
“再者”他朝讽一笑。“早在那六道分界之时,那极品精致之地,之物,之食,便早划入了天界佛界之中,要不那蟠桃为何长在王母的园子里,不长在你园中?那灵山中便是一滴天雨便能润凡间万里之地?”
他拿着个筷子点了点酒杯,“便是这酒,也便是天界中强于你们凡间多些。”
罗睺说的我顿时觉察自己竟处于那如此低势之中,一时心中有些不平,便愤愤说道:“即如此,你为不与那天界做生意,却来与我们凡来买卖?”
他看着我,却笑了,抿了口酒摇摇头:“天界那些尊神们,他们酿酒尚不够自饮,又怎会交易于别处。况那天界之酒,味甜,不能醉人。他们喝它,不过是为着更进修行,延年益寿,不符我味口不说,我喝它又有何用?”
他口气虽狂妄,但他确也有那能耐。“凡间之酒,性烈,味猛,况那海底,终究是冰冷之地,喝了,确也有暖身之用。”
说罢,他一口饮尽杯中之酒,说道:“怎么,是怕自己占了我便宜?”
我被说中心事,讪讪一笑,忙将剥好的螃蟹递给他想堵住他的嘴。他也淡淡一笑,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话说,你们这次是如何与那鲛人一族约定交易的?”我问道。
在六道之时,曾听罗睺说过,那鲛人一族,因良善,又体弱,早些时曾与凡人交易,但凡人狡诈,只是以交易为名,骗取他们的鲛绡,鲛珠,甚至残杀他们,取他们身上油脂用以做墓中千年长明灯之油,生生逼的那鲛人一族深居海底,闭关锁国,不复出焉。
罗睺因阿修罗一族族中女子皆归了天道,便欲与那鲛人一族通婚。但阿修罗一族恶名在外,鲛人又异常谨慎,虽他们与阿修罗族一样,因海水中酿出的酒苦涩,无法入喉,而喜爱人间美酒,但应也必不会轻易相信阿修罗一族。
罗睺淡淡说道:“我找平等那小子做了担保。”
我一怔“陆介安么?为何鲛人们会信他?”
他尚未回答,却是君竹拿了几屉的蟹肉包子走了进来。近来家中螃蟹过多,送人部份后,君竹便开始着手如何变着花样吃。这会儿却是用鲜鸡汤熬了猪皮,制了皮冻,再用猪油煎过的剔出的蟹肉蟹黄,一起包了蒸出的蟹肉包子来。
这方法本是我旧时吃过,我念念不忘,与君竹也就这么一说,谁知他竟真做了出来。此刻一笼肥嘟嘟的包子躲在屉中,我顿时忘了刚才疑惑,忙伸筷子去夹,谁知在空中竟遇着了罗睺的筷子,他居然和我一般猴急。一翻厮抢。
待我们将吃饱喝足后,泡上一壶酽茶,这才想起刚才话题,我又问了一次,却是君竹说道:“那六界之内,无一例外死后皆归地府,那鲛人也是。他虽闭关锁国,那鬼差却仍是能去的罢?”
罗睺点点头“六界之中,皆要过这伦回。而平等那小子,这几百年来,口碑却还是不错的。”
我抬头看了罗睺一眼,陆介安能在这十殿之中特立独行,最大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有罗睺在撑着吧!
又过了几天,阿福送来周长治消息,说自己家少爷去了县城谈一笔生意;酒已取走,另余了两缸,送来我平时喝的。
君竹正收酒之时,我随口问道阿福:“你们堂少爷近来如何?”
阿福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说道:“堂少爷近来开始理茶事了!”
“噢,那是谁帮着他忙呢?”
阿福还是笑眯眯的:“是一个新来的丫鬟,名唤小楠。竟长的九分像那已故的白家小姐。所幸,只在堂少爷跟前跟着,并不十分见人,也未引起大流言。”
我点点头。
待阿福走后,我奇怪的问君竹:“这金丝楠木妖但不能幻个别的人形么?”
君竹摇了摇头说道:“应是不能吧,在幻化初期既选了性别,相貌但不能反悔了。就如同人间投胎一般,除非再投一次。”
我叹了口气,总觉得还是一笔乱帐,由他们去吧。
转眼处暑便过,迎来了秋高气爽一片空阔。
闲来有时牵着豆丁晃去阿绣家看她,陪着做一会儿针线,绣张瓣花,几枝兰草一类。
或者在房中听韦期清浅玩笑,清浅曲儿唱的好,即便是哼几句“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也有那风流调调,听之忘俗之意。
门前溪流中,不时有落下红叶顺着溪水流下,我便常去捡些红透了的叶片,与君竹一起,用棉布拭干后,夹在书中。
这日里,正在将那捡来的几片红叶洗净,拭干了之后,觉得这落叶竟红的十分可爱,心中一动,便想在一方帕子上绣出一枚一样的红叶,一时翻了针蓖筐子,竟没找着如那般红艳的线来。
叹了口气,正欲丢在一边,却听到那掀帘声音,只见罗睺走进,面上表情却是十分严肃。
他淡淡的在我面前坐了,也不说话,只是以食指轻轻的敲着案面。我一时也有些紧张,问道:“怎么了?”
他不答话。
我看了,也便由着他,自己理着那些红叶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拈起一片红叶,嗤了一声笑出来:“闲情逸志!”
我理所应当的说:“就是闲情逸志啊!”
他顿了顿神色
“与鲛人一族的生意进行的倒也还算顺利,但是仅止于生意之上,鲛人女子人并不愿与我族男子多接触,个中原因,怕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我思索着,阿繁应比我们更了解女人之心,我若请你去那鲛人海底探探,阿繁可愿意?”
我呆怔住了,去那鲛人海底么?脑中思虑纷多,一时说不出话来。
罗睺看我半晌没有回应,问道:“为难?安全你大可不必担心,有我在!”见我还不答话,不禁的锁住了眉头,瞪着我。
半晌,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真的可以去么?”
罗睺挑了挑眉,顿时笑了。
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居然……”
我雀跃无比,安全问题什么的,我才不担心呢,一来有罗睺在,谁敢招惹,二来那鲛人皆是良善之辈,这才被逼之海底千年,又有什么好怕的呢?那海底的世界,我仅在上回阿修罗道中见过一次,但来去匆匆,并未细品,此次若去,可得好好见见。
当下,与罗睺约定去的时间,他吩咐并不用带什么东西,他替我准备。
末了,我说道:“君竹要一起去,他若不去,我也不去!
两日后的夜里,来接我与君竹至鲛人深海的是一位我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男子身材魁武,五官清朗,相貌堂堂。
我怔了怔,心中想着怕是那罗睺部下化成了此模样前来迎接我们。可正在我怔仲之际,那男子却笑着对我说道:“夫人,许久不见,可记得罗骞?”
我当下大吃一惊,不曾想,竟是他。我们在阿修罗道中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还是他传的要我强嫁的旨意。这时见他幻成这个模样,却与记忆中的模样天差地别,怎么了画不上对等了。
但细细想来,我初见罗睺之时,他也是一副夜叉模样,可若现在让我回忆,却是怎么也想不起那个样子来了。
我对着罗骞笑了一笑,说道:“居然是罗先生。罗先生化成这个样子倒是十分英朗!”
却只见罗骞怪异的看了一眼我,奇着说道:“难道王未对夫人提起?”
“提起什么?”我好奇的问道。罗骞上上下下看了我半晌,爽朗的笑了
“夫人若不如先随我去,路上罗骞再细细与夫人说。”
我们随着罗骞竟走至了村口江面,此时正是滟滟随波,江水月明之景。江畔上停着艘画坊,罗骞做了个请的动作,我一时有些恍神:去鲛人深海竟是坐画坊去的么?我疑惑的看了看罗骞,他冲着我笑了笑。想想他们是神族,应有许多法术,便轻快的走了上去。
那画坊十分精致,两层楼高的红漆雕栏,精细河灯迎风轻摆。罗骞将我让进了画坊中:里头装饰也是十分舒适,软榻并桌椅皆有,那桌上还置了酒水瓜果,都是我爱吃之物。
我立在桌边,心中想着怕是法术要起了,果然,一时风起,透过未落的帘子望出,前景迷离,只觉天上流星纷纷向后甩去,面前雾气却是越来越浓。
罗骞笑着将我与君竹让在桌边,三人手挚酒杯皆坐了。我因惦着罗骞未说之事,便摆了个认真听讲的姿态,罗骞笑了笑,开口说道:
“都说阿修罗一族,女子皆貌美无比,男子却奇丑不堪,但,皆是族中女子所生,又怎会相差如此之远呢?”
我凝思一想,也确是如此,况在凡间,儿子肖像母亲的更是居多,没理由女子皆美男子皆丑,于是我问道:
“若不是,你们族中男子因什么原因而被变丑了?”
罗骞点头“确是因为某种原因,但却不是被变丑,而是我们自愿化成丑态的!”
我有些惊讶:“自愿?”
“不知夫人可知道那兰陵王?第一个震慑敌军而以丑恶脸面上战场的,却不是他,而是我们阿修罗王!”
兰陵王,我自然是知道的。兰陵王名高长恭,是北齐世家文襄皇帝高澄的第四子,据史料称最是骁勇善战。但因面相太过柔美不足威慑敌人,每每战时便戴狰狞面具。《兰陵王入阵曲》但是由他典故得来,却是战士们庆祝胜利时戴着面具的边跳边歌。
“若如此说来,那丑态便是你们面具,这倒是你本尊了?”
罗骞轻笑点点头。
我也轻轻点点头,若按此说来,罗睺平日里的模样倒是他真正的样子了。
“那为何,已不在战场上时,你们却还是幻成那丑恶样子呢?”我一问完立刻发现用词有些不妥,忙道了个不是。
罗骞摆摆手,像是陷入回忆之中,说道:
“与天道之战,千年前却是随时爆发的,虽世人都传我们丑恶,但我族中却真无真正貌丑之人。反而是那天道,人人都道是天人风姿,却不知他们中其貌不扬着,或是貌丑者却是不计其数。”
我想了想见过的那几位“天人”——四大金刚,心中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些时日我们天天奋战,日日厮杀,早已习惯幻像之便。况这是战争,性命攸关。日子一长,反道成了族中族规:我们需保持这貌丑之相,只能在有需要之时,或是自家中才能显露出相貌。
军中男儿,自是痛快,皮相而已,不示便是不示了。
只是这样一来,我们真实的相貌,竟是只有自家女人才得见过了。”他另有深意的看着我笑了笑。
我背上一紧,也不自然的握住了君竹的手,笑着说道:“我这不是也见着了你的相貌?”
“我到这人间来接你,显出本像实属必要,否则吓着了人间之人,却是我的不是了。”他亦回到。
我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突然想起那百花繁与罗睺婚约之由来,便连忙又问道:
“既你族中女子皆知你们并不是真正貌丑,却又为何皆硬是要留在那天道,不回阿修罗道呢?”
罗骞突然冷下了笑脸,只见他抿了抿,眼中竟无一丝温度,正当我心中担忧是否问错话时,他却又抬起了头,看着我:“个中缘由,却恕罗骞不能告之夫人。也许哪天有愿告之夫人者……”
“那我便不知道也罢吧!”我突然开口止到,不知为何,一阵心惊,总觉得这背后答案并不是我能承受的。
罗骞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这时,久久不语的君竹突然问道:“罗先生,我们需几时才能至那鲛人深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