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志异》扬夏summer

44、画中屋

　　过了两天，村中流言，那村口江中走了龙神，在江岸上留下一个巨大的龙神腾空痕迹。有人甚至说亲眼所见，那江面上，往来无数灵体。阿绣腆着大肚告诉我这些时，同时还说：“因近了七月十五，说是要放莲花灯，一来拜河神，二来送冤魂呢！”

　　待阿绣走后，我问君竹道：“怕是那江中冤魂不少呢！”君竹点头，应到：“不如我们也置些莲花灯去放放吧？”
　　到了七月十四那晚，月上柳梢之时，户户啼哭之声不绝于耳。
　　与君竹牵着豆丁出门，零零落落的不少村人手中提着灯笼，手中捧着香烛冥纸，另瓜果供品向村前江边走去。
　　路过阿绣家店前时正遇连生走出，便一路同行至了江边。
　　此时江边烛火点点，摇曵不止。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衬着这一片啼哭之声，我们缓缓将莲花灯放于江面上。小小的花灯载着短烛渐渐前行，渐行渐远之后，慢慢沉于水中，竟有载不动，许多愁的幽怨。
　　流萤点点中，豆丁迈着小小的步子正扑着，一片啼哭声里只闻见他清脆的笑声。身边经过的老妇被身旁的年轻媳妇搀着，经过我们身边时说道：
　　“今夜这流萤却也是多，不知是不是那魂魄儿化做……”絮絮叨叨中儿媳勿勿的点头，带着她向岸上走去。
　　我不动声色的向岸边张望，果然，那岸边，大槐树下，两抹熟悉的身影旁，却是流萤的聚集之地。

　　我笑着迎面向他们踱去。
　　山鬼着着我给她做的衣裙，并未架着赤豹，此时也正迎面冲我微笑，青莲坐于平等王祠前打坐，口中念念有辞，却是佛教经文。
　　我上前挽住梓归，心中却也奇怪，看向梓归时，她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十世记忆皆回来了！”我心中一怔，但看梓归目光清澈，转念一想应是这过中虽曲折，但结果却仍是好的，舒了一口气，也不多问，只疑道：“今夜在此念经，是为了超渡？”
　　梓归点头：“说是超渡这被恶龙所吞冤魂，亦是赎那一万三千九百八十二只精怪之罪的。”
　　我默然，也觉不便打搅，便轻轻拍了拍梓归的手“或许可以抽空来看看我，不必都主躲在那深山之中。”她微笑。
　　我转身，向在不远处的待我的君竹身边走去，临行又回过身冲梓归挥了挥手。

　　转眼，八月将至。这天里，周长治来寻我商量店中之事，顺道送了了一匹天蓝底子白海裳纹的裯子，说是给我做秋装用的。同时带来的消息是白家小姐八月初十将会过周家大门，正式成为周家媳妇。这衣裳料子却是周长治弟弟为取新妇欢心，四处搜罗的好面料。
　　“我见了这匹，觉得衬你，硬是强要来的。”他笑嘻嘻的说道。
　　我抿了口茶：“我不要。”倒不是不爱这花纹，也不是因着白落英的原故，却是怕韦期知了这缘故，见了这面料便想着故人。
　　周长治看着我微笑，一转眼却将目光凝在了那画上。这时韦期话音笑嘻嘻响起：
　　“我瞧着这面料也十分合衬夫人，也是周先生盛情，夫人为何不要呢？”

　　我心中一笑，恐怕是真不在意了！这时君竹挥帘进来，我忙乐淘淘的把布料捧在胸前，问道：“君竹，你说，做什么样子的衫子好呢？”
　　身后传来周长治与韦期的哄堂大笑。

　　大白猫肥肥虽说是在此处安了家，却如同那胡八道一般，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有时看它慵懒的在画下咬尾巴，又有时，我捏着一尾小鱼干去屋前屋后的却寻不着它。韦期便笑嘻嘻的说道：“夫人莫管它了，肥肥皮着呢！”
　　于是我便将它当成了另一个胡八道，反正它俩还是朋友，出现时供它吃喝，不见时也便随它吧。
　　这一随便，便随便出了事儿。

　　八月初九这天，我正将清浅的画幅摊在案了仔细研究。清浅与韦期不明白我我要做什么，韦期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我，清浅更是躲着我凑近的大脑袋嫌弃的让我离远点。
　　我在心中暗骂他们不识好人心。

　　虽说他们面上说了两情相悦，但因这画中并无什么空间，他俩每天能做的事也便是在梅花树下执手相看泪眼。有时窃窃私语之时又望着我笑，我总觉得他俩在说我与君竹的什么坏话。
　　以前仅有清浅一人，我尚未觉得在谁的虎视眈眈下过日子，现又有了韦期后，总觉得日子里一分一秒都有人盯着。且不仅是他们盯着我，我也盯着他们，真是相看两相厌呀！
　　于是转念一想，不若在画上为他们画一厅房屋，省得回头真看出仇来，虽不知可不可行，但总要一试。于是在这天早上取下了画轴，细细研究要怎么添置来。

　　那梅树重重叠叠的花枝后，计白当黑的留了一片空白，若在这儿画个半山亭，怕是十分相衬的。只是要个亭子四面透风又有何用，于是我便否了这个想法。
　　这时君竹走了进来，递给我一叠子绿豆糕，我捏了一快放入嘴中，正眉头紧皱之际，几粒糕屑掉在画面上，清浅大呼小叫起来：
　　“夏季繁，你在做什么呢？”

　　我不理她，看了眼在我身旁玩味的看着我的君竹，突然脑中一闪，君竹家中的那个小竹楼入到这画中却是不错。想像了一下那画面，心中觉得满意，又有丝担忧，不知只画了这竹楼，那楼中是否家俱能全？不求里头有个华清池子什么的，但雕床锦被之类会不会有？
　　我捏了捏眉，且不去说它，先有个遮羞的地方再说罢。

　　当我提起笔时，清浅顿时知道了我要做什么，忙闪在那树下，与我让出大块空间来，一幢小竹楼倒也好画，只是轻描几笔便成了型，稳稳的托在一方巨石上。又画着一溜的石阶顺到那梅树枝前，竹楼后用大笔抹下一帘山瀑。
　　停了手，我说道：“清浅，你且去看看，能否住人。”
　　话音刚落，却是韦期说首：“我去，我去！”

　　我紧紧拉着君竹的手，心中有一丝激动，看韦期的身影竟踏上了石阶，一步一步向竹屋走去，推开了竹屋的门，身影消失在画面里。
　　我激动的脸都快红了之时，只见韦期兴奋的蹿了出来，招呼着清浅：“清浅快来！人间仙境啊，人间仙境！”

　　我眼见着清浅的身影也进了屋中，半晌他们却都不出来，心中着急，想让他们描绘一翻屋内影像与我听听，只是些时他们顾暇不到我，顿时又觉得有些委屈。君竹拍着我的脸，笑着说道：
　　“看你，都要出汗了！不担心啊，若他们还不赶紧与你描述屋中景像，咱们就抹了这屋子！”
　　那边清浅一听连忙蹦了出来，埋怨的横了一眼君竹，这才细细与我说道：“里头有张雕花大床，床前是一方水池，却是有活水。”她看了我一眼，又说道：“不知你竟哪来的玲珑心思，想着在屋里有这么方水池。”说完又指了指我窗前榻子“窗前也有这个个木榻，连长的都是一样，墙角瘦梅，窗前兰草，皆是相近。只是那竹屋后有门通住那山后瀑布，一围石栏护着，景致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