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志异》扬夏summer

43、龙神

　　我愣了愣，尚未反应过来他在叫谁，却是那胡八道怀中的大白猫听到声音猛的跃了下来，冲向画轴，在画前地上一直又是挠墙，又是乱叫。

　　韦期一个读书人，居然起名字这么有气质，我一时叹为观止，却听到罗睺沉声道：“我觉得可行！”胡八道一只罗睺如此之说，当下美滋滋，似乎又看到了他那跷起的几道胡子，乐的乱颤。
　　“什么可行？”我奇怪问道。
　　胡八道此时是乐的并无暇答我，而罗睺却是故意让我着急，也不作答。我咬唇委屈的看着君竹，他安静的笑了笑，便问道：“阿修罗王说的可行之法，却是与这猫有关？”
　　他话音刚落，那画中韦期又急忙喊到：“不可，众生平等，不可！”

　　胡八道乐颠颠的走到画前说道：“原来是我误会了兄台你，你并不是故意要害白白，既是我误会了你，那我便帮你，权当道歉如何？”
　　韦期气的发抖，指着胡八道笑的乐呵呵的狐狸脸，“你这哪里是在帮我，因为要救我，却要肥肥的性命，我，我……！”一时竟气的说不了话语。

　　那边胡八道却愣了愣，呆呆的看着韦期：“怎么会要了肥肥性命？肥肥也是我朋友，我岂能害了我的朋友？”
　　这么一说，不但韦期，我也愣了。却是君竹推了推我，说道：“猫却是有九条命的！”
　　我与韦期顿时醒悟过来，一时间都陷入沉思。留下大白猫在墙脚下喵喵喵的对着韦期叫着。

　　半晌，我轻轻问道：“那灵泽王岂会愿意以猫之性命换韦期之魂？”
　　罗睺漫不经心的喝酒吃肉：“你说他是要那凡人之魂还是要那猫妖之命？”
　　“猫妖？”我与韦期同时叫到！
　　“并不是！”君竹摇摇头“至少修炼不够，还未成人形，不能人语。”

　　这时，胡八道放大的脸凑在了我面前，笑眯眯的说道：“夫人可记得，我的拿手好戏？”
　　“你的？拿手好戏？”我思索了一会儿，惊住“你是说，你可以上人身？那，你也可以上猫身？”胡八道微笑着连连点头。
　　“等等，你们的意思是，让胡八道上了肥肥的身，伪装成一只可以说人言的猫妖，用猫妖之命换韦期之魂，是这样的么？”我问道。胡八道点头。

　　我转身看向罗睺：“那黑龙神灵泽王会信？”
　　罗睺敲敲桌子：“所以，就需我出场了！”

　　河岸上，青草离离，一丛丛，冒着尖尖的头儿，偶尔点缀一两朵或黄或白的雏菊。河岸风来，水波不兴，却有几声蝉鸣伴着艳阳，有朗朗乾坤的清明感。我难以相信，这竟是罗睺口中的，血水成河，恶灵池沼。
　　河岸边上，几株水芋头招摇的大叶子迎风招展，罗睺顺手摘了一片，倒扣在我脑门上，倒像个天然的大帽子，带来一片清新的阴凉。

　　此时，我站在罗睺与君竹中间，君竹手中抱着大白猫肥肥。肥肥闲暇将头从君竹怀中伸出来，一张胖胖的猫脸此时却笑的狡點。

　　极目远眺，远处的村庄古榕在夕阳余晖中的蒸腾中隐约，我眯着眼，看着泊于江面的新船只，有一缕炊烟从船尾乌蓬中袅袅升起，想必摆渡的阿伯正在做饭。
　　不一会儿，那金乌便沉沉坠入了河岸，如被吞噬一般，渐渐由半江瑟瑟半江红变成了满满一河床的红艳，竟让我在这暑季里冷不防的打了个哆嗦。
　　君竹近了近，将我拉进怀中。

　　罗睺向前走去，河水漫过他的鞋面，他背着手，目光淡淡洒在河面上。突然一阵猛烈的风将他衣襟狠狠抽起，一时间江面风起云涌动。
　　这青色的天地如血漫开一般，有道声音忽远忽近传来，却是清冷如冰裂，仿佛伴着阴风掠来，瞬间刮过耳朵：
　　“罗睺？你来做什么？”

　　罗睺向前一步，漫不经心的说道：
　　“听闻你收了一枚亡魂，却是我未婚妻子友人，我便来与你做个交易。”
　　听他说到未婚妻子，我淡淡的撇了撇嘴，知也是为师出有名，也没甚好计较的。君竹低下头，用额头顶了顶我。
　　那边传来一阵怪异笑声：“噢，未婚妻子，却是在别人的怀中！阿修罗王好气度！”
　　罗睺笑而不答，回头淡淡瞄了一眼我们，又转过头去：
　　“洪泽，我是否好气度，却是因人而异，你应知晓。只是这笔交易你是做还是不做呢？”
　　那边声音警惕，却仿佛思了半晌，说道：“你以何交易？”

　　这时，君竹怀中的大白猫肥肥却是开了口：“龙神，您所拘之魂却是我的主人，我愿以一命换取主人一魂，以报达他这二十年的善待之恩！”

　　“噢，猫妖！猫有九命，以一命换人魂，倒也不亏。”龙神淡淡说道。
　　“我是不亏，你亦不亏。猫妖之命毕竟是修炼之百年所成，强过那冤魂不过短短二三十年之魂。”罗睺亦说道。

　　一时间，河面静谧，有幽幽红光漾着波光淋漓。我手心里揣出汗来，竖着耳朵听着下文。因韦期与黑龙神灵泽王是口头契约，若灵泽王应了交换，那契约便做了废。
　　在我身边，君竹倒还谈定，一手拥着我，一手抱着肥肥，用大拇指轻轻揉着肥肥的一只爪子。前方罗睺更是淡然，似在欣赏这一片的景致，嘴笑含着一枚淡笑。
　　半晌，灵泽王声音传来，却有一丝恶毒的尖刻：“那我便卖阿修罗王这个面子，同意交换，算是给阿修罗王两百年后大婚贺礼罢。”
　　罗睺淡笑道：“那我便多谢了。”听起来诚恳，竟真有些许感激之情。

　　这时，君竹手中一抖，却是那大白猫肥肥突然犹如被拉扯一般，发出一声凄历叫声，一瞬间一抹白光闪过，再回首时，肥肥那神彩奕奕的眸子竟一时间被耷拉了下来的眼皮盖住，一脸的无精打彩恹恹模样。
　　这时罗睺已快步走到我们面前，我抬起头惊讶的望着他问道：“完了？”他板着一张脸点了点头。而君竹快速放开我，迅速的撑起了紫竹伞，将我俩完全覆盖，与君竹动作同时的却是一声暴喝：“罗睺，你竟骗我！”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金光闪过，像是有什么东西快速从罗睺手中飞了出去，似乎是罗睺手中的乾坤圈。
　　透过那潺潺雨帘，见到不远处，一股淘天怒浪卷起，那浪头处，黑红中带着亮闪闪的光芒，两颗如灯笼大小闪着青光的的东西像灯一般正踞于浪头。我心中揪紧，怕那正是灵泽王真身踞于浪上，那灯笼竟是它的两颗大眼珠子。
　　那金光正迎面打去，一瞬间，那灯笼竟灭了一只，伴随着一阵惊天龙吟，一道电光辟下，一条巨龙扶摇着冲上天际，留下一声惨叫：“罗睺，你等着！”

　　但它话音未落，罗睺竟一个纵身掠起，一手揪住龙尾，一个挥臂，将巨龙狠狠甩在岸边，巨龙砸向岸面，活生生砸出了个巨洞。同在岸边的我们也被这巨响震的几乎站立不住，君竹搀住了我。

　　这边巨龙尚未动作，只见那岸边却闪出一个身影，突然伸出手死死按住了龙头！
　　那被按住头尾的巨龙拱起身体拼命挣扎，罗睺却一个转手，乾坤圈回到他手中，他将乾坤圈挥向龙尾，竟活生生的从龙尾抽出一股白色气泽，刹那扬起两臂，那白色气泽顺着龙前一路向前迸裂而去，巨龙发出一声惨切龙吟，顿时懒瘫在岸上，一下一下的不停的抽搐着。

　　罗睺将那白色气择挥手绕于臂上，又拍了拍手落下，一边皱起眉对着前方说道：“平等小子，你也太慢了些！”
　　一阵光亮闪过，那龙身便不见了影踪，却是平等王从雾气中走了出来，竟是一白袍，文质彬彬的少年模样。只见他笑着对罗睺说道：“有你在，我却是不担心的。”转身看了眼我后说道：“这恶龙神在此几百年，早先我邀你前来灭剿，你却总是懒得动弹，此翻却为了一枚人魂动了手，阿修罗王却是越来越敬重生灵了！”

　　罗睺皱眉，似是嫌他啰嗦，挥了挥手：“龙筋归我，龙皮归你，快滚。”
　　平等王也不恼，只是笑嘻嘻的拱了拱手，便消失不见了。

　　我这才知晓，那绕于他臂上的，竟是龙筯。
　　罗睺清了清嗓，道：“我近来正缺一条鞭，此翻助你，也算私心。”我点了点头，并不求甚解。

　　我与君竹回到家中时，胡八道已在书房里口沫横飞的与清浅韦期描述了一翻刚才情形。因他是魂离体，实体正在书房榻上躺着，因而较我们回家也快些。此时正讲到阿修罗王扯住龙尾是如何力拔千斤，英勇伟岸，我走了进去，清了清嗓，胡八道一看我们，讪讪的笑了笑，一溜烟，不见了身影。
　　韦期又是如何千恩万谢了一翻暂且不提，而后吞吞吐吐的希望我能将肥肥留下。因韦期家中并无别人，肥肥是他自小养大，感情深厚，现如今并无人看养，也着实可怜，我想了想，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夜里一盏烛影摇红帐幔。君竹在我身边躺下时，我抬起眼看他。他侧过身，拥我入怀，一边笑一边说道：“想什么呢？”
　　我心中自是千言万语，一时想与他说不必介意罗睺，我并不是百花繁；一时又想道一生一世的缘分这辈子注定是与他邱君竹在一起的了！但千回百转，竟不知从何说起。
　　君竹抚着我的发顶，温暖的气息喷向我的脸庞，带着竹叶清香：
　　“傻阿繁，你不必说，我都明白。况且，这已经很好了不是？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