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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赤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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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韦期突然走上前来,先向我,又向清浅拜了拜:
“韦期谢过夫人相助之恩,及清浅小姐收留之情!”他抬起头来,有些吞吐的又接着说道:“既然韦期尘事已了,也不便再打扰夫人小姐,韦期回来,就是想向夫人小姐当面告别!”
我心中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清浅,她低头着,看不清脸上表情,可我分明看见那梅花枝上一朵花儿被滴下的泪水压得悠悠颤了颤。
韦期似乎异常坚决,只见他转身便想走。他这样一抹孤魂,势单力薄,若遇上了鬼差,却是难逃一拘。我连忙开口说道:
“韦先生,你若执意要走,我们并不强留,只是等过了明天可好?”
心里原是打的主意,先留下他,待回头再好好劝说。
谁知韦期的身影摇了摇,半晌,他发出一道苦涩的声音:“夫人可是担心我明日头七之时,会被拘入地府?”
原来他知道,那他执意要走,可是怕连累了我们?我正要开口说话,他却又说道:“夫人不必担心,那鬼差,是不会来拘我的!”
我一怔,眨了眨眼,正想问为什么之时,空中传来了杨叔启的声音:
“确然,阿繁,鬼差不会来拘韦期的。”
杨叔启静静的在空气中显出形来。我连忙问道:“叔启,为何呢?”
杨叔启转过身,看着韦期,说道:“这恐怕得问韦先生了!”
韦期的背影定了许久,这时,轻轻的回过头来。双眼竟是泛红:
“既然如此,韦期也不瞒夫人。当我初死,浮于这江上,一抹孤魂,幽幽荡荡。徘徊生死之间,影,无人可以见,话,无人可闻。
一日又过了一日之后,竟望见那江水中传来一道声音,他说,我是那死于江水之中,魂魄从此便是他的奴仆,无他允许,却是走不出这混沌。
但为他奴仆,可了一桩心愿,问我是否愿意忠心于他。那时我无依无助,心里尚惦着落英不知为何失约,便诺了他。
于是第三天的白日里,那阿绣夫人气息弱时,我便被一股力推近了她身上。原是要附上她身的,但她是女子,授受不清,况又怀着孩儿,我不忍相附,便只是随了她,到了这里。
但如今,尘世已了,我却是要回到那江水之中,与他为奴了!”
韦期抬起头,看了眼含着泪的清浅与目瞪口呆的我:
“夫人之恩,小姐之情,韦期岂是顽石,如何不懂?
只是那诺却是若我找着那江中死的替死鬼才能脱开这诺,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皆爱惜生命,何人甘愿为他人替死?
这事,韦期自然不会去做,那我这为奴之期,怕是漫漫无期!
这几日里,我借居画上,怕也早污了小姐声名,我与落英既已阴阳相隔,也算不得相负。
清浅小姐……只是,如今,我如些境地,又如何能……只能请小姐谅解了!”
韦期长长的将头向清浅一躹到底。
杨叔启长长叹了一口气,向我解释到:“那江水之中,却是住着一位龙神。因法力高强,将江水划而为界,凡江中故去之人魂魄归他所有。这却是地府认了的,我无能为力。”
我皱眉,“那如此之说,却是只能与他为奴?除了找替死之魂,没有其它法子么?”
杨叔启为难的摇摇头:“怕是没有!”
末了,他似又想起什么吞吞吐吐的说道:“那龙神法力虽高强,但六界之中,却似乎最为忌讳阿修罗王!”
我一时无言,抬头看了眼清浅激动的眼神,偏偏这时,君竹走了进来。
“阿繁便替韦期问问阿修罗王可有什么法子罢?”他走到我身边,将手搭在我肩上,望着我轻笑,在我耳边说道:“不必想太多,与他有牵扯的是百花繁,而不是夏季繁,对不对?”
一时间,竟犹如醍醐灌顶,这些时日来,一直纠结于百花繁与阿修罗王之间的牵连,却是忘了,此时,我并不是百花繁,与罗睺之间,仅是纯粹的友人之情,并无其它。这些时日来,却是庸人自扰了!
我感激的绽开了笑,对君竹点了点头。
那边杨叔启展眉一笑:“既有阿修罗王帮忙,那我在此也无用,便先告辞,阿繁,我回头再来探你!”我笑着道好。
随后我转身对君竹笑眯眯的说:“邀罗睺来,怕是要先布好酒菜,要劳烦你了!”君竹莞尔一笑,伸出手指在我脑门上弹了弹,便掀帘走了出去。
我舒了一口气,看着还未恍过神来的韦期说道:“别担心,会有办法的,你不若还是先去画上呆一呆罢?”
韦期顿时醒过神来,兴高彩烈的上了画轴。那边清浅虽满脸喜悦,却故意摆了副冷脸对着韦期哼了一声,韦期讷讷的上前不断的“小姐有礼,小生有幸”的躹躬赔礼。
待我与君竹将酒菜在榻上备好之后,我突然发现,胡八道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迹。适才忙乱,早忘了顾及他,也不知几时走的。
但此时,他并不是重要,于是我便不在意,扭着头对着空中,轻轻的叫唤:“罗睺,罗睺,我想见你!”
画轴上朵朵如夜明珠的梅花将整个书房照的如同白昼一般,此时,窗外传来浓烈的夜来香花味,却是从邻家墙头探过来的花枝,衬着菜香酒香,满室暖香。
我自得其乐的在窗前摆弄着兰草,一转身,罗睺但站在了我身后。
我一时怔住,却立刻又扬起了笑。他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了翻我,也不说什么,自顾自的在榻上坐了下来。君竹亦在他面前坐下,留我一个站着,像个布菜的丫鬟。
我扯扯衣角,乐淘淘的跟上前去,替他们斟上了酒。罗睺不动声色,吃了口菜,又喝了口酒,便放下筷子,看着我,嘴边扬起一个讥讽的笑容:“你倒挺能替我找事的。”
我不说话,伸手不打笑脸人!笑,使劲笑。
“居住于此间的却是那五帝龙王中的黑龙神灵泽王,名洪泽。那龙神洪泽,却是五帝龙王中最桀傲不驯一位!”他话音末落,我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罗睺一瞪眼,我忙捂住嘴“抱歉!抱歉!”心中却暗道:“你倒好意思说他人桀傲不驯?”那头君竹含笑又横了我一眼。
罗睺敲敲筷子,示意我注意听,正要开口说下去之时,我转念一想,好奇问道:“既他是堂堂五帝龙王的黑龙神,又为何居在这小小江中?”
罗睺嗤笑一声:“小小江中?你道这条江是小江?你可知,这江原叫什么?”
我摇摇头,倒是君竹说道:“似乎记得老人家们说过叫赤溪?”
罗睺点点头。
我不顾他轻蔑的眼神,又问道:“不是江么,怎么叫溪?”
“这水为何赤?皆因它本质上并不是水。只因这溪流连接着地府地狱道,那刑场中流出的血水皆顺着地表流至于此。
先时名为赤溪却是因为每逢七月十五,那江中水皆是血红血红颜色。随着地狱道刑犯越多,这溪早成了江,只怕不需时日,哼……”他冷哼了一声。
我胆颤心惊的在脑海里色画了平日里在村头看到那江边景致,却是一派怡人风光。又想起那江畔的平等王祠位,喃喃说道:“怪不得别处江边供个地土什么的便罢了,此处却是供了平等王!”
罗睺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那黑龙神神性便如其名,他修炼之法却是最宜这等血腥之地。早些时侯,这周边村落里不断有年轻男子被那血腥之气吸引着去投了河,健壮生魂加上死灵怨气,却是他功力飞增之良方!”
我惊呼:“这,天道却是不管么?”
罗睺嗤之以鼻。“天道那些文绉绉的伪君子,打不过洪泽,也是劝降不了,便三五不时让仙官们来布布道,美其名曰净化。并让平等老儿在江边镇住这些个死灵,维持表面上平和。
我虽嗜杀,却看不惯他这阴毒之术。况男儿大好头颅要死于战场,岂能这么让他引着去投了水!于是七百年前,便约了在这江面一决。”
“后来呢?”我眼巴巴的问道。
罗睺奇怪的望了我一眼:“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坐着么?”他抿了口酒,总结到:“以暴制暴是良方。”
我无语,只能默默的望了一眼君竹,他安抚的摸措我的头。
“那至此之后,便划了那江面为界给那黑龙神灵泽王?”君竹问道。
罗睺点点头。“嗯,但他不能再引生灵去投那赤水。只不过若无心落入那水中,却魂灵却必归他所有,是地府也不得过问的。”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看着我又说道:“所以我便说,你尽会给我出难题。这近几年来,落水之人并不多,只怕这魂他是不会轻易放的。况这个淹死鬼应了他的诺,却是不得不听他之命了。”
一翻话,说的我们垂头丧气。
“不是说他尚忌讳你么?”我垂死挣扎。罗睺顺手便给了我脑门一个大粟子
“你是要我跟他打一场?介时生灵涂炭,这周边几个村庄如何是好?就算是你,还要不要命了?”
“要,要……”我谄媚的笑。
罗睺不理我,沉思片刻,便说道:“他若说能以其它之魂交换,或者是个方法。”我当下拉长了脸,正要说话,果然那画中韦期便说道:“若如此,便还是以我之魂与他为奴,不必再说了,韦期谢过阿修罗王!”
韦期虽不客气,但那罗睺也不恼,只是感兴趣的看着他,边抿了口酒。
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却插了进来:“我,我有一法!”
我转身一看,却是刚才突然消失了的胡八道,此时他站在门口,手中抱着一只大白猫,唯唯诺诺的看着罗睺。
确然,罗睺在他们这些小妖眼中太有杀伤力。
我并不抱太大希望正要开口问胡八道有什么法子时,却听到韦期叫到:“肥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