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岁月静好》立风三二

4、七八九

　　七
　　苏幕礼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改变。
　　不再低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不再甘居中游，轻而易举地杀进了年纪前三，于是让数学老师犹豫不决的全国数奥名额也毫不意外地落到了这匹黑马的身上；即使穿着中规中矩的白衬衣，举止间从容优雅的气度也流泻得自然。
　　纪染歌慌了。而苏幕礼却越加冷静而耀眼。
　　“苏幕礼，你要的，到底是什么？”纪染歌停下脚步，紧紧地抓住包带，手指轻微颤抖。
　　少年从容地停下脚步，把左肩上的书包固定住，抬眼看向纪染歌刻意挺直的背影。两个人的距离不到一米，安全而又无法亲近。
　　“我要什么，姐姐就可以给我吗？”
　　纪染歌转身，眉头紧蹙。
　　苏幕礼轻笑出声，清冷好听，“现在这样不好吗？我只不过是不再伪装罢了。不想成天沉默，如同书呆子，默默地当着我的隐形人。”他抬头看进纪染歌的眼里，“姐姐，我不想再照你的期望走下去了，那是我的生活，你无法掌控。”
　　少女倔强地抿紧唇，不肯泄露一丝悲伤，一直想要保护在象牙塔的小男孩早就已经长大，现在还如此清清楚楚地对她说不再需要。真的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呵，姐姐果然是个坚强的人啊，被一直乖顺懦弱的弟弟反抗都不会有一点点伤心，反而好像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了呀。”少年状似无奈地抬起，唇角微微上扬，看似明媚的笑意却掩饰不了眼底的苦涩，“我还有约会，姐姐先回家吧，不用等我了。”
　　纪染歌的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挽留的话。要以什么立场去要求这个俨然成为学校女生的白马王子的少年跟自己回家，吃半生的米饭。
　　苏幕礼朝公路对面走去，以极小的幅度摇了摇头，还是不行呀。纪染歌，要你示弱就那么难么。如果可以的话，根本就不愿意答应那些聒噪的女生，最想做的不过就是看着她在厨房手忙脚乱的身影，暖色的灯光下竟也会有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少年微笑起来，那就慢慢耗吧。
　　八
　　纪染歌果断地把自己扔到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用做饭绝对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实在是让人很无奈。于是，她在第59遍自我催眠未果之后，开始想骨头汤的做法。再第18次努力想把这种想法扔掉而仍然未果之后，她终于认命地爬起来。
　　她不过是想着，现在天气挺冷的，他回来喝碗热热的汤可以驱寒。
　　取出了冰箱里的大骨头，用热水化掉了冻冰。打开天然气的刹那，她仿佛从跳动的火焰中看到了苏幕礼的笑容，明亮而温暖。
　　纪染歌从不是擅长家务活的女生，但是以一种接近膜拜的心态去熬一锅汤，即使不会十分美味，也总归不会难喝。
　　当她听到钥匙插进锁里转动的声音时，刚好熄灭了炉火。
　　苏幕礼脸上有明显的震惊，对于纪染歌这如同等门的行为，让人愉悦。
　　所以，他一扫被一群聒噪的女生轰炸了2个小时的疲惫，步履轻快地走向有着暖色灯光的厨房。
　　“是在等我吗？”轻声询问，少年刻意压低的声音有难以忽视的期待。
　　纪染歌的脸上逐渐浮现羞赧的红晕，在白皙的肤色上荡漾开来，如同这个少女极力掩藏的脆弱缓缓浮现。
　　“刚好炖了汤，对骨头的复原有好处。”嗓音不复以往的冷硬，想要装作不屑一顾却因着诚实的红晕显得力不从心。
　　苏幕礼缓缓抬起左臂，不动声色地拉近彼此的距离。伪装的面具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一定要抓住机会呀。
　　“姐，我对于你而言，是个怎样的存在呢？”
　　纪染歌浑身一震，慌乱地抬头看向少年明亮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经是如此暧昧的距离，搅得人心痒。
　　“不过是一起住了8年的人罢了。”竭力冷淡的声线，捉摸不清的颤抖。
　　少年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地捏住了衣角，这是她慌乱的表现。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罢了？”苏幕礼陡然提高了音量，“所以在我13岁之前的每天晚上都会给我掖被子；知道我喜欢画画所以宁愿被叔叔误会也要买齐桑贝的作品；不想拖累我所以把自己弄成问题学生而强迫我做好孩子……够了！”少年痛苦地闭了眼，再睁开时如墨的瞳孔晕出水般的温柔，“染歌，还想要为我做到怎样呢？”
　　话音落下，是难熬的寂静。
　　少女血色的长裙折射出脆弱的光芒，颤抖的削肩让人不忍。
　　少年终是不忍心，伸手环住她，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染歌，我不逼你。只是，你要明白，我要的，只是你。”语气温柔而坚定。
　　九
　　纪染歌独自坐在台阶上，看着篮球场发呆。
　　苏幕礼推着单车与一帮人有说有笑地走向校门，眼神在她身上略一停顿又移开。
　　如同陌路。
　　纪染歌自嘲地笑，这明明是你想要的结果，为什么就是如此不快乐。期盼着见到他，见到了又想逃开，逃开了又会想念。
　　脱去了强装的冷硬外壳，纪染歌不过是个倔强而别扭的女生。比如，明明对苏幕礼在乎得要命，却始终不回应他的表白。
　　的确是不好受的，看着越发受欢迎的少年微笑地在众多女生之间周旋，心里极度膨胀的嫉妒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该死的臭小孩，明明小时候有很听话很可爱，那他现在若有若无投过来的促狭的目光算什么？
　　“苏学长，我……”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红着脸把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往苏幕礼手里递，周围的同学极配合地起哄。
　　苏幕礼略偏头看向不远处台阶上的纪染歌，及地的波斯米亚长裙红得妖冶。
　　“幕礼同学，希望可以和你做朋友。”那个面容姣好的女生红着脸浅笑。
　　少年仍然不做任何反应，倒是周围起哄的人在叫嚷着让他收下。
　　“这样啊……”他看见纪染歌起身了，“做朋友的话……”意味深长地停顿，然后极明媚地绽放了一个笑容。
　　“不好意思，这是我看上的男人。”纪染歌极自然地挽过苏幕礼的左臂，礼貌地牵动嘴角，如同尊贵的女王。
　　少年低下头，笑得开怀。他的染歌真是要强的人，明明手心里汗多的要命，还要扮女王。
　　苏幕礼平复下情绪，握住了她的手，笑容疏离，“朋友是可以的。不过，女朋友的话就只有染歌一个了。”
　　忽然，就静寂一片了。
　　纪染歌看着那些刚刚还和苏幕礼谈笑的同学现在用不可思议而又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他。
　　于是她就丧气了，果然，还是会这样，无论做多少心理建设仍然无法接受“幕礼因为自己被同学排挤”这种结局。
　　她用力挣开苏幕礼的手，却每次在成功的刹那又被攥紧。
　　少年侧身在她耳畔低语，“你这乌龟好不容易伸头了，你以为我还会让你有缩回去的机会吗？”是专属情人间的甜言蜜语。
　　苏幕礼褪去脸上的笑，声音清冷如同宣誓，“我的选择并不需要你们的理解，你们接受与否都与我无关。”
　　然后载着少女离开。仅用左手掌握的单车，竟然没有一丝摇晃。如同少年散发的强大气场，让人心安。
　　单车上相互依偎的白红身影，在黄昏的暖光下愈加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