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岁月静好》立风三二

5、完结

　　十
　　“幕礼，我跟你讲我母亲好不好？”
　　少年有些愣怔，却很快温柔地笑了起来，伸手拂去少女额前的碎发。
　　“父亲与母亲的婚姻，是一种悲哀。”纪染歌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夜色如水，“父亲是完全的商人，重利轻情，更别提是爱情，他们的婚姻不过就是利益的牺牲品。母亲是温婉的女子，嫁给了父亲，就把父亲当成了命。这样的个性往往容易死心眼。所以在无数次无法沟通下，母亲便得了抑郁症，日渐严重。在我十岁那年，父亲因为得罪了同行，被人毁坏名誉，包括桃色新闻，母亲那时候已经没办法分辨真假了，于是就割腕自杀了。父亲，没有赶上见母亲的最后一面。”
　　纪染歌转身，手里拿着一部有些年月的手机。
　　“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想着要听他的声音，这部手机简直就是见证了父亲的罪孽！”然后，她以极大的力把手机砸在了地上。
　　苏幕礼默默地捡起手机，看着10年前拨出的最后一个号码，却不可置信地惨白了脸。
　　纪染歌平复了情绪却发现苏幕礼的异样。
　　“幕礼，你怎么了？”
　　少年以极大的力抓住少女的手腕，双目赤红。
　　“你说，这是你父亲的号码？！”几近逼问。他曾经不死心地想调查肇事者的身份，去医院询问了很多次之后仍然只有这么一个已经变成了空号的号码。据说是这个号码报的案。
　　纪染歌吃痛，却仍不管自己早已通红的手腕，抬起另一只手轻抚少年颤抖的背脊，“幕礼你怎么了吗？这是父亲以前的号码，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却猛地推开她跳了起来，“啊……”叫声如同濒临绝路的野兽。
　　然后拔腿向外跑。
　　纪染歌错愕地呆立原地，追出去的想法一闪即逝，她必须要知道苏幕礼失常的原因。
　　“父亲，我要知道苏幕礼的来历。”
　　电话那头顿时沉寂了下去。
　　纪染歌沉不住气了，对着电话就是一通吼：“你在八年前莫名其妙地领了个小男孩回来，而现在他看到你十年前的号码竟然丧失理智？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仍旧是沉默。
　　大约过了3分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小歌，幕礼的父母是被我撞死的。”
　　十一
　　纪染歌在酒吧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醉得不成样了。
　　她把一个个贴着苏幕礼的女生扔开之后，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巴掌。
　　清脆地让人清醒。
　　“你、你是谁啊？走、走开！我不认识你啊！”不复原来的清亮嗓音。暗哑得让人心疼。
　　纪染歌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领，用力把他拎起来。
　　“苏幕礼，你清醒点，喝酒没办法解决问题！”
　　“那怎么才能解决？！”苏幕礼推开纪染歌，脚步有些不稳，强睁着醉眼，保持一丝清明，“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去面对害我父母双亡的人，又怎么去面对你！”
　　纪染歌上前抱住他，附在他耳边低语，“幕礼，幕礼，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们相处了8年，难道你要扔掉这一切，扔掉我吗？”
　　苏幕礼的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色。他的挣扎和矛盾，她比谁都清楚。
　　纪染歌硬生生憋住眼里的泪，她绝对不能让他呆在这种地方。
　　于是强忍心疼继续给他伤口上撒盐，“幕礼，我们先离开好不好，如果你还在乎我，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少年惨淡地微笑，离开了酒吧。染歌，你这是要逼死我么。
　　河畔的街道上冷清得很。
　　夹着水汽的风吹来，寒意重的很。
　　少女身上红色的长裙在路灯的映衬下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幕礼，我知道你现在很乱，我也不会再逼你，你要恨或者是怎么，都随你。”纪染歌的声音低了下去，显然是连想象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我给你一年的时候好么，这一年里我们不再见面。如果一年后你仍然恨——我，那么就此分离。”
　　纪染歌吐字艰难，她在赌，赌他们的感情到底在他心里占了多重的位置。
　　“我回别墅，所以你快点回去吧。我会担心的。”最后一句，几不可闻。
　　十二
　　纪染歌在第二天就离开了。
　　苏幕礼越加沉默，不笑不语。
　　其实已经去交警大队调查过了父母的死因。这是双方都有责任的事故，一个超速一个没让道，而120也有在纪青泽打了电话之后就赶过来，却仍然没有救活。
　　当他很坚持地问，如果肇事者马上送过来，他们会不会有生还的机会，而医生很肯定的摇头时，他那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到底又要如何解释。其实不是恨吧，是一种愧疚。把撞死自己父母的人当亲人，还爱上了仇人的女儿。这实在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释怀的事。
　　还有恼吧，染歌她凭什么这么自信地一走了之呢？这么相信自己可以尽释前嫌？
　　在苏幕礼拿到了北京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就是离一年之约只有一个月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
　　幕礼：
　　父亲的案子将于这个星期审理，若愿意，请到场。
　　还有一句话，当年如果不是母亲自杀，父亲绝不会丢下你父母不管；如果不是想要抚养你长大，父亲绝对不会到现在才自首。
　　幕礼，我很想你。
　　于是，苏幕礼微笑了。染歌，这算不算是示弱呢。
　　尾声
　　“全体起立。纪青泽车祸案判决如下：由于当时双方都处于超速状态，这起事故双方都有责任，念其自首态度较好，判处有期徒刑3年零6个月。”纪青泽脸上浮现释怀的神色。他背负多年孽债，终于得以偿还。
　　纪染歌走出法庭的时候，外面阳光正好。她转回身，看见白色T恤领口有大朵茶花绽放的少年迎面走来。
　　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