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不可休思》冬至

5、难得有情人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在指尖溜走，虽然休假，但江乔木却一直忙于整理研究好的数据。
　　距上次同学聚会已经一个月了，同一个城市，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仿佛又相隔了一个太平洋。
　　不过，好在偶尔汤俊也会约她出去叙旧，所以，时间容易打发。
　　“江小姐，你好！你在我们医院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有空的话，你可以来取。”
　　整个上午都因为这份身体检查报告而恍惚，紧握方向盘的手早已经溢出了汗，犹豫了一会儿，江乔木还是从车子里下来，像上刑场的死士一样，昂首阔步，毫不退缩。
　　本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但终究还是跨越不过去，报告的封口纹风不动，江乔木徒然地坐在一排排等候椅中。
　　最后，只听到纸张撕裂的声音，江乔木将粉碎的纸片扔进身边的垃圾筒里。
　　知道结果又怎么，然后每天生活在恐惧里，不如活得糊里糊涂，快乐的离开
　　大约是刚刚发泄了之后，反而轻松了许多，江乔木小跑着奔向停车场，打开车门挂档起步，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停留，像离弦的箭，“嗖”地一声就不见踪影。

　　在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汤俊怎么也想象不出她会无视交通规则，竟然惊动了警察。
　　本以为她会惊慌失色，恰恰相反，江乔木竟在警察局悠闲地看起了报纸。
　　走出警局，江乔木率先开了口，“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
　　“是，你的确让我很惊讶。”汤俊在心底也不相信她会有这么疯狂的举动。
　　她盯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漫不经心道：“是因为我很开心，原来速度可以让我更加开心。”
　　“看得出来。”自从相遇，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明媚发自肺腑的笑。
　　她转身笑道：“不好意思，我不想让我妈担心，所以就只能找你了。”试想一下，如果江思惠知道江乔木干了这么荒谬的事，又是一顿训责了，肯定会嘀咕着，“这又是在美国学来的坏毛病！”
　　他轻笑，“My pleasuee，你会选择找我，而不是别人。”，轻瞥了手腕处的表，“也到饭点了，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江乔木搭腔，“什么地方？”
　　汤俊轻而易举、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小木屋。”
　　小木屋，那是学生时代，自己的最爱！江乔木有些惊喜，“不是因为城市规划早就被拆迁了吗？”
　　汤俊神秘地说：“只要人还在，就可以重新开始。”
　　“你怎么知道？”想到他也是在国外生活那么多年，竟然还会知道小木屋的去向。
　　汤俊笑而不语，但对上她十分期待的目光，只能耸耸肩，“因为我也和你一样，喜欢他们家的面条。”
　　车驱驶到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被迫停下来，所以，汤俊和江木只能徒步。
　　歪歪曲曲的几个大字赫然醒目，和多年一样，高汤的香味溢出店铺，直接刺激着江乔木的味蕾，她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
　　看着这么多吃客，江乔木说：“开在这种地方，居然还有这么多的人！”
　　“其实到这里来的都是些老顾客，也是这家店能开下去的原因。”汤俊闻到香浓的面汤，也禁不住诱惑，大声叫道：“老板，两碗鱼汤面，各加一个卤蛋！”
　　“好嘞！”一个大约五十几岁腰间系着白色围裙的男子答应道。
　　一如既往豪爽高亢的应答，只是这声调含杂着苍老的味道。
　　不一会儿，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面就上桌了，青翠的葱花洒落在雪白的汤面上，绿意盎然，格外好看。
　　江乔木再也忍不住了，拿起筷子就直接开动。
　　筷尖轻轻挑起，面条在碗中翻滚一周，然后轻嗅那扑面而来的香气，脸上那满足的神情，汤俊注视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和当年一样
　　若时光逆流，他真应该在这一刻，抓住机会对她说：“乔木，我喜欢你！”
　　捧起碗喝了两口汤，江乔木这才发现对面的汤俊还未动筷，有些尴尬地笑着，“班长，你怎么不吃？再不吃就面就快烂了！”
　　他温柔的笑着，连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拿起边的筷子，学着她的样子，吃了起来。
　　她涨红了脸，额角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汤俊掌心揣着纸巾，下意识地阻止了自己进一步亲昵的举动。
　　就像当年一样，掩藏着自己的喜欢，做她的亲朋密友。永远在她身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人一步一步坠入爱河。
　　“就像做了汗蒸一样！”江乔木笑道，额角的发丝都被浸湿了，“我现在终于知道答案了！”
　　汤俊不解，“什么？”
　　她坦然道：“其实，打篮球和吃面一样，没有为什么，只要喜欢了，就什么也不会在乎了。”
　　那时，汤俊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她近乎痴傻的疑问，只是淡淡道：“喜欢吧。”
　　汤俊捕捉到她的神情，开玩笑：“最近怎么老是感慨？”
　　“突然间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她幽幽道。
　　“乔木，我想问你一件事。”虽然上次听她提起过要回美国，他还是想问清楚，“你还回美国？”
　　江乔木坦然，“在美国，我过的很好，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了。”
　　“那伯母呢，她舍得你？”她的处境，汤俊怎么可能不明白。
　　江乔木不打算隐瞒，直接说：“我妈，并不需要我的照顾，她有她的公司，就有生活的动力了。”
　　凝重的气氛，汤俊努力地蠕动着嘴唇，却又将话咽了回去，那些挽留的话，说出来只会成为她的负担。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她那日的强颜欢笑，看不出她眼底的寂寥呢？她的每一个笑容，就好像被暴风雨侵袭后的蔷薇，坚韧顽强地故意绽放给旁人看。
　　他脱口而出，“要离开的话，一定通知我，为你践行！”，可说完，却又悔青了肠子。
　　最近与他相处，江乔木也隐约能感受到他那份隐忍小心的情感。
　　但她只能选择装傻，自己始终是不能像常人一般再开始一段新恋情的，汤俊这样的人，应该适合更好的。
　　“嗯！”她爽快答应，“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那个笑容纯美喜欢趴在他肩头的女孩子，应该是最合适他的。
　　偶然一次去耶鲁研究一个项目，却远远地瞥见了他，那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心情立刻被那个女孩冲散，他们亲昵的举动，无疑是情侣间才有的。
　　她害怕那样的场面，不是因为嫉妒，而是怕他们的幸福会灼伤自己。所以，只能选择逃避。
　　男人一生不会只爱一个女人，偶尔也会出现在感情的岔路口，汤俊也一样，如果他对乔木是一见钟情，那么，对林晓莜就是日久生情。
　　他无法抗拒在枯燥无味的海外求学生活中林晓莜带给他的温暖与柔情，他也曾经想过和她就这么一辈子下去，而乔木，只是少年时
　　那遥远的梦。
　　毕竟，林晓莜才是那么的真实、灵动。
　　条条道路通罗马，感情的终点站应该是婚姻的殿堂，只是他和林晓莜却背道而驰。
　　“我大学的时候也曾经谈过一次恋爱。”汤俊向她坦白。
　　情侣间分分合合，就像家常便饭，江乔木并不会无知地问他们分开的理由，只是嬉笑地拍拍他的肩，“也许，你会遇到更好的。”
　　汤俊只是盯着她，然后回复：“再也遇不到了。”你已经是我遇见的最好的了。
　　“不要缅怀过去了，来！”她举起玻璃杯里的凉茶，刻意提高嗓音，“为我们的重逢和友谊，干杯！”
　　就算汤俊的感情世界犹如一张白纸，江乔木也不会强加几笔，没有开始，才没有终止。
　　他黑瞳里堆满了失落，但还是挤出笑容，附和道：“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