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破》如若箫笙

2、慕容

　　“没想到，刚才撞小姐的是轩辕洛羽，早就听闻此人放浪形骸，果然不假。”流纱说。
　　“放浪？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怎么就没看出他有一点放浪。”甄繁芫说，“在背地里别太多嘴。”
　　“小姐怎么帮着他呢。”流纱微微弯了身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你似乎忘记了，我又非寻常女子，怎会真的如你所想？”
　　“是，奴婢错了。”流纱说，“不过，他画的可真像那时……”
　　甄繁芫突然停下来，说：“你先回府吧。”
　　“小姐要去哪里？”流纱问。
　　“不要多问。”
　　“是。”
　　见流纱走了，甄繁芫才继续往前走。
　　一直走到洛阳城边的紫溪亭，才终于停了下来。
　　“轩辕洛羽，”甄繁芫望着一河碧水，说，“跟着我干什么？”
　　身后一个人影落下，树叶簌簌地抖动，重重的“咣当”一声，轩辕洛羽摔在了地上。
　　甄繁芫斜眼一视，差点笑了出来，转过头说：“你在干什么呢？”
　　轩辕洛羽站了起来，拍掉身上的土，吐掉嘴里的叶子，把腰间的酒壶稳了稳，说“姑娘别误会。我本来是上前讨食吃的，谁曾想你把丫头支开独自往这边走，在下实在出于好奇，就……”
　　“就偷偷跟着我，结果被我发现了，吓一大跳从树上摔下来是不是？”甄繁芫接着他的话说。
　　“是……是有那么一点点靠边。”轩辕洛羽点点头，又说，“不过没你想的那么难堪……”
　　“对，你模样甚好，一点也不‘难看’，是‘难堪’。”甄繁芫打量打量他，笑着故意针对他将“难堪”二字说的机器极其低声含糊。其实细细打量一番，却是很英俊的长相，细长的眼睛，还是单眼皮，尖尖的下巴，鼻梁挺拔，嘴唇不薄不厚，相称在一起很是耐看，难怪其“芳名”远播中原，极受未婚姑娘的青睐。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晋代有个叫卫玠的男子，很是英俊，每日都有人排队观摩其长相，据说在２７岁就被人看死了，眼前这个人可能也会被看死。只是与他的两次见面，每次的登场都如此的不雅，确实难以留下什么好印象。
　　轩辕洛羽干笑了两声，有气无力地斜靠在了柱子上。
　　“既然不是有事才找我，那我告辞。”甄繁芫说着，起步就要离开。
　　“有……有事。”轩辕洛羽说。
　　“何事？”
　　“我肚子饿了。”轩辕洛羽摸了摸肚子说。
　　甄繁芫轻轻笑了一声，立刻将身上的钱袋丢了过去，往回走去。
　　掂一掂，很重。打开看看，好几锭银子。这个小姐真阔气！轩辕洛羽不禁叹，又对着她喊：“敢问姑娘府邸何处？何时归还？”
　　“不用还了！”甄繁芫没有转过身，大声喊道。清脆的声音在风中回荡，招得林间的鸟儿也纷纷叫唤上了。
　　“那姑娘走好！改日若有缘再见，我定当连本带利一并奉还！”轩辕洛羽大声喊着。风陡然变大，他的头发被高高地吹起，发带也不停地上下窜动。
　　“知道了！”声音渐渐变小，恍若缥缈，然后，身影消失。
　　收好钱袋，轻轻一笑，轩辕洛羽也往城内走去。

　　甄府。
　　“小姐去哪儿了？”甄青文大声问流纱，愤怒地脸都赤红了。
　　流纱跪在地上，一身书童的服装还没脱下，眼里含着泪。
　　“我叫你说！”甄青文的声音陡然升高。
　　“我……我不知道……”流纱的声音极细，像只惊恐的小鸟。
　　“不知道不知道，除了不知道，你还会说什么？”甄青文来回踱步，脸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老爷……”甄夫人手拿着帕子嘤嘤地哭着，“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好像裔儿等等就来了！这事如果让他知道了，可就闹大了呀！”
　　“你也是。就知道哭哭哭！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甄青文对着甄夫人吼。
　　“老爷！老爷！”陈管家连跑带滚地进了门，“小姐她，她……”
　　“她什么啊？你倒是快说啊！”甄青文着急地问。
　　“……她，她回来了！”陈管家终于挤出了四个字。没办法，管家向来就这样，一着急就结巴。
　　“人呢？在哪？”甄夫人忙上前几步，用手帕擦掉眼泪。
　　“爹！娘！你们在干什么呢？”甄繁芫进了门，摘掉面纱，奇怪地问，“还有流纱，你跪着干什么？”
　　“还不都是你？！”甄青文上前指着甄繁芫说，“可让我们担心死了！怎么这么大了还是这么不懂事！”
　　“好了，老爷！”甄夫人上前拉住甄青文，“既然人回来了，就算了吧！人没事就好！”
　　甄繁芫心知是自己去了紫溪亭让父母担心了，站在流纱身边说：“爹，娘，我让你们担心了，孩儿不孝！下次，不，不会再有下次了！”
　　“知道就好！来，没事，娘不怪你！”甄夫人拉过甄繁芫说，“还有流纱，你退下吧！”
　　“是。”流纱退了下去。
　　甄青文摇摇头，叹叹气说：“这孩子都是被你给宠的！”
　　说话间，又一个家奴进来，说：“老爷，慕容公子来了。”
　　这一下大家都有些吃惊了。甄繁芫方想进屋换身衣服，没想到慕容裔就踏进了门坎。
　　“繁芫妹妹真是与众不同，怎么今天又换了身男儿装？”慕容裔笑着问。一身白衣，一把折扇，风度翩翩。
　　“我高兴，你管不着！”甄繁芫背过脸嘟着嘴说。她心里甚是讨厌这个慕容裔。伪君子！伪君子！甄繁芫在心里骂他。
　　“你……芫儿！”甄青文忙说，“怎么这么没礼数！”
　　“哈哈……伯父，可别这么说！这普天之下，恐怕除了她自己，再没人能管得住她了！”
　　“那是你管不了我！自古‘百行孝为先’，我又怎么可能不听从父母的管教呢？”甄繁芫一脸怒意，瞪着眼睛对慕容裔说。腮帮白里透着粉，看去十分娇羞可爱。唉，这就是美人的烦恼之处啊。不管怎么想恶化自己的形象，表现出来的却越惹人喜爱。
　　慕容裔轻轻笑几声，不再与她多作计较，从小甄繁芫就爱与他唱反调，故意和他对着干，而他从来都让着她，宠着她。
　　“裔儿多见笑了。芫儿就是这么不懂事！”甄夫人笑着说。
　　我不懂事吗？甄繁芫在心里说。慕容裔只比她大了五岁，再过两天，就只比她大四岁了。凭什么他就聪慧伶俐，她就任性不懂事？她不满地扁了扁嘴。
　　慕容裔笑了几声，眼睛一刻不离甄繁芫，他特别喜欢安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才笑着说：“伯父，伯母，我明天便要到长安料理生意了，所以三天后繁芫妹妹的生日就不能到了。还是就先来祝贺一下！”慕容家是武林贵族，暮雪门为武林第一大派，其门主便是慕容随——慕容裔的父亲。据说从没有人见过慕容随本人，一向都由其子代为出面。暮雪门今年涉足商业，一转眼间就富可敌国，不过甚为可幸的是暮雪门与朝廷十分交好，为朝廷立了不少功劳，也同时受朝廷的照顾，更好地站稳了武林龙头这个位置。
　　“来不了了啊？那真是太可惜了！”甄夫人说。
　　“呵呵，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繁芫妹妹寿辰时我会派人送过去的。”慕容裔一如既往地彬彬有礼。
　　“其实你完全不用准备礼物，因为不管你送什么，我都不会喜欢的。”甄繁芫转过头来，一脸灿烂的笑容。哈哈，他不会来了，也免得她看见他心情不好。
　　“那可不一定哦！我送的礼物是天下所有姑娘都会喜欢的宝贝哦！”看到她的笑容，忽然开心起来了。慕容裔轻轻一笑，道。
　　“你怎么能将我与寻常女子相比？”甄繁芫杏目一瞪，说。
　　“好好好！我说错了！”慕容裔举起手来，又一次退让。
　　甄繁芫再次背过身去，沉默。
　　“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告辞。”慕容裔一笑，侧身对甄青文和甄夫人说。
　　“裔儿不留下来吃顿饭吗？”甄夫人略带惊讶地说，“自从你经商以后，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啊！”
　　“裔儿何曾不想，只是——”慕容裔一瞟甄繁芫，看着她闷闷的背影，说，“繁芫妹妹会不高兴吧！”
　　“哪儿的话！”甄青文朗声一笑，“芫儿又怎么会不高兴？来，裔儿，陪伯父好好喝上几杯！”说着，拉着慕容裔往餐室走去。
　　“爹——”甄繁芫着急地喊道。
　　还没等她说出下文，甄青文说话了：“芫儿，你也来！”
　　甄繁芫生气地站着不动，却还是被甄夫人拖拉了进去。

　　怡醉楼上，轩辕洛羽点了一大桌的菜，要了一壶好酒，吃喝了起来。吃相极不文雅，引得经过的人都为之侧目，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填饱自己已经饿了一天的肚子。
　　怡醉楼是洛阳最大的酒楼，楼上可望见洛阳全景，甚称一绝。
　　轩辕洛羽在狼吞虎咽中不经意抬一下眸，看见了洛阳城边的紫落河和河边的紫溪亭，不禁一笑，拿起手中的酒杯，向前一举，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