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破》如若箫笙

3、寿筵

　　甄繁芫的寿筵办得异常隆重。主场在洛阳广场（用广场凑和吧，不知道叫什么哇＝　＝），甄青文说要与百姓同庆，并在主场的庆祝完毕后，内眷与一些贵宾将回到甄府继续庆祝　。

　　红灯遍街，景象比元宵灯会时也有过之而无不及。长街上人头攒动，一片鼎沸。几乎整个洛阳都倾城出动了，甚至还有一些千里迢迢地从长安、苏杭赶来。
　　主场之上，桌椅摆放呈“围抱式”。中间是临时搭建的一个高台，桌椅围绕着桌椅而摆，整个主场红灯高照，人人脸上带着喜色，小姑娘们围在一起说说笑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羡的神情。男子们则多是一脸的期待，因为绝大多数人是没见过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的。

　　高台上，甄青文已经上座了，甄夫人与甄繁芫的位子是空的，俩人还在途中，而且主角甄繁芫定是不会这么早就出场的。台上的贵宾席已经坐满了。一一看去，是慕雪门的主事，轩辕候，还有两位王爷，朝廷官员等等，下面一排便坐了甄青文三天以来所求的贤能异士，或文质彬彬，或一脸英气，或甚为武莽……再一细看，中间的一张椅子是空的，不用多想，必是那轩辕洛羽了。
　　甄青文瞟见这空位，不由微微皱眉，早就听闻轩辕洛羽与其父一向关系恶劣，父子相见也是甚少有机会。闻言轩辕洛羽不思长进，不求上进，让轩辕候十分气愤，最终导致轩辕洛羽离家出走，父子关系陷入僵局。其实甄青文也颇觉古怪，轩辕洛羽文采甚佳，可为何不求功名，不思上进？实在想不通。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眼前最要紧的是轩辕洛羽到底来不来。该不会是呀事先得到消息，知道轩辕候要来，所以突然决定不来了吧？
　　甄夫人已经入座了，这就意味着甄繁芫到场了。主持人上前到甄青文耳边低语几句。甄青文点点头，说：“不等了，开始吧！”
　　“各位，大家请安静一下！”主持人是个武林人士，千里传音的功夫甚为高超。若大一个广场，听了他的话，都安静了下来。
　　“现在，我们的天下第一美人，甄繁芫小姐的寿筵正式开始了！”
　　全场爆发出几乎沸腾的掌声和欢呼。
　　“下面，我们就请甄小姐上台！”
　　话音一落，欢呼声雷动。场面再也无法受控制，大家都拼命往前挤，想要一睹芳容。
　　玉簪轻摇，一抹翠色缓缓出现在高台上。全场轰然，人们不顾一切挤上前，想要看清她的长相。
　　“哈哈……古人云，‘美人，倾城之色’。今日，我才得见何为真正的‘倾城之色’！而且，‘倾’的还是洛阳这个何其繁富的‘城’啊！”一位王爷笑着说。
　　甄繁芫报以一笑，转身入座。今日，她打扮地极为细致。柳叶细眉淡淡地细扫，微微几许腮红，红唇微启。一身合身裁制的翠色衣裙，袖口，群角，领口……皆有繁琐的花纹，这翠色还隐含些许淡金色，全身琉璃异常。发髻上别一支云步摇，点缀着少许珠翠，簪一枝芙蓉花。何其绝色，岂止倾城？
　　“何其绝色，岂止倾城？”一个微醉的声音含笑道。
　　众人齐向天望去，一片白云铺天盖地地兜了下来。细看才发现是一张奇大奇大的白纸，而轩辕洛羽拉着白纸前端，向高台飞来。
　　白衣晃动，轻轻落在台上。
　　“原来是轩辕公子！”甄青文喜形于色，开心地说，“公子果然与众不同，一登场就显得气势不凡呐！”
　　“见笑。”轩辕洛羽只一笑，说，“是在下来迟了。”
　　“洛儿！”轩辕候朗笑几声，上前说，“我们多久没见了啊？”
　　“爹！”轩辕洛羽说道，“我们父子真的好久不见。爹娘可安好？”
　　“都好！想必你也很好！”
　　“自然。”
　　这一场景让在场的人都有些诧异，传说中水火不相容的轩辕霸父子见面如此平常，着实蹊跷。莫不是因为在场人太多，不愿当面不和，可完全没有必要，要不然传闻是假的？……
　　只有甄繁芫看出些端倪来。传闻绝对不假。父子相见，如此有礼，岂是父子？愈是相敬如宾，则愈是疏远。
　　“只是，轩辕洞子……”甄青文问，“这么大张白纸是……？”这巨大无比的纸张终于引起人们的注意了。
　　轩辕洛羽笑一笑，说：“各位看好了！”说着拉起白纸飞上天穹，纸张渐渐被立起，轩辕洛羽在空中又一个转身，向一个旗杆飞去，将纸张挂在了旗杆之上。
　　全场一霎间安静了下来，原来喧闹拥挤的人群瞬间凝止了，大家都仰着头望向那巨大的画——
　　飘然嫣笑的一张脸，秋水明眸，唇红齿白，笑容犹如一朵盛开的玫瑰花，白白净净的脸，腮上自然显现出红晕，眉心是几颗钻石，头发简简单单盘了个髻，插了些首饰。披散下的头发落在了肩头，下巴被右手手腕抵住。画的左上角提了四个字：豆蔻风华。
　　轩辕洛羽站在高高的旗杆上，取下酒壶喝酒，高处夜风甚大，衣服、头发都被吹得高高扬起。轩辕洛羽这才拿斜眼瞟了一下这天下第一美人，眼底的惊异一闪而过。
　　“好！轩辕公子好才气！”愣了一愣，甄青文朗声道。
　　轩辕洛羽努嘴一笑，白衣飘然从杆底滑翔至高台。
　　“公子不但文采好，连轻功也甚为了得！”甄青文说。
　　“晚生惭愧，只懂皮毛而已。”轩辕洛羽不太在意他的夸奖，草草回答。
　　“轩辕公子何必自谦？”慕雪门的主事凌秋说，“按理来说，公子应该从未见过甄小姐，可画的却如此之像，能不称奇？”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在高台上的人皆不是一般人，自然是听得出凌秋话里的意味。若俩人真的私下见过面，闹出去会是多大的影响。
　　“阁下过奖了，在下不过是凭空虚构了一番，谁料真与甄小姐有几分相似，但在下不才，画的不及甄小姐。”轩辕洛羽说。当时画的时候突然想起面纱下那张隐约的俏脸，越是想抹去，脑海中的人像越是清晰，手中的笔也不自觉地跟着画，画中之人也愈来愈清晰。但当时的轩辕洛羽又怎会料到，当时偶遇的人，竟是甄繁芫。
　　“是呀！繁芫与轩辕公子是第一次见面呢！这画像，还真可谓是一大巧合了！”甄繁芫也上前笑道。
　　“这世间也真是无奇不有啊！”甄青文笑着试图打破这个局面，又对凌秋说，“凌主事认为呢？”
　　“是啊！天大的巧合。”凌秋笑着应和。
　　甄青文微微松了一口气。凌秋一直对甄家报有敌意，怎么慕容裔今日考虑地如此不周全，派了她来呢？这个江湖女子，多少让在座的都为之捏把汗啊！
　　“既然我儿已经将礼物送上了，那我轩辕霸也要献上我为甄小姐准备的贺礼了。”轩辕霸笑着拍了拍手。
　　几个轩辕府的家丁把贺礼抬了上来，所有人为之惊叹，是一面珊瑚屏风！
　　“这面屏风是我偶尔得到的珊瑚石雕成的，这么大的珊瑚，着实不易寻啊！”轩辕霸笑着说。
　　“繁芫谢过候爷！”甄繁芫笑着说。其实这类贺礼也是常见，每年她过寿辰，诸侯王富贾皆送些天下奇宝，着实没什么乐趣。
　　登过台后，珊瑚屏风便被抬了下去。
　　主持人很努力地维持现场秩序，许久，百姓们才愿意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去。
　　轩辕洛羽坐在席位上专心品酒。贺礼一一登场，都是奇珍异宝。也难怪甄青文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会这么富裕，每年甄繁芫的生日受到的贺礼都足够他们家花上一辈子了。而轩辕洛羽的画，虽然不贵重，自己想来，也应该不算太寒酸吧！
　　“诸位的礼物似乎都需要好些人抬出来。”凌秋笑着说，“我家少主的礼物，却只藏于袖中。”
　　众人纷纷把目光移到凌秋的衣袖处。
　　凌秋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这……”甄繁芫心生好奇，也顾不得是慕容裔送的东西，奇怪地问。
　　“此匣中之物，非比寻常呀！”凌秋说着，将匣子递给了甄繁芫。平日里确实有些记恨这个小丫头，但公事公办，少主吩咐自己的事可不能懈怠。
　　甄繁芫将匣子托在手上转来转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于是，打开了匣子。看到礼物的时候，甄繁芫的神情由奇怪变到了惊呆，瞳孔一下子撑大。
　　一只绝美的玉扳指，表面刻着精美的花纹，细看一番，刻的是雪莲花，妖娆多姿。慕雪门向来崇尚雪莲，而慕容裔将雪莲刻在扳指上赠与甄繁芫，动机可见一般。玉色是绝妙的通透亮泽，扳指内仿佛有活水在流淌，一种奇异的玉脂白。
　　甄繁芫将扳指从匣内取出来，在场众人皆惊声不断。从未见过如此上乘的玉色啊！色泽恰到好处，不浓不淡，好像还有灵气呢！更妙的是，月光映在玉扳指上，扳指好像发出了奇异的亮光，让扳指更显得妖幽。甄繁芫为了拿住扳指而扣在指环内的食指竟能通过玉扳指看见其指骨！指骨外面的指环，好像有生命的活水在流淌……
　　“在玉普天之下仅有两块，一块就在甄小姐您的手上，而另一块，则在少主身上。”凌秋说。
　　原来是一对的！慕容裔真是……甄繁芫有些气恼，可看看玉又想，如此好的玉，扔是自然舍不得的，干脆藏起来吧。
　　“替我谢谢你家少主。”甄繁芫说。
　　“甄小姐喜欢就好，少主也会高兴的。”凌秋说，“这扳指上的雪莲花，少住可是亲自雕刻了好几个月呢！”
　　这一语出，众人皆哗然。慕容裔亲自雕刻这只扳指，可见他的雕刻技术非寻常可比，也反映了其用心之至啊。
　　甄繁芫也似乎不再那么讨厌慕容裔了，只看着玉扳指微怔。能把雪莲雕至如此，这雕工，没个八年，十年的怎么能练得出来？
　　轩辕洛羽脸上微微含笑，拿着酒杯把酒往嘴里送。
　　今夜，灯火通明，星光寂寥。

　　筵席已经到了高潮。甄繁芫端坐在一架古筝前，抬手欲抚。
　　“甄小姐且慢。”一个秀才模样的人说，“在下是否有幸与小姐合奏一曲？”
　　说话的这个秀才是甄青文招来的乐师，精通各种乐器，此人提出请求，众目睽睽之下，甄繁芫也只得点头应允。
　　手指抚上古筝琴面，乐声悠扬起来，甄繁芫弹奏的正是武朝正盛传的“竹韵”，全曲清远优雅，十分悦耳，且弹奏不易。
　　琴声飘起的刹那，夜间的清风也拂面而来，吹起了甄繁芫的长袖、头发，显得一种清新的秀美。
　　乐师紧跟着将葫芦丝悠扬得吹起，以葫芦丝的乐声让整首曲子的气氛推得更奇妙，让人不自觉地想起竹间的世外桃源，野鹤之居。
　　乐师是个血气正盛的青年，不知是否是因为与甄繁芫合奏的缘由，略略有些紧张，细看，拿着葫芦丝的手都好像有些发抖，额上也布满了细汗。但他仍很用心地吹，不过腮帮紧鼓，眉头微缩，双目紧闭，让人看见了都不由地觉得好笑。
　　轩辕洛羽亦笑，转而将视线移到甄繁芫身上。
　　甄繁芫与这位乐师迥乎不同。神情专注且醉于音乐之中，衣袖飘然，清新脱俗。
　　乐声越来越欢悦，进而是整首曲子的一个重点，同时也是整首曲子的难度所在。
　　乐师明显地紧张，手下意识地将葫芦丝握得更紧了。
　　越来越近。
　　可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乐师的一个高调没掌握好，低了下去。
　　所有人惊异。
　　甄繁芫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懵了，拨弦的动作也迟疑了起来。
　　缓缓的古筝声……
　　乐师有些不知所措，竟愣在了那里……
　　听众哗然！
　　古筝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缓……
　　突然，起了一阵箫声！
　　起先，是极轻微的，只有几个人听清楚了，声音渐渐变大，节奏渐渐变快。而吹奏的已不是原来的“竹韵”，而这首曲子，从没有人听过。
　　甄繁芫马上意识到是有人来救场，马上跟上他的节奏弹拨了起来。
　　欢呼声顷刻沸腾起来，实在是精彩！所有人都把刚才的突发状况当作了一次刻意的精彩的表演！
　　甄繁芫一面拨琴，一面奇怪，是谁在帮自己？想要看看，可箫声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奇怪这箫声的来源，几乎所有人都在寻找。
　　“看！在那里！”台下一个人兴奋的叫喊。所有听的人都为之侧目，接着，是更大的兴奋。
　　甄繁芫也抬头看去，原来挂着画像的杆子上现在又站着一个人，那人手里握着一支箫。
　　是的，是轩辕洛羽！
　　大家都为轩辕洛羽欢呼了起来！
　　太……太让人意想不到了！作为画师参加寿筵的轩辕洛羽居然能吹得这么好的箫声，果真是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是个“全才”？
　　曲罢，轩辕洛羽又落在了台上。
　　“多谢公子及时救场。”甄繁芫说。
　　“姑娘不必多礼。”轩辕洛羽还礼。
　　“好！好！”甄青文早已是赞不绝口了，见轩辕洛羽一落了下来，马上不停称道。
　　“哈哈哈哈！”轩辕霸早已是笑得合不拢嘴了，经甄青文这一番称赞，自是又朗声大笑起来。
　　“这曲子真是好听，我还从没听过好听的曲子呢！”甄夫人笑着说，“对了，这曲子叫什么呢？”
　　“叫‘驳雅’。”轩辕洛羽想都不想，开口就说。
　　“‘驳雅’？为何称之为‘驳雅’？”甄青文问。
　　“因为它颠覆了以往的雅俗观，反倒愈是显得与众不同。”
　　“好！好一个‘驳雅’！妙哉！妙哉！”甄青文不禁称道。

　　不知道是因为风吹散了乌云，夜幕中的星星终于探出了脑袋，与地上的万盏红灯有了和谐的照应。
　　今夜举世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