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可》木子瓜

3、chapter3

　　他们在宝马车上唇舌纠缠，眼中只有彼此，霓虹灯光在他们身上流淌，画面香艳却不□□，香车美人，就像一幅挂在后现代格调酒吧墙上的大幅艺术照片。
　　脑海里再一次浮现昨晚程思贤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我甚至又闻到了程思贤身上的特有的妖冶香气，突然胸口就有点闷闷的。我就这么傻傻地看着，忘了离开，任由心中莫名的情绪蔓延开来。
　　难受。
　　很难受。
　　心里莫名地滋生出怨恨的情绪。讨厌程思贤，更讨厌那个长得好看的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分开，女生低眉垂目，羞涩温顺。程思贤继续眯着那双电死人不偿命的眼睛，温柔地微笑。温柔的，宠溺的，眼里只有她的，微笑。和昨天对那个金发大波的笑不一样，一个是寻欢作乐逢场作戏的招牌笑容……一个是宝贝心疼珍念爱惜的真切笑容。
　　这才想起来，程思贤貌似从来没对我笑过……
　　他干嘛对我笑？爱笑不笑关我什么事？
　　看了看表，还有5分钟。
　　撕开饭团的包装纸，打算边吃边走。没走几步就有人拍我肩膀，十有八九又是班长。这个猥琐的臭男人到底想怎样？
　　“还有事么？”我咬了一大口饭团，腮帮子鼓鼓的，一脸的不耐烦，特别没形象地回头，然后差点被自己噎死。
　　拍我的人是程思贤。
　　程思贤抿着嘴看着我，刚才的满脸温柔全部不见，一副我欠他钱的样子。有没有搞错，我才是不爽的那个好不好？！
　　……我有什么好不爽的？
　　“你都看到了什么？”陈思贤问，微微皱起眉头。
　　这家伙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要皱眉头？
　　“我什么都，咳咳咳……”忘了嘴里还有东西，刚想回答就被噎到，被咬碎的米饭和着口水吐了一地。我弯下腰拍着自己的胸口，余光却看到地上那双擦的光亮的皮鞋往后退了一步。突然觉得异常狼狈，咳着咳着眼眶都酸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重新站直。程思贤还是那样看着我，眉头皱的更紧了。
　　看看地上的污秽，嗯，确实很脏。
　　瞄了一眼宝马车上正向这里望的女生，白白净净文文弱弱，我要是男的我也喜欢。可是，你既然这样嫌弃我，离我远点不就好了么？
　　“你说啊，你都看见了什么？”程思贤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大庭广众的你做了什么你来问我，真是好笑，神经病。
　　“我什么都没看到。”我说，看着地板。
　　“什么都没看到你还看了那么久？”
　　“我哪有……”这家伙真是不可理喻，接吻的时候还留出经历来观察周围的看客。
　　“我都看到了你还说没有？”
　　“是的，我看到了。对不起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我又没叫你道歉，你对不起我什么？”
　　和这种人实在没办法讲道理。
　　“程先生，那位小姐还在车里等着您呢。”我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所以你就回去吧，我要上班了，再不走要迟到了。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敢情这家伙还处在青春期叛逆期，说话都是用反问句来着，一副噎不死人不罢休的样子。
　　“我急着上班呢。再见。”说完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
　　大哥，你想怎么样嘛？我真的要迟到了！
　　谢颜，忍耐，忍耐，这人不是你能得罪的。
　　“请问程先生还有什么事么？”我回头直视他，挂起商业化的笑容。
　　“你能不能不要老这个口气和我说话？”他瞪着眼睛看我，一脸不爽的样子。
　　这人真是奇怪，我和你很熟么？不用这个口气用什么口气？
　　我不卑不亢的看着他微笑，不说话。
　　看你能怎么样。要是迟到了我就和领班说在门口遇见你了然后你不让我走要我出台作陪然后我不抵死不从然后你败兴而归看你的脸面往哪儿搁。
　　“深夜不夜是吧？走啊。”程思贤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抓起我的手就大步往深夜不夜走去。
　　我惊慌地回过头看了那女生一眼，她脸上也是同样的惊慌。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看到她会这样熟悉……貌似每天早上我照镜子的时候都会看到……类似的这样一张脸。
　　我就这样被程思贤拖进了深夜不夜，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上班时间。
　　这个挨千刀的家伙！
　　领班一见到我就一副特别不满的表情，我都还没来得及解释程思贤就说：“不要怪她迟到，我叫她出去接我的。”
　　“是这样啊，呵呵呵，那迟到几分钟也没关系的。”领班瞬间换了一张灿烂的菊花笑脸，我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发什么呆，走了。”程思贤回头对我说。
　　领班眯着眼，一脸坏笑地看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家伙不会是想……
　　“程先生，我是服务员，不出台的。”我严肃的说。
　　“谁要你出台了？等等你去刚才那个地方把嫣然接来。”程思贤头也不回，“先跟我上来，准备一下。”
　　……真是丢脸。旁边好几个工作人员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面容扭曲，我一脸黑线的跟着他进了包厢。
　　程思贤一进包厢就叫我把门关了。我老老实实的关了门，按照昨天的影响调好温度湿度和光线的柔和程度，转身却发现那家伙已经脱了西装外套，浅蓝细纹衬衫隐隐衬着倒三角的轮廓。又想到昨天晚上。
　　他的温度，他的香味，他的声音。
　　很惊险，很害怕，却莫名觉得很安全……直到那个吻之前。
　　程思贤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过来坐。”
　　我拿起纸笔坐到旁边的一个沙发上，问：“程先生需要为那位小姐准备什么？”
　　“嗯……你先去买两个饭团来，其他的等下再说。”
　　“请问您要什么牌子什么口味的？”我问。哎，刚才可惜了，晚饭就这么泡汤了，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一把刀……我色谁了我？
　　“就你刚刚吐的那种，一样的买两个。”
　　“嗯，好，还有别的需要么？”你个王八蛋！不是你拍我我能吐么我？
　　“两杯热拿铁，随便叫谁送来就好了，你先去买饭团，买完快点回来。”
　　“那我是先去买饭团再去接语嫣小姐还是先去告诉她叫她过来然后再去买饭团？”
　　“不用接，买完不要到处乱晃，直接回来。”
　　我抬头看向程思贤，他正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像领班要我去跑腿一样，正常的很。
　　不知为何，心里小小小小的窃喜了一下。
　　……我是有病啊我？
　　十分钟后我回到包厢，程思贤松了领带斜靠沙发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桌子上放着两杯正冒着热气的咖啡。
　　轻手轻脚地放好饭团，正在犹豫要不要叫他的时候他的手机就响了，居然是首清脆优雅的钢琴曲，“把手机拿来。”程思贤说，仍然闭着眼。
　　我连忙去翻他仍在沙发上的外套，摸进口袋，不是手机，手感很熟悉又有点奇怪，忍不住就掏了出来……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毛病？居然放一个咬了一半的冷饭团在口袋里！……可是这饭团不就是我天天都在吃的那种么？……怎么就会觉得它那么像那个昨天莫名其妙消失的那个呢？
　　我想太多了。
　　程思贤接过手机之后就说了两个字：“说。”“嗯。”然后就挂了。
　　“嫣然说她先回去了。”程思贤睁开眼睛，神情疲惫,我才发现他的眼眶里布着些许血丝。那女生闹脾气了吧？
　　我站在边上不知所措，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对不起那个女生，好像坏了人家好事一样。
　　我又想起了昨天，程思贤第一次看到我的样子，背上突然一阵凉。
　　……到底是她像我……还是我像她……
　　“……你和语嫣在一起多久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谢颜，你当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向金主提问？……你又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去在乎这个男人？谁像谁重要么？那个语嫣比你漂亮可人有气质一百倍！你自作多情什么？给我收住！“我睡一会儿，十点钟叫我。”程思贤重新闭上眼睛，就像没听见我的问题一样。
　　我站在工作台边上看着程思贤慢慢睡熟，饭团和咖啡慢慢冷掉。
　　八点。把包厢的温度调高了一点。
　　八点半。向柜台要了一条薄毯给他盖上，碰到领班，领班对我说：“程思贤不能得罪的，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你最好都不要拒绝。深夜不夜是不勉强员工没错，但也不会留着那些得罪了顾客的员工，你明白么？”
　　我面无表情的点头，心里不悲不喜。领班拍了拍我的肩，叹了口气，又说：“如果这里收不了你，我会另外帮你介绍工作的，不用太担心。我知道你和晓雯不是那种女人。”
　　“谢谢。”我真诚地说，第一次对这个男人有了一丝好感。
　　十点。我叫醒程思贤。他又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拿起外套穿上，从皮夹里抽了十来张粉色钞票放在茶几上，对我笑了笑说：“谢谢。”
　　“不客气。”我礼貌地回答，笑容专业。这小费赚的实在太容易，我才是该说谢谢的那个。
　　程思贤出神地看着我，我低头看着鞋尖。
　　语嫣，谢颜。看就看吧，有什么关系呢。
　　程思贤要走了，走到门口又顿住，背对着我说：“语嫣长得很像你，我今天下午才认识她的。”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心跳乱了节拍。
　　他说，那个女生长得像我。
　　程思贤走了。
　　我关上包厢的门，反锁。坐在他刚刚睡过的沙发上，抱着薄毯发呆，残留的温度和气息渗进皮肤，全身想被抽掉了力气，无法言说的酸涩。
　　突然觉得“深夜不夜”是离我这样遥远的一个世界，也第一次坚定了要马上离开这里的念头。

　　花了差不多半小时将工作柜的东西都整理好，把晓雯喜欢的几本杂志和一本笔记本放在她的柜子上面。
　　领班听到我说辞职的时候只是微微皱了眉头，问要不要帮我找工作，可以考虑去莉莉，薪水待遇不会比深夜不夜差。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要离开这里，这座城市。
　　晚上回家后仔细浏览了学校关于交换学生的网页，在日程表上记下5月开始的国外几所大学的面试时间。
　　洗了澡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结果一直睡不着。越是努力叫自己不去想程思贤脑子里他的样子就越是清晰。
　　他说：“语嫣长得很像你，我今天下午才认识她的。”
　　感觉就像是刚掉入沼泽就跳了上来，里面的水冰凉刺骨，湿透了的衣服黏在身上，不由得发抖，心里却是庆幸，还好及时跳了出来，保住一条小命。
　　喜欢程思贤？笑话。
　　初恋何其珍贵……暗恋也算……怎能这样践踏。
　　后来还是睡着了，睡觉之前想七想八的居然忘了调闹钟，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已经12点多了，好在早上没课。
　　傍晚6点，我准时出现在蓝桂的收银台后，衣着整洁，淡妆清雅。工作开始不到十分钟，领班就在员工室对着电话咆哮，两个原来负责点单上菜的同事应为喝醉酒不能来上班了。于是我就被调去支援点单上菜，这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蓝桂每个月都有部门培训，只要没事我都会去参加，所以两年多来，我几乎对蓝桂的每个部门的工作都略知一二。这也是领班一有突发状况就会找我接替，而我的工资总会比其他临时工多那么一点点的原因。
　　不久我就迎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俊朗干净，温和却不好亲近的样子。看来的我运气不错，最近总是能遇到好看养眼的人。
　　他点了一杯红茶说要等人，于是我就站在一旁等待。
　　红茶是一种很好的饮品，品性温和，含有多种维生素，生津清热，强壮骨骼。而我对红茶的爱却都不是因为这个。
　　打从记事开始我就很爱红茶，即使是在孤儿院里最苦的那段时间里，打架输了，看到别人的小朋友不是被父母重新接回去就是被领养了，我都特别难受，尤其是在月儿被常家领养之后，几毛钱一盒的红茶几乎成了在孤儿院里唯一的寄托。
　　后来月儿哭着闹着要回孤儿院和我一起住，常家的管家才每个月带月儿回孤儿院看我一次。有一次月儿欢喜地对我说常夫人已经答应收养我了，正在和院长商量，我一听又可以重新和月儿在一起之后简直高兴的要跳起来。那天以后我就很刻意地表现的十分乖巧，不和周围的小朋友打架吵架，就算他们把点燃了的火柴炮丢进我的口袋里炸得我肚子青一块紫一块的我都没有还手，也没有告状。我把月儿给我带来的罐装红茶一瓶一瓶整齐地码在床头，看着看着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这一乖巧我就乖巧了9年，一直到我十六岁离开孤儿院都没有人领养我。
　　后来我才知道，并不是没有人想要领养我，只是院长不让。院长对常夫人以及所有曾经想要领养我的人说：“其他小朋友都可以，就是谢颜不行，她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必须在孤儿院里待到十六岁。”
　　院长说我是在5岁的时候进的孤儿院，然而我对5岁之前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红茶就觉得温暖而安慰，就好像知道不管现在身处的环境是多么的操蛋，在世界的某一处还是有人在默默地在乎着我，就像常月。
　　透过干净明亮的落地窗，夕阳一寸寸地消失在街口高高矮矮的建筑后，金黄的光芒把街道映衬得不像人间，却也只是片刻而已。当最后线亮光消失的瞬间，整座城市显得格外寂寞。
　　夜色渐浓，华灯渐起。繁华的城，寂寞的城。
　　再一次看挂钟，已经是6点半。抬眼就见一位穿着卡其色女士西装裙画着淡妆的小姐向这里走来，步伐从容，神色自若，丝毫没有迟到的慌乱。我开始仔细看她的脸，盯了半天终于认了出来。天，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小？这位小姐就是上次常月给我看的照片上的女子，程雅馨。
　　我带着惯有的专业微笑为她拉开椅子。
　　“对不起，我迟到了。”程雅馨坐下说，嗓音略微低沉。
　　“没关系，我习惯了。小姐，请给我们菜单。”男子微微一笑，一点都不想是在责怪的样子。
　　他们点了蓝桂里最贵的牛排，程雅馨还要了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我将订单输入到厨房，为他们排上餐具。
　　“这么急着要见面，什么事？”程雅馨说，双手交握撑住下巴，手指嫩葱般白嫩光滑。
　　“先吃东西吧，等等再说。”男子说，微微一笑。
　　他望着窗外，她望着他。落地窗清楚地倒映他们的模样，一个眉头微锁，一个怅然若失。
　　男人有着极其俊朗的面容，碳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就像隐忍着千年的寂寞。女人的表情很微妙，微妙到我在这一瞬间就能确定程雅馨爱着这位先生。
　　他们的晚餐进行的安静而愉快，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碰杯饮酒。
　　餐厅里放着西班牙歌曲《Bailamos》，热情的音符在空气里跳跃，每位客人都显得优雅得体，我就站在这个世界里，却与它格格不入。
　　这是程雅馨的世界。这是程思贤的世界。不是我的。
　　“对了，爸爸昨晚给了我两张周六晚上的音乐会门票，丹麦的一个乐团，一起去吧。”程雅馨说，切下小块牛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男子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已经有安排了？”程雅馨接着问，一副没关系的表情。
　　男子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角，平静地看着程雅馨，声音清脆悦耳，话语冰凉刺骨。
　　“雅馨，我们分手吧。”
　　淡淡的微笑凝固在程雅馨脸上，就像是时间凝固了十几秒有重新流动一样，她抿了一口红酒，问：“为什么？难道是我太常迟到了？”说着自己就笑了，眼眶粉红粉红的。
　　“不是。雅馨，你是个很好的女生，漂亮优秀温柔善良……”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程雅馨抢话道，脸上依旧带着微笑，特别逞强，也特别令人心疼。
　　“我……”男子沉默了，无言的看着她。
　　“你说啊，谢寻，我这么好，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不爱你。”谢寻眉头深锁，眼神略微歉疚。
　　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程雅馨用手捂住嘴，极力抑制抑制啜泣的声音，我似乎可以透过那做工精致的西装看到那碎了一地的水晶心脏。
　　谢寻从口袋里拿出一方宝蓝色的丝质手帕递给程雅馨，温柔而坚决。程雅馨没有接，一张接着一张地抽着桌上的纸巾擦眼泪，谢寻偏过头继续看窗外。
　　在纸巾被抽掉大半包之后，程雅馨的眼睛已经肿成了两个水蜜桃子，哀怨地看着谢寻似乎觉得这个漂亮的男人太绝情。谢寻大概是感觉到了动静，终于回头看她，说：“我送你回家吧。”
　　“你这样，是因为谢离么？”程雅馨说。谢寻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听到谢离这个名字的时候，平静的眼波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我就知道，你那个宝贝妹妹才是你心里永远的第一位。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她还活着，如果她还记得，她真的会希望你去找她吗？”
　　谢寻似乎不想在多说下去，直接对我说：“小姐，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