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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以恩易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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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雨霁的爸爸是后发制人,人到四十,生意才做得红火起来,原本拖了奔小康后腿的方雨霁一家,一下子又走在了同辈大部分人的前面。
直白地讲,方爸爸就是个暴发户。
方雨霁那时已经十几岁了,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方雨霁已经长成了一个行为举止豪爽,没有一点大家闺秀气质的女流,不,女中豪杰。
程谢声一大早就是被她打来的一串电话吵醒的,听了方雨霁说的几个消息,混沌的脑袋立马就清醒了。
其一:方雨霁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春天。
其二:她为了初恋要来清蝉市读研。
其三:听说是段久别重逢的浪漫史。
其四:男主角的名字现在还是个秘密。
程谢声上午去图书馆,没料想到,这久别重逢浪漫史的开端也让她给遇上了。
程谢声为卫望清平淡扫过的一眼,在如热浪般的涌动人潮中住了脚步,不知他看见自己没有,也许该问还记得自己吗。
应该是不记得了,斑马线两端,只有她在原地为过去停留。
毕竟,自卫望清之后,再没有遇见过比他给予的更好的温柔。
而那个记忆中总是温柔的人,大概已经在为别人匆匆地行走,手里还抱着一束花。
浪漫的爱情喜剧,没有下文,又一场意外事故的悲剧差点接着发生。
程谢声往前走时,没注意到红灯快亮了。一只有力的手臂忽然搂住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太阳把你晒晕了?”闻雪应低声的吼,把她的魂招回来了。
“昨晚没睡好吧,”程谢声拍拍腰上的手,示意闻雪应松开,“你这是又出来当间谍,跟踪目标?”
闻雪应轻了右手的力度,虚揽着程谢声,把左手袋子里的方便食品晃得发出响声,说:“这次是真的巧,行吗?”
程谢声听了觉得自己自恋过头,说话尖锐伤人,不好意思地把目光移到地上。
闻雪应顿了顿又说:“我倒是十足愿意当的,以后没休息好,就别出门了。走吧,现在能过去了。”
过了马路,他也没再揽着,随手把程谢声手里头的书接过来。
“我家里应该有不少你要的书。”
这话不假,程谢声也信,不过她喜欢平等交易,于是说:“那你也别吃这些垃圾食品了,我可以顺便多做一份。”
哪知当天程谢声就食言了。方雨霁做事雷厉风行,早上打完电话,下午就出现在了清蝉。
来日方长,闻雪应被程谢声拿这话堵住了。
方雨霁和程谢声同去了趟医院,程谢声外婆也是看着方雨霁长大的。
隔壁床上躺着的男人形如枯槁,死期将近,趴在病床边的女人和儿子哭哭啼啼抱作一团。
外婆就笑着把她俩赶出病房,让程谢声陪方雨霁在外面好好玩一圈。
方雨霁早打好了算盘,把程谢声拖进了商场。
方雨霁的皮肤比以前上学时白了不少,头发染回了黑色,拉成直发,试了一条白色连衣裙,总算衬出点弱质女流的感觉来了。
“怎么样?”
“我见犹怜。”程谢声笑答,走过去,看着外貌连着气质大变的方雨霁,心头琢磨起“女为悦己者容”来。
店员看着她俩并肩站着,不由得说:“你们是亲姐妹?”
“不是姐妹,胜似姐妹。”方雨霁笑得一脸阳光,转头又朝着程谢声,“打扮打扮,有你几分美貌,值了。”
程谢声微微笑,方雨霁的性子她却是很难学得来的。
闻雪应买了好些菜塞自家冰箱里,程谢声在厨房做饭,他在客厅看电视。
闻雪应原想帮着打杂,在一边候着。可程谢声做事不喜欢有人站身旁瞧,诚如从小到大的考试,监考老师踱到她跟前时,再顺的思路也会像电流碰上绝缘体一样,一下子被切断。
程谢声把菜端上桌子,手里解着围裙系在背后的结,说:“我最讨厌这段。”
电视里在放倚天屠龙记,正演到周芷若杀殷离放逐赵敏,闻雪应从沙发上坐起来,帮程谢声解了难缠的围裙。
“周芷若原本就是个可怜人,写书人安排这么一出,便注定不会落得什么好的结局了。”
“你喜欢这个角色?”
“只是不想看到可怜人从开始到最后都可怜。”
“刚才病人家属拿刀袭击主治医生的新闻,倒能把你这话拿进去套一套,不过这回安排结局的是自己。”
程谢声讶异地“啊”了一声,问:“医院最近这么不太平?”
“所以明天我得跟你一块儿去。”
程谢声低头吃饭,丰富的想象力给她带来许多不安。
闻雪应家的书房弄成图书馆的样子,只有几列的书柜和窄窄的通道,墙上也密密麻麻砌满了书。
程谢声踮起脚尖,也够不到自己想要的书,在书架前一蹦一蹦的。
“我帮你,哪本。”
“黑色书脊的那本。”
“黑色书脊的有很多本。”
“出版社的名字是红色的。”
“也有很多。”
“你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麻烦,不如自己找吧。”闻雪应扣住程谢声的腰,把她托起。夏天的t恤轻薄,闻雪应的脸贴在程谢声的背上,能闻到衣服残留着洗衣粉的淡淡味道,让人觉得特别干净。
程谢声微张开嘴,小小的惊呼却卡在喉咙,明明无论是背后的气息,还是身体的热度,都让她紧张不已。敏感的背脊在轻颤,程谢声极力压制着身体的条件反射,手上动作极快。
情人间浅尝辄止的亲密动作,总需要极大的克制。闻雪应更应该控制,他所抱着的人还不是他的情人。所以他在程谢声拿到书后,没有停留更多。
晚上,程谢声接到方雨霁的电话。女中豪杰在那头哭得稀里哗啦的,好不容易缓了口气,才开口:“他送了我花。”
“原来你是感动的。”
“是伤心!他说送我只是谢谢我,他不能和我在一起。”
“难言之隐?”
“我不知道。”
方雨霁大概只想找个人听她哭程谢声也没再问下去。方雨霁短暂的罗曼史,让她想起那晚的暴风雨。
程谢声独自去了医院,闻雪应买了早点回来找她一起吃,正好错过。
闻雪应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吃早饭。油条如果有感觉,应该被他啃得很痛。
“不去了”当然是一时气话。闻雪应想起昨天的新闻,还是动身离开了家。
住在程谢声外婆邻床的人才咽了最后一口气,闻雪应就到了病房门口,他看到程谢声今天又穿了裙子,坐在外婆的病床边削水果,背影可入画。
一个大个小伙子,突然狂躁不安的在房间走动,眼睛红红的,脸上挂着不止的泪,嘴唇上下开合,动得很快,不知在念些什么。
闻雪应赶紧向程谢声身边走去,担心出事。
那大个子随手拿起床头的热水瓶,朝穿着白裙子的人泼去。
“为什么不救!为什么!”
方雨霁偏过头察觉时,觉得自己完了。但下一秒就有人一下子抱紧了自己,护得死死的,她仿佛能听见皮肤坏死的声音,更为真切的是头顶传来的一声闷哼。
程谢声出去给自己和方雨霁买水,看到热水浇到闻雪应背上的时候,自己的背上也像有滚烫的开水滑过似的。
程谢声脸色很不好看,眉间起了皱,眼睛哀哀地把闻雪应的伤望着。闻雪应则是惊讶之余有些开心。
赶到的医生立即帮闻雪应做了紧急处理。
敷了药,闻雪应就那么裸着上身。程谢声没想其他,医生走了,凑过去细细地查看皮肤。
“是不是很疼?”
“疼得很。”闻雪应见程谢声愈发消沉了,赶紧补充,“能忍得过去。”
“见义勇为,我替晴晴谢谢你。”
“我不是谁都会扑过去的,说真的,我还以为是你。”
程谢声想了想,才缓缓道:“谢谢。”
“你真要谢我,就亲我一下。”
闻雪应挟恩情邀赏,让程谢声进退两难,最终只牵了她的手。
“那就这儿,行吗?”
程谢声没看他,闻雪应得了这无声的应允,虔诚地吻了吻手背。
方雨霁带着罪魁祸首一家子来道歉,卫望清竟也一并出现了。
“望清,还记得坐过你同桌的程谢声吗?”
“好久不见。”
程谢声笑笑,表示回应,身子往后退了一小步,出乎闻雪应的意料,她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我弟弟是自闭症,不太会控制情绪,希望你能原谅,医药费我会全部负责的。”
闻雪应爽快地说:“不用了,只是恐怕不是无心之失,你弟弟可能见了穿白色的就以为是医生,他似乎很讨厌医生。”
“对不起。”卫望清没多解释,姿态放得低,同他少年时期的模样出入不小。
“好了好了,这事就这么算了。望清,你先送伯母和你弟弟回家吧。”
方雨霁笑着将卫望清推出去,又打趣程谢声:“我看有你在,这位帅哥一定大人有大量,记得帮我好好报答。”
“晴晴!”
方雨霁接到卫望清晚上请她吃饭的电话,又惊又喜地赴约。
卫望清穿行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觉得自己已经不属于自己,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前行,那就是命,他得认,也认了。
晚饭时,卫望清话少,方雨霁话唠。卫望清觉得不合适,方雨霁觉得天生绝配,相互弥补。
吃完饭,卫望清送方雨霁回家。
“我听见程谢声叫你晴晴,父母取的小名吗?”
“不算小名,你猜猜。”
“我猜不到。”
“大才子,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猜不出来啊,雨霁就是天晴,她嫌我名字拗口,就这么喊了。”
方雨霁走在前面,走的是蛇形,摇过来晃过去的,煞是可爱。
卫望清凝视着她的背影,不由自主地上前把人抱住了。方雨霁难得沉默,因为她肩上浸了卫望清的眼泪。
路灯的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把他们交缠的影子映在地上,影子随着风和叶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