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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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躺在屋内的贵妃塌上正想小睡一会儿，模模糊糊间听见屋外秀珠压低了声音跟人说话，我轻喊了一声：“秀珠，是谁在外面？”
屋外的声音消失了，秀珠轻手轻脚的掀了门帘进来：“主子，可是把你吵醒了？”我慢慢支起身子：“也没睡实，外面谁来了？”
秀珠赶忙走到我身边，扶我坐起身道：“刘贵公公来了，说纯悫公主来信了还捎了好些礼物给主子，李谙达让他送过来。”
“快请进来！”我将团扇仍置一旁，顺手理了理发角。
秀珠应了，半挑了门帘，刘贵躬身进来，笑嘻嘻的跟我打了一千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万安！”
“你到我这里耍嘴来了？还不快把信给我！”刘贵“哎”了一声，一面让随他一起来的小太监将小山似的东西堆满了桌子，一面麻利的将书信递上来，我接了信站起身走到桌边随手翻看六格格送的礼物，镶嵌宝石的金镯子，线条古朴大方，不似京城的精细小巧，极具蒙古风情。一张上好的羊毛毡子，触手温暖柔软，一个人无法完全展开，两个人合力打开后让人眼前遽然一亮，春天的大草原展现众人眼前，绿茵的草地，青嫩的树叶，彩色小花在万绿中随风招展，洁白的云朵下一小童挥动着长长的鞭绳驱赶一群姿态各异，却同样温顺可爱的羊群，绣工逼真似乎能让人听见羊群‘咩咩’的叫声，我惊叹一声，这样漂亮的地毯怎么舍得让人踩在脚下呢？这六格格可真能难为人！再往下翻竟然还看到了一把弯刀，银质的刀鞘上刻了精美的花纹装饰，我笑着对刘贵说：“该不是是把东西送错了？怎么还有一把刀？送皇上的你拿到了我这里？让李谙达知道了看不剥了你的皮！”
“那敢错！送皇上的谙达亲自收着呢！怕这会儿还没敢拿出来呢！”刘贵随口答道，眼睛好奇的看着我手里的弯刀。
我手下一顿，康熙每次看到六格格送来的礼物和信件都会很高兴，李德全每次也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告诉康熙，这次怎么说‘没敢拿出来’？我装作随意的问道：“有什么事吗？皇上身子不适？”
刘贵一愣，神色间有些犹豫，我瞥了他一眼，他挥手让小太监退下，左右看了看，伸手掀起门帘又探头张望了一番，才凑我跟前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皇上昨儿发了好大的脾气，今儿早朝后又单独把太子留下在暖阁里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我在屋外候着，听见皇上把茶杯都摔碎了，太子出来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八成又被皇上责骂了，谙达就派我先把东西给主子送来，缓缓再报给皇上。”
忽然就想起在书阁的情景来，还真是没过多久皇上就责骂太子了，忍不住问刘贵：“你可知道为了何事？”
刘贵嘿嘿一笑，搓了搓双手道：“奴才一直在屋外候着，皇上跟太子说了什么奴才都没听清。主子您也知道，通常这个时候在屋里伺候的只有谙达一个人。”
“你现在到真的越发长进了。”我斜睨着他，也不勉强，转身坐回贵妃塌上微笑道：“看来常日里谙达教了你不少。”
“主子笑话奴才呢，奴才不敢存心欺瞒。说实话当时奴才真的没听清皇上跟太子说的话，但是皇上昨儿看折子的时候忽然就发了火，把手里的折子狠狠的拍在了桌上，晚膳就进了小半碗粥，今儿就传了太子过来，那折子肯定跟太子有关。不过………”刘贵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了然，神神秘秘的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不过奴才常日里也听得一点风声，说太子喜好优伶、沉迷女色，看来太子那点事闹得太离谱了，居然让外臣上了密折。”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怕从很多事情上太子的所做所为都让康熙失望痛心，才使得废了立，立了再废，想想一废太子也就在明年了，不引人注意将自己深深地藏好恐怕是躲避风暴最好的办法了。想到这，我对刘贵点点头道：“这几日你在御前伺候也要机灵些，有些人能避则避，能躲就躲，别往刀刃上撞。”刘贵嘻嘻一笑，自点头答应。
康熙一道旨意，宫里又忙起来准备皇帝出巡塞外的事情了，只是这次跟前几次不同，这次康熙没让皇太子监国，而是带上了太子一起出行，想想到有些看管的意思，把你带在身边，你就是个孙猴子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我提前呈了皇上，说额娘心悸的病这段日子反反复复，心中放心不下，希望能回去看望几日，康熙素来以孝为先，对并不是自己亲生额娘的皇太后也是极具孝意，所以不但没驳了我，反而温言宽慰几句，并许我回家小住。
如意秀珠在外屋麻利的帮我整理衣服随身饰物，我则在里间将准备要看的书整理出来，手下正在忙活，轻微的脚步声慢慢踏进了门槛，又缓缓移到了桌边。我以为是秀珠或者如意，也没抬头，一边挑书一面随口道：“都收拾齐整了？也别带太多，只要随身的几件就行。”半天没人接口，我疑惑的抬眼一看，却看到十四阿哥坐在桌边随手翻看我放在桌上的书册。
“来了也不让人传一声，幸亏是白天，如果是晚上悄没声的倒把人吓一跳！”我斜了他一眼，故意用书拍了拍胸口，自低了头继续挑书。十四阿哥并未接口，过了一会儿，还是不说话，我纳罕的抬起头，他什么时候变成锯了嘴的葫芦了？
却看到十四阿哥手放在桌上，撑住头，怔怔的看着我，似乎在看我收拾东西，又似乎透过我在发呆。我清咳一声，牵了牵嘴角道：“十四阿哥到我这儿可是有事？”
他缓缓放下手，面无表情在我脸上巡视了一番，才开口：“你…..为什么要留下？是因为他也留下吗？”
我一愣，慢慢才回味过来十四阿哥说的什么意思，不在意的一笑：“我额娘病了，我是这么回的皇上，难道十四阿哥不信？我会大胆到欺君吗？”
十四阿哥眉眼斜睨，撇撇嘴：“你才知道你大胆吗？我可记得你从第一次见面就欺瞒了我们。”我亦笑道：“十四阿哥专程来跟我算陈年老账来了?说道欺瞒，你们当初也是欺瞒了我的！”
十四阿哥淡淡一笑：“那我现在对你并无欺瞒，可你也不曾坦白对我！”我微微一怔，合了手中的书，靠在书架上看着十四阿哥道：“你说的话我可有些不明白，在跟我打哑谜吗？”十四阿哥随即接口：“好，不打哑谜！那你是因他才留下的吗？”
怎么又绕到这个话题了？这样的夹缠不清？我一犹豫还是回道：“不是。”十四阿哥‘哦’了一声：“那是因为你哥哥了。”我顿时警觉起来：“我哥哥怎么了？”
十四阿哥眉头一挑，定定看了我几秒，才玩味扯了扯嘴角：“原来他没告诉你！”我心中越发疑惑，只是皱眉盯着他。
“前儿他让人把你哥哥抓了起来。”十四阿哥低了头，揉捏着挂在腰间的玉佩道：“难道这事他没告诉你？”言罢，抬头看我，嘴角噙了丝嘲弄。
心仿佛狠狠被人捏了一把似的，有片刻不能呼吸，缓了半晌才张口：“为什么事？”十四阿哥嘴角含笑，可眼中具无半丝笑意，嘲弄的语气耐人寻味：“他在你跟前竟一丝风声也没透吗？看来我猜得分毫不差，就算天下人都知道了，他也会将你瞒得滴水不漏！也罢，那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吸了一口气：“你到我这儿就是想告诉我，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既说了一半还是全说出来吧，否则我自己想法打听，也能知道！”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子让人参了折子，不但颜面难堪还被皇阿玛痛斥，如今太子是想方设法的要揪出这些人来，不管有罪没罪的都抓了不少！最近四哥和老十三可是忙得很！里面有些人跟八哥多少有些关系，太子一向瞧八哥不顺眼，因这朝里的一半都与八哥交好，私下不止一次说这些臣子整日里就知道巴结老八，置他这个太子于何地？如今自己行为不谨竟怀疑八哥暗地使绊，八哥身边的人都被暗自盯了稍，盯就盯！反正我们什么也没干，也不惧他！可要想往八哥身上泼脏水也没那么容易！可万万想不到老四冷不丁的竟把你哥哥抓了起来，也不知道你哥哥远在济南怎么着他了？先前想着他就是不念着你哥哥是八哥的人，也总该念着你！可你竟丝毫不知！呵呵，四哥做事可真是六亲不认呀，其实早也该料到，我这个亲弟弟他打小也没在意过！”
紧紧咬住唇，心下不停思量，到底是为了什么？前儿……两天了我竟什么都不知道！越想越觉得不能忍耐，当即扔了手里的书，往门外跑去。“沁桐！”十四阿哥在我身后喊了一声，我也没搭理，只是想要找到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这到底是为什么？
刚过了乾清门，就看到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远远而来，四阿哥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可眼中凝着几分冷然，十三阿哥蹙了眉头，沉默得走在四阿哥身边。我快步迎上，可不知怎么，步伐越来越沉重，渐渐慢了下来。
四阿哥看着我并未开口。我瞟了十三阿哥一眼道：“我有事找你！”十三阿哥冲我微微一笑，自迈步走出几米外，任意打量宫殿上的飞檐铜铃。
“你…..有事要告诉我吗？”我试探的询问，满心总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十四阿哥搞错了。
四阿哥低垂了眼睛，停顿片刻，忽然抬头对我道：“是老八告诉你的？”心往下一沉，十四说的竟是真的！我心里有些发苦，稳了稳心神道：“为什么？”
“你先回去，改日再跟你解释。”四阿哥眉头微微蹙起，口气竟有一丝不快。看了我一眼，迈步前行。我伸手拦住，并不说话，只是固执的看着他。
四阿哥盯紧我，半晌未语，看了一会就绕过我再次向前走。我伸手一拽，他的衣料甚滑，竟从我指尖滑过。我看着他的背影，提步就想追上去。
“沁桐！”十三阿哥一把拉住我，看了一眼四阿哥远去的背影，转头对我道：“四哥这两日太累了，缓两日吧。”
眼看是追不上四阿哥了，我调头问十三阿哥：“我哥哥的事你是知道的，告诉我怎么回事？”十三阿哥躇踌不决，思量良久，我气怒交加：“连我都要瞒吗？连我都不说吗？”
十三阿哥皱眉看着我，方下定决心似的对我道：“诗社茶坊学子之间都在流传皇太子纵容手下搜罗南方歌姬，宠幸优伶，奢靡□□之罪！什么话都有，越传越不堪，甚至说太子有断袖之癖，喜好男宠！先从江南再到京城，各种渠道，风声越传越大！我们几拨人分头去查，结果…..结果却发现传出来的事情绝大数均出自‘君雅轩’，而你哥哥则在京期间两次到‘君雅轩’会友畅谈！”
“只为了这个？”我忍不住为哥哥辩解：“难道只因为哥哥去了那个地方，便说哥哥跟此事有关联吗？万事也得讲个理字，须拿出证据来。”
十三阿哥脸有恼意：“证据？自从我们查到君雅轩，那儿的社主就不见了踪影，前儿得报在济南见到他，当夜我们就在一个僻静的小院拿住了他！我们派人守住小院，看看是否还有遗漏的人，结果没一个时辰你哥哥就来敲门！要不是四哥念着你，人早就交由太子处置了！哪能就这么欺瞒了众人，迟迟不报，犹豫不决？证据！就凭暗通要犯这一条，也是重罪！妄传宫中之事，恶意损害太子名声，这可是要罪连亲族的！你哥哥跟这些人在一起，让有心人一传，就是你也脱不了干系！”
我怔住了，半晌无语，只觉得脑中犹如有万只蜜蜂在飞，嗡嗡作响：“能让我见见我哥哥吗？”十三阿哥道：“你知道不可能！”我狠狠咬住下唇，只想冲他大喊，凭什么？就算是犯人也有探监的权力，更何况只是怀疑对象？
十三阿哥看着我的样子，叹了口气，安慰道：“对不住！是我话说狠了。虽然暂时还没人知道你哥哥跟这事的关系，但你也不适宜去看他，现在正在查你哥哥跟这事到底牵扯有多深，你还是别插手的好！四哥自会处理。你就是想管也管不了，这次可是扯上了太子……..”
“能不管吗？”我冷笑一声打断：“他是我什么人？我又是他什么人？同一个姓，同一个额娘，你能让我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吗？如果我哥哥真犯了事，罪连亲族，我怎么算都该是亲族里的吧，能跑的了吗？”思绪烦乱，不由赌气的说道：“我不管牵扯上谁！你告诉他！两日后不让哥哥出来见我，就把我跟哥哥关一起吧。”不看十三阿哥是何表情，自调转了头，快步而去。
边跑边伸手抹去眼角将要落下的泪，胤禛，你不该瞒我的！如此大的事你竟瞒我瞒的这么深，那个人是我的亲人，那个人是对我关爱有加的哥哥！如此，你和哥哥之间我将如何自处？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