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时间的高塔》十七岸

29、00:28

　　城堡的庭院中火红的蔷薇开得炫目，映衬着Ace一身红衣，在阳光下艳丽夺目得宛如假象。微笑的骑士正低头凝视着脚边一丛妖冶的花束，随即伸手折了一枝自顾自地开始把花茎上的刺去掉，许是神色太过认真的缘故，时常给人不拘小节爽朗过头印象的他做起这种事来竟也不会显出违和。

　　我和Julius在不远处等着他，也不去问他在做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

　　不久后，Ace的手在火色的蔷薇上拂过，时间悄然凝固，那支花就永远保持在了本身最耀眼的姿态，更胜巧夺天工的艺术品，显出自然恩泽的独特之美。

　　他走过来，先是意味不明地看了Julius一眼，随即在我面前弯下腰将那支蔷薇对着我的位置比了比，轻声道：“Aurora，喜欢吗？”

　　我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看着他不由笑起来。

　　Julius抱臂不语，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有开口。Ace在这期间将那花细致地别在了我的发间。

　　“真漂亮。”红眸的骑士低声道“Aurora无论沾上哪种颜色都很合适。”

　　我的手指抚上蔷薇的花茎，感受着上面看似平滑实则粗糙不堪的触感，闭上双眼静静地体会着由这东西所到来的痛楚。Ace并没有真的去掉那些刺，他只是将那些刺磨得更小，小到几乎看不见，触摸时却依然会被刺所伤到。

　　有身体被划开的感觉，闭上眼后感知得更加清楚，那些微小而尖利的刺毫不留情地划开所它们接触的皮肤，于是鲜血流下来，慢慢地滑落到颈间，再没入衣领中于身体上氤氲而开。

　　Ace笑看着这样的我，什么也没说。

　　Julius叹了口气，他的手指温柔地擦过我沾了血的皮肤，却并未将那支蔷薇拿下来。

　　“舞会要开始了。”Ace忽然说，他看向城堡，轻快地微笑着。

　　然后在一声类似于钟表到整点时发出的机械声响过后，他们两人身上的服饰顿时改变，Julius一身黑色的礼服，Ace则是一身纯白的西装。

　　Julius还好，他的美色足以掩盖一切缺陷，也许是平日里就老是穿着正装的原因，换了衣服后也只会让人觉得比往日更正派些，由蓝色变为黑色，更加难以接近，Ace却彻底颠覆了从前的印象。

　　骑士一身红衣时仿佛顺带着给了自己一层正直亲切的伪装，如今换了白色，就失掉了一分热情，身上更多了几分潇洒与随性，虽然那笑容没有变过，却莫名地看着有些诡异…怎么说才好，突然轻浮起来的样子啊…完全换了一个人的效果。

　　两个人对这种装束没什么不习惯的表现，其实本来就他们穿的服装的那种麻烦程度来说，我就觉得已经绝对称得上正装的程度。

　　只是Ace明显不怎么喜欢影响行动的礼服。

　　“真不想换衣服，然而不换不行呢，Julius在这种方面意外地固执哦。”Ace悄声对我说“看吧，他已经严厉到不征询我的意见就帮我把衣服一起改掉的程度了。”

　　“他讨厌舞会吧。”我也悄声询问。

　　“嗯，但是Julius是最遵守规则的。”Ace看向已经走向前方的人的身影，轻声说“所以，才是最厌烦的吧。”

　　我感到疑问，但是Ace没有为我解释的意思，他竖起手指摆出噤声的姿势，笑容平稳，眸色漠然。

　　沉默片刻，我不再问什么，而是道：“我不用换衣服吗？”

　　“看看你自己。”Ace的笑容间这次透出神秘来“Julius的眼光还不错。”

　　我低头，看见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礼服……大概是刚刚被他们吸引住结果没有注意到自己。很朴素的浅色系骑士装，比Ace平常穿的更加传统一些，虽说活动很方便，但到底比平时拘束了些。

　　“谢谢。”我抬头对Julius微笑。

　　他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转身离开了。

　　于是我们随着Julius走向城堡的大厅，在那里女王已经开始了简短利落的开幕致辞，一举一动间傲气浑然天成，张力蓬勃的美如同无处不在的蔷薇般浸满了整片空间，她挥动权杖，锐利地视线穿透了因她的力量变为黑夜的窗外世界。这样的女人无疑对所有人都具有足够的吸引力，属于上位者的气势更是雄厚而强硬。她缓声道：“真是遗憾，妾身喜爱黄昏，舞会却属于夜晚。”

　　Ace在旁边无聊地站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四处环视着。

　　我低声向他道：“你不是这城堡的军事负责人吗，今晚没有工作？”

　　“上次来时我已经安排过了，只是现场的紧急调动的话，女王陛下和Peter先生会处理好的。”Ace用轻松的口吻道“他们肯定都做好当我不存在的准备了。”

　　“你似乎很少回城堡。”我看了他一会儿，这样说道。

　　“没办法，我总是迷路吗。”他的语气很自然 “这一次宽容的陛下看到我来就会很满足了吧。”

　　我不准备就此发表什么意见，Julius看起来也是同样的想法，我们对视一眼，看向红心女王与她身边笔直而立的白兔宰相的视线中带上了些许微妙。

　　Ace其实工作能力很出众，态度也很认真，虽然仅限于Julius这边的任务…这对于城堡的众人来说真是个不幸的消息。

　　不久后，舞会正式开始了，我小口吃着刚才Julius递给我的一块水果蛋糕，看着周围穿着华丽的无颜者们虚伪客套的样子，端着高贵的架子，嘴上却讲着互相恭维的话，与原来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同。

　　“我讨厌舞会。”Julius突然出声，声音因烦躁溢满了寒冰“与其在这里看着一帮没有脑子的笨蛋无聊地聚在一起信口开河，我宁愿去处理我那些还没有完成的工作。垃圾就该有垃圾的样子，老实地呆在垃圾箱里就好了，晃出来碍眼。”

　　他的音量虽然没有升高，但也没有刻意去压低，我们站着的角落虽是偏僻，仍有不少人聚在这里，听到这话的无颜者没有五官看不出表情，却明显露出厌恶的态度，纷纷离Julius远了些。

　　“…垃圾不会长腿跑。”我认真地纠正Julius的话“垃圾很听话的。”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完了，我被他的思路带偏了。

　　果然周围的人态度显得更加不友好。

　　Ace在我的蛋糕快要吃完时给我添上了一份香草冰淇淋，他很擅长保存东西，放了许久的冰淇淋没有一点要融化的样子。听了Julius和我的话，他愉快地笑了起来，朗声说：“确实呢，明知道不可能和女王陛下说上话却仍旧涌来这里，这种人的好奇心真是让人佩服啊。”

　　他接着说：“啊，啊，这种聚会如果不是必须参加的话我会有多远躲多远的吧。”句尾掺进了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的爽朗笑声。

　　神奇的是这一次周围人的态度很正常，其实细一听这家伙的话才是最过分的那个，我们贬低的是身份，他直接把那些无颜者的人格踩到脚底下去了。

　　所谓态度影响人生…我身边的这个骑士是一个没有阴霾的艳阳高照的男人……

　　无颜者的议论是本已习惯的事，无论是Ace还是Julius他们都不会特别在意，Julius更是漠视地极端彻底，只是Julius现在碰巧因为舞会而烦躁，Ace也一样，虽然他的烦躁隐藏得极好。

　　我边吃着香草冰淇淋边打量着我旁边的这两人，明明身材长相什么的差不多，都是很优秀的那种，可是印象就是不一样。Ace明显很适合这种喧闹的场合，只要不去看他的眼睛肯定会觉得这是个正直热情的好青年…相反Julius一身寒气在人群里简直是鹤立鸡群，突出得不得了。

　　Ace高兴地和Julius说着话，不耐的钟表匠就敷衍式地应着，有趣的场景。

　　Julius瞥向Ace，冷笑：“说到底我们为什么一定的跟着你来。”

　　Ace的笑容暧昧起来，他靠近我们，用很轻很柔和的语气低声道：“别这么说吗…只有我一个人忍受这么讨厌的事多寂寞啊，呐？”他的声音很好听，刻意勾起的尾音像颤动着的琴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危险。

　　“……”

　　“……”

　　我不知该说什么，Julius同样。

　　“总之你们来真是太好了，玩得高兴点吧。”他后退一步拉开刚刚过近的距离，像平日那样爽朗地大笑起来。

　　——好假。

　　完全无心掩饰的虚假。

　　Ace一副高兴的样子把我和Julius一起拽住向一个方向走去，周围的无颜者纷纷让道，没有敢阻拦他的。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Julius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拽住的手腕，很冷静地问道。

　　“嗯？反正来了也来了，我的义务也完成了，自然该去好好迷路了吗。”Ace回答得自然无比。

　　“那里是天台…你想飞下去吗？”Julius的声音有点抑郁。

　　“Julius真的很熟悉路啊。”Ace停住脚步，笑容间有些苦恼“算了，那，走这边吧。”

　　他换了方向，这次没走错，笔直地向视线内的立式餐桌而去，边侧着头对我说道：“Aurora，还想吃零食吗？”

　　我回头看了看停留在原地的Julius，又看向表情正常的骑士，点头：“还想吃那个冰淇淋。”

　　我什么都不能问，也什么都不能做。

　　“那种东西吃多了对牙不好。”Ace愉快地帮我决定了“虽然是这么说…不过今天好好吃一点也没有关系呢。”

　　身后Julius已经从另一个方向走远了。

　　我忍不住又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身边Ace的气息突然贴近了，他轻声叹息着：“要乖一点呀，Aurora。”

　　我低下头，说：“是。”

　　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顶，淡淡的冷意透过来，却已经是很熟悉的温度。

　　于是我仰头看他，微笑着说：“帮我拿冰淇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