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0: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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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Julius时时不久以后，正常时间的话大概只过了三十分钟。Ace本来一直在旁边看着我吃东西，突然间就一言不发地跑走了，然后回来时附带了一只被拽住不松手的Julius……蓝发的工匠处于表情缺失状态。
再然后他将我一起拽上到了另一处的酒台，我们站在角落中，Ace轻车熟路地点着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鸡尾酒。
Julius随手选了一种颜色比较淡的慢慢喝着，Ace则是更加随意地选了一种放在手中。
两个人都没有觉出什么不对，我看看四周，发现现在是舞会的高潮阶段，几乎所有人都在场地中央跳舞，所以这里清静得很，几乎只有我们悠闲地不参与其中。
“怎么了？”Julius问我。
我摇摇头，有些犹豫地看向桌面上颜色各异的鸡尾酒。
Ace也随着我一起看了会儿，然后他从中间拿出一杯七色的交给我，微笑着说：“试试看怎么样？”
“我还没喝过酒……”我被迫将杯子接过来，看着里面漂亮的液体实在是不太敢喝。
正为难间，Julius拿走了我手中被Ace塞过来的酒杯放回桌上，他不赞同地对Ace说：“他还是未成年，和你不一样。”
Ace愣住了，他露出难得真实的错愕，很久过后，轻声发问道：“真的不一样吗？”
“Aurora不是你。”Julius回答得平淡，他这一次拿走了Ace的酒杯，语气严厉“你还要逃避吗？既然已经带他来了这里…之前演练过多少次了，你以为我一无所知？”
Ace垂着头，像被家长训斥的小孩子，能看出他身上的尴尬与不安：“…不…我知道什么都无法瞒过你。”
我站在旁边，沉默地向口中送着冰淇淋，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即使感到悲伤，仍旧要这样去做，只有这样做了，才能像现在一样跟在他们的身边。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他们，因为喜欢他们，喜欢钟塔，才会喜欢这个扭曲的世界，才会想要留在这里，解放出那个我以为从来不存在过的真正的自己。
所以，就算知道了他们在谈论的是我，又能怎样。听不懂，就不要去听，发生什么就去面对，到了该选择的时候就去选择，仅此而已。
有时候，信任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Julius看了我一样，不再说话，Ace明显没有了喝酒的心情，被Julius拿走了酒杯也没有再去拿回来，只是望着喧嚣的舞会中央，那眼神很平静，也很陌生，仿佛正看着的是别的世界的景象，所有的浮华映在他鲜红的瞳中都变得冰冷起来。
就是这个眼神，和Julius一模一样的眼神，本不应属于骑士的，旁观者的审视与漠然。
这是Julius最常见的状态，却是骑士很少表露出的状态。
“出去待会吧。”Ace轻声说。
Julius没有回答，只是放下酒杯向庭院走去，Ace则拽住我的手腕跟着他前进。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这一次用的力道有些大，手腕长久地被握住，竟产生了骨头快要被捏碎了一样的错觉，皮革制的手套触感奇特，毫无保留地将其中的冰冷传递过来。
——想就这样被他将骨头捏碎，想就这样被他亲手杀掉。
我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与理智无关，仅仅是身体的本能。以前也产生过这样的想法，或许从一见面就想到过吧，想要被他杀掉，或是杀掉他。
夜晚的庭院并非一片昏暗，光线柔和的灯盏点缀着开满蔷薇的庭院，近处的城堡灯火辉煌，那些鲜艳绮丽的喧嚣与这里的寂静如同两个不该交界的世界。蓝发的工匠站在喷水池边，站在繁华与沉静的界点，深蓝的双眸倒映着淡蓝的水纹。
Ace远远站住了，专注地凝视了眼前的景象良久，他最终拉着我到长椅上坐下，笑着向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的工匠招呼道：“Julius，过来这边。”
被惊扰了的工匠将目光投过来，其中还残留着思考时的冷淡，却在下一刻略微柔和下来，恢复了平时的神色。他走到我身旁坐下。
庭院中拂过微凉的风，我将耳际的蔷薇拿下来，墨绿的茎上已经染上了如同花瓣一样的鲜红，伤口因为这动作又一次渗出痛楚，在风中沁透寒意。这支在Ace的力量下永远保持盛开的玫瑰或许已经死了，尽管没有枯萎，可它将不再有任何变化，但或许它也活着，因为此刻正呈现出这样妖媚的华美。
时间真是神奇，凝固着，仍然仿若流动。
Ace一直看着我的动作，他说：“Aurora，这是最后一个夜晚了。”
我不解，抬头看他，骑士面无表情，神色空洞而隐带笑容。
“你恐惧死亡吗？”Ace抚摸着我的头顶，动作一如往常般温柔，他的语气温和，却问出了这样的问题。那时，Julius问我，你怕死吗。这一刻，换他来询问我，你恐惧死亡吗。
我摇头，死亡很沉重，但也很轻巧，杀死一个人非常容易，因为人类很脆弱，脆弱到生命只有一次，脆弱到轻易就会消亡。
“那就好…相信我一次怎么样？”他真正地用疑问句询问着。
我知道自己唯一会说的只有“好”，而我确实这样说了。
Julius忽然用手遮住我的双眼，他轻声说：“把一切都想起来，想起你从哪里来，想起你是怎样的存在。”
我在他的话语中恍惚起来，视野中没有任何光线，我想起首领，想起师父，又想起那个小小的书房，或是以前任务中伪装出的自己。那是我原来所在的世界，一个只会虚假微笑的自己，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一个被囚禁着并满足于此的“自己”。
然后，胸口处传来尖锐的疼痛，那痛楚仿佛麻痹了所有的神经与感官。
这痛楚似曾相识，属于濒临死亡的信号。
于是我意识到Ace用剑贯穿了我的心脏。
人的心脏被贯穿会当场死亡，我却清楚自己的意识还有一段时间能够残留。不久，剑身从身体上离开，身体的力气很快消失了，我跌入一个人的怀中，没有冰冷的温度，那是Julius，他仍遮着我的双眼。
“你从哪里来？”他平静地问道。
我无法回答，因为我突兀地意识到原来记忆是虚假的，那不是我，也不是任何人，那只是一段拼凑而成的记忆，它是散乱的，并不属于特定的谁。那么，我从哪里来？原来的世界并非我的世界，那我的世界又在何处呢？
“你是谁？”他依然平静地问着。
而我依然无法回答，我是Aurora，但Aurora并非真实的存在。
Aurora，是黎明的意思，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黎明，这个世界有白昼，有黄昏，有夜晚，但惟独没有黎明。
Julius说：“Ace，想起来。”
在这一刻，没有人能比我更清楚，他叫的人是我。
是啊，我是Ace，不，应该说我也是Ace，但，并非那个骑士。
想起来了，但仍然不完整，记忆支离破碎。
然后，Ace说：“想起来，Julius。”
他叫我Julius。
记忆更加凌乱，可也更加清晰，我终于明白了自己是谁，知道了自己是怎样的存在。同时，也知道了，能够操控时间的他们又是什么。
Ace和Julius是拥有形体的虚幻的时间。
我也是Ace，但我同时也是Julius，更甚者，我也的确是Aurora，因为我从来不曾真正存在过，我只是拥有了形体的时间的碎片。心脏的跳动是假的，血液的流动是假的，我是存在于真实中的近似真实的谎言。
碎片从哪里来，为什么我会变成外来者，为什么记忆会消失，这些我都还不清楚，但是等到凌乱的记忆被梳理好就会自然知道。
我想起了最初在钟塔，Ace微笑着说“欢迎回来”。
这样一来为什么我会想杀了Ace以及想被他所杀也有了理由，我的存在并不稳定，意外所聚成的形体稍有破坏便会消散，只有从碎片原来所在的时间上汲取更多力量才能够保证自己的意识稳定下来。然而我并未对Julius产生相同的想法，是因为Julius一直在传递给我他的力量。在练习着修理时钟的过程中，在他陪我休息的时间中，悄无声息地，将力量一点点地传递过来。
我仍然并未完整，时钟转动，我就会消散。
因为，从一开始便只是碎片。
所以Ace要打散我现在的形体，令我陷入沉睡。
意识在模糊，我什么都无法看见，也什么都无法听见，没有人在说话，只有舞会上音乐的声响隐隐顺着风传来。
记忆的最后，是Ace的声音，那声音安定又温柔。他说：“好好睡吧，Aurora。”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00: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