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0:21 ...
-
离开钟塔后，Ace站在广场上沉默地抬头仰望着，黄昏的光芒有些刺眼，镀在钟塔的表面却变得和缓起来。视线的尽头是石头的表面，而在岩石之后，却是那个人的所在。
“Julius真是辛苦。”他不知在对谁说话，声音带笑，含着满满的愉悦“一直这样忙碌下去吧，被束缚在这里，让时间永远地停止。”
我追随着他的视线，安静地呆在他身后。
Ace有时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难解其意义，又不能去追问。
只是此时，他的面上在笑，声音带笑，气息却漠然，现在的Ace没有感情上的波动，冷酷得像是没有心的人偶。尽管大多数时候提起Julius的名字他都会展现出某种程度上的温柔，然而有些时候，却会变得绝望而残酷，更胜于累积的鲜血与死亡。
“Aurora，一定要乖一点。”Ace轻声道“不要让我杀了你。”
话语轻巧地仿若一个笑话。
我不去肯定，也不去否定，安安静静地站着——Ace没有想要我去回答。
“这次的城堡应该走那边呢？”果然，红眸的骑士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连带着视线一起。他四处环顾着，然后随手一指，笑道“走那边吧。”话音未落，身体已经有所行动。
我不知道那条路是正确的，而他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这是否是正确的道路也是一件无法即刻验证的事情，但无论中途花费多少时间，最终都会到达想去的地方，会到达所谓的目的地。所以走哪边都无所谓，走到哪里都无所谓。
走或者停，选择哪一方，亦或哪一方都不选，犹豫不决，时间仍会前进。
我看着骑士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他没有回头，即使知道我没有跟上去，仍笔直地向前前进。然后，在他彻底消失之前的一瞬，我跟了上去。
这也是选择，我所亲手选择的没有选择的选择。
只能跟上他，否则的话，会消失。哪方？还是，全部？
“知道的越少越能享受快乐。”Ace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读不出感情的声音，只有惯性的笑意“可是，时间在前进，不想知道的事情也会慢慢地懂得，不想放弃的快乐也会慢慢地失去，想得到什么相应地就会失去什么。Aurora，你想要什么？”
那是确实的问句。
我低下头，被那随风波动的鲜红衣摆所惑，不由反问道：“我能得到什么？”
“…哈哈，也是，什么都得不到的话，想要什么根本没有意义。”Ace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我而立，他在笑，十分爽朗的笑容，虚假得没有半分想要遮掩的意味。那笑容被刻在脸上，好像另一层面具。
剑锋横在了颈间，寒冷的锋刃与皮肤间隔着空气，锐利的剑气却已然将皮肤割出了血痕，我感受着其间的刺痛，并未觉得恐惧，只是不知为什么感到寂寞。
Ace看着我，语气温和地说：“别露出那种表情啊，Aurora。”
一边伤害一边安慰，也只有他能做出这种事了。
我开始认真地观察他。Ace的长相很好，五官端正，显出亲切与正直，哪怕眼睛的颜色像血，在笑着的时候也看不出什么可怕，在阳光下站立时栗色的短发会温柔地折射阳光，总之怎么看都是所有人理想中骑士的样子。
他自己也将自己当做一个骑士，却会凭借自己的喜好去任意解释骑士应当遵守的品德，所以Ace的行为无法预测。在常人眼中看来十分危险的举动，对于他来说，却只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应该做出的回应，被设定好的机器坏掉了，却在勉强自己工作着，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的手握住了刀柄，将尖端指向Ace的心脏所在，被时钟所代替的心脏，滴答滴答，静下心来，能够捕捉到这样的旋律。只要用力，刀身就会穿过其中，带出鲜血，像骑士的双眼。我知道这一点，亲手握住刀的我比谁都明白。
Ace没有动，他连看都没看那可能威胁到生命的武器一眼，仿佛被冰封了一般的容颜上开始出现细微的表情，那是没有笑意的笑容，冰冷得近乎诡异。
时间恍若慢到极致，又好像加倍了流速，我做不出任何反应地看到手中的刀被打落在地，然后是穿透肩胛仅余半截剑身的长剑，同一时间，我的所有动作都被封锁，无法做出哪怕只是微弱到不堪一击的抵抗。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当伤口的痛楚在头脑中反映出来时，伴随着思维的混乱，我茫然看向红眸的骑士——近在咫尺，却无法触手可及。
上一次，他差点杀了我，我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这一次，他以绝对的强势制住了我，我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结果不尽相同，而方式天差地别。
这个男人强得可怕，虽然很早以前就明白，却是第一次这样直观地感受到，不知怎么，心中的某处在战栗着，叫嚣着，血液在沸涌，身体展现出了不受意志控制的战斗冲动。想和他狠狠地打一架，用剑，用枪，用能找到的所有武器，割开他的皮肤，切裂他的四肢，实践我所掌握的所有酷刑去宣泄这在体内翻涌着的憎恨的浊流。
我敛目，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Ace一言不发，沉重的剑身只停留了片刻便已被其抽离。
——就是现在！
不顾加深的痛苦，我的手中出现了滑落的短刃，反身向眼前的躯体狠狠刺去。
Ace面色冰冷地用剑将攻击轻而易举地弹开。
…意料之中，我扯了扯嘴角，完好的另一只手举起枪向他射击。可惜被击打弱点的双腿暂时麻痹无法行动，否则可以拉开距离，还有伤到他的希望。
接着，子弹被弹开，剑锋再度贴近我的颈间，
仍然是意料之中。我有些惋惜地盯着被打落在地的刃和枪，身上的武器没有用尽，可是剩下的也只有毒针钢笔一类的小物件，用来对付Ace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主要的武器已经全部被收缴了，反倒是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最主要的是甚至连伤到对方都没有做到，这下可真是亏大了。
为什么，会强大成这样呢？
“都叫你乖一点了。”Ace的语气隐带烦躁，平日里大多会拖长的尾音也断地异常干脆，让人联想到锐利的剑气和杀意。他的手毫不留情地扼住了我的喉咙，又毫不留情地收紧。空气被挤压被截断，冰冷的温度压迫着气管和神经，我痛苦地蹙起眉，神智在瞬间变得眩晕起来，眼前的景物变成两个又相互交错，耳边传来爆炸般的鸣响，生命在流逝的感觉如此鲜明。
最后一刻，他放手了。
缺氧的肺部忍不住吸入大量的空气，却又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喉咙比肩胛处传来更加尖锐的痛楚，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以前也受到过这样的拷问训练，幸亏如此，我能够说自己早已习惯。
憎恨来得突然退得也突然，我已经想不起刚才为什么要去攻击他，身体也已经记不起那被憎恨所主导的时刻。明明，我很喜欢他。
真的很喜欢，喜欢他温柔地抚摸我，喜欢他温和地夸赞我，也喜欢他的笑容，喜欢他认真时所露出的孤傲和残酷。我喜欢像骑士时的骑士，也喜欢不像骑士时的骑士，我喜欢他，喜欢到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被他伤害时，已经会觉得这样难过。
“太弱小了，为什么要这样弱小呢？”Ace低声喃喃着，他将长剑归入剑鞘，站在不远处漠然地看着狼狈的我，然后他露出笑容，有点恍惚，也有点空洞。
我想出声，偏偏声音无法聚拢，冲出喉咙的只有混乱的气流。
Ace忽然说：“好好回想，现在的你可以看清我的动作，试着在想象里重新去格挡，身体无法跟上就放慢，动作无法连贯就加快，忘记以前的战斗方式，重新开始学习。”
我不由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因为刚才的情况很奇怪，我能够看清Ace的所有动作，偏偏身体不受控制，像是被什么力量所阻碍，无法做出行动来。
“想象时间受你控制，这力量能延伸到所见的一切事物，对于这个世界的居民来说使用这力量是本能，对于你来说却需要去练习直至将其变为本能。”Ace走到我面前半跪下，鲜红的眸子露出压迫性的审视眸光“做不到的话现在立刻去死，做得到的话就可以活下去。”
他说话的同时，有力量作用到我的身上，这力量将一切放慢，令动作变得迟滞，反应变的迟钝。
操纵时间……
我连感到惊异的资格和空隙都没有，只能够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做不到则死，做得到则生，我仍然想活着，哪怕不择手段，哪怕没有未来。
然后，力量的禁锢被打破，我抬起手，安静地看着。
“什么都别问。”Ace的目光变得温和，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冰冷的温度，温柔的动作，然后，他说“做的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00: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