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时间的高塔》十七岸

21、00:20

　　Ace睡着了。

　　在Julius暂时将工作告一段落后，我们惊讶地发现了这一点。

　　就那样趴在椅背上枕着胳膊，面无表情，气息平稳，隐约能看出他身上无法掩饰的深切疲惫。然而令人安心的是，他的身体很放松，没有多余的警戒与不安，他对这里有绝对的信任，所以可以这样入眠。

　　Julius注视着熟睡的Ace，眸中有复杂的神色，复杂，却温柔。他动作很轻地拍了一下手，房间内的灯熄灭了，工作台前燃起了一盏微弱的灯火，窗帘也不知被什么力量打开遮住了照入的阳光。动作是无声的，Ace没有反应，完全没有察觉。

　　Julius坐在阴影中，垂眸喝着已经凉掉许久的咖啡。还是与之前修理时钟时一样的姿势，现在看，感觉却有所不同。他的肤色是一种苍冷的雪白，深蓝的发深蓝的眼，让整个人看上去真的如同冰雪，于是在这些许阴影打下的时候，就像是没有生命的雕像，没有活人的气息。有点可怕，但依然安定，Julius的存在仿佛介乎生与死之间，时间不再流动，只于此地静止不前。

　　我微笑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Julius比Ace要大一点，能很明显地看出他对Ace有下意识地去照顾的习惯，这就是两个人曾经一起生活过的证明。在那我所知道或不知道的过去，他们曾生活在一起，令彼此熟悉了对方的存在，宛如朋友，宛如恋人，宛如家人，亦或是比这些所有的关系更加深刻而契合。

　　那时的Julius会是什么样的人呢？Ace又会是怎样的呢？

　　放任自己的思绪回到那我所触及过或并未触及过的属于他们两人的时间里，仅是想象就足以令我感到满足与快乐。本能上的情绪触及灵魂，我忍不住笑意，现在的生活像是一场不愿清醒的美梦。隐约间便又有些倦怠了。

　　于是再一次，意识轻易地沉入静谧的黑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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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眼底有一缕光线，跃动的金色，是属于白昼的阳光之色，已经过了多少个时间带了呢？在这白昼之后的有一个白昼，或是其中经历了夜晚或黄昏。

　　“早上好，Aurora。”带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抬起头，看到Ace正拉开窗帘，他回过头微笑着，仿佛窗外的万里晴空。

　　我听见自己说“早上好”，声调温和而安宁，像是对此时的一切都感到满足。

　　是啊，对此时的一切都感到满足，不需要更多，也无法失去什么，维持着这样的平衡，并对此感到满足。

　　真是危险的状态，危险又甜美，沉浸下去，无法保持冷静，连思考都变得倦怠。

　　“Julius也是，早上好。”我看向刚刚推门走进来的蓝发工匠，微笑着道出问候。

　　“早上好。”他用相比于Ace显得过于冷淡的语气回道，可是神色平和，并未在感到不快。

　　所以说，这样很好。

　　Julius将托盘上的杯子放下，杯中是热气腾腾的咖啡，散发出醇美的香气。他很擅长泡咖啡，口感柔和醇厚，香气也没有流失掉，就算不加糖和牛奶也不会觉得苦涩。

　　三个人，三杯咖啡。

　　“啊，原来是做这个去了，怪不得醒的时候你不在。”Ace一边笑着一边拿起一杯慢慢喝着，眸子微微眯起，一副享受的样子，气息十分平稳。他身上的疲惫已经消失了，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就回到了平时的状态。明明很久没见，却觉得十分熟悉，好像从未分开。

　　Julius没有回答，将其中一个杯子递给我，紧接着回到了工作台前的作为喝着自己的那份，动作自然而随意，并不显得拘谨或约束。这里是他的家，而我们不是客人。

　　“说起来，Ace，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吗？”我有些好奇地看向对面的骑士。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稍微愣了一下才回道：“算是吧，怎么了？”

　　“城堡的也完成了？”我继续追问道“你还是红心骑士吧？”

　　“…不要在这种事情上记得那么清楚啊。”Ace有些无奈，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宽容的女王陛下是不会追究太多的，我现在在旅行途中…虽然确实得回去一次了。”

　　Ace不喜欢城堡，但是他会记得工作，就算有时不想去完成，也会记得。他有一个意外认真的性格，相比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更懂得克制自我，更加遵守规则，当然，在某方面也更加迷惑。也许这其中有Julius的影响，但更多的应该来源于他自身，我不清楚他的过去，只知道，现在的他是个很可靠的人。虽然不安定，却自有平衡之处，不可思议的存在。

　　“正好，Ace，把他也带过去。”Julius说话了，他瞥了我一眼，对Ace这样说。

　　Ace仿佛有些愣住了一般，保持着将杯子靠近唇边的动作困惑地停在了原地。

　　我望向Julius，直觉明白现在不是我应该说话的时机。又是不能问的事情，又是我被隐瞒着的事情。我低下头，沉默着。

　　“带去倒是没有问题…Julius，我还是认为太快了。”Ace的神情透着些许严肃，认真的骑士看起来有种特别的感觉。

　　“已经没有时间了。”Julius的指尖滑过工作台上的时钟表面，淡淡地说道“这次的转动即将结束，惯例的集会也将要举行，你应该清楚有些事必须要去做，否则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尤其是你。”

　　Ace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看似平静，却有些空洞，那是惯常被掩盖在冷酷之下的某些情绪，而在这里，在时钟塔，在Julius身边，失却了冷酷色彩的瞳眸中时不时便会浮现出这样的目光。

　　这令我感到熟悉又陌生。

　　“Ace。”Julius的声音多出了严厉和训斥。

　　“就算做了又能得到什么呢。”Ace低声自语着，那并非问句，隐含着无意反抗的嘲弄。

　　他走到我身边，抚摸着我的头顶叹息着：“Aurora，你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刚见面时，他说过这句话，现在，他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我仰头注视着骑士鲜红的双眸，在其中看到了无力的悲伤，于是那红色沉淀成了无波动的血色，夹杂着阴翳的暗影。

　　抚摸的动作很温柔，我在那掌心蹭了蹭，对他微笑。

　　Julius在思考，额前的碎发遮住了有可能透出某种信息的目光，他的表情淡漠冰冷，无法从中看出任何可能的意味。良久，他才道：“再忍耐一段时间。”

　　这句话没有因也没有果，是一个断面，然而Ace好似明白一般露出些苦笑，低低应了一声。

　　Julius叹了口气。

　　“城堡是什么样的？”我像眼前的骑士询问着，如果能回到平时的他就好了，虽然所有表象都是伪装出来的，却也比此时所谓的真实要好。Ace是一个适合笑容的人，只要他在笑，就像白昼的晴空，看不出任何的黑暗与阴影，显得纯粹万分。

　　我讨厌这样的笑容，却又感到眷恋。

　　就像我本能去憎恨这个骑士，却又感到喜欢。

　　迟滞的空气被打破，Ace回神，笑看着我道：“去看看就知道了，虽然满眼都是红色很单调，可是女王陛下的庭院还算有格调…当然，全部都是蔷薇这点很烦人，有时候会被刺划伤。城堡建在山顶，那里的视野高度和这里差不多。”

　　“红色蔷薇的城堡。”我有些想象不出来，但听起来很华美。

　　“再休息一会儿，然后我带你去那里看看。”Ace的语气温和，笑容平静而安定。

　　我不由点头，也微笑起来。

　　这样的时间如果能永远留住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