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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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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Boris牵住手腕走在夜晚的森林里,不知是不是为了报复,他刻意握在刚刚被他弄出的伤口上,能感觉到已经结痂的伤口裂开时的痛楚,渗出的血渐渐晕染,透过他的指缝,滴落在地面。
我披着斗篷,暗中将现在收集到的数量还算少的时钟挂在腰间,一边分神想着Boris要带我去哪里,时间带变幻过,现在是第二个夜晚,时间还没有过去多久。
突然间,我听到Boris小声说道:“这次还真是不走运,感觉时间带好像要变了。”
虽然二十四小时制是存在的,然而人们也更常用时间带去计时,即使这样会变得十分混乱。因为时间带的变化反复无常,不清楚下一个时间带是什么,也不清楚一个时间带会维持多久,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着这种混乱。
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Boris会知道时间带将要改变,如果只是推断,这个时间带却也只是刚刚变幻。我询问了他这样说的原因。
“该怎么说好…时间带变换时会有波动…其实也算不上波动…很微弱,持役者里也未必都能感受得到。”Boris的解释有些迟疑,似乎含着些不确定的苦恼“我也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一些,大概是因为职务的原因,双子就感受不到…但谁也知道不了时间带会变成哪一个。”
我“恩”了一声,只觉得仿佛更加难懂。
他想了一会儿,这一次以肯定的语气说道:“有人能改变时间带,那样就是唯一的例外了吧。”
“改变?”我适时提出疑问,明明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却仍旧要问出口。我,还真是不诚实呢。
“比如将现在的夜晚改为黄昏,当然该变的时候还是会变,但是时间带是可以改变的。”Boris没有注意到,他一直在先前走,手上的力道也一直没有放松。
伤口还真是已经疼到麻木了。
“Boris做不到吗?”
“当然做不到,我既不是领主,又不是时间的看守,只不过是只柴郡猫而已。”他的声音含着笑意“单凭力量我不可能做到。”
“…就是说,有类似功能的道具?”我避开了他的前半句话,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虽然从以前就感觉到了…不过你还真是聪明呢,沙漏能够改变时间带,那是谁都能使用的东西。”Boris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给我,说道“有规则的限制,平常不能轻易改变时间带,所以这东西实际上没什么用,虽然你应该是例外,外来者的话,规则也不会太过制约吧。”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时计屋先生也是,他是特殊的持役者,是时间的看守,所以在这方面有一些便利,他是所有持役者中唯一一个能任意改变时间带的人,不过那个人性格很冷漠,对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兴趣,就算是请求他也没用,所以你拿着这个东西比较方便。”
我看了看沙漏,收了起来。
“啊,对了,还有一种情况可以改变时间带。”Boris不知道怎么又抛出了沙漏来,他扔给我,说道“虽说还是没有这东西什么事,在举办活动的时候,领主,也就是活动的主办者可以根据活动的内容改变时间带,不过那也是很少见的事情,总之时间带这种东西只能去适应它。”
他用这句话结束了关于时间带的话题。同时,极光带来了又一个夜晚。
猫笑起来,说道:“这次还算走运。”
沙漏只有鸡蛋大小,水晶的颜色,精致无比,在其中流淌着的细沙不紧不慢,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很美丽。
Boris终于放开了我的手,我抬起来看了看,发现血流得比我意识到的还要多,飞速蔓延到手上,顺着纹路来到指尖,像用血色编织成的手套,是伤口反复崩裂的缘故吧,毕竟最多也不过是伤到了一根静脉和一些毛细血管。
他同样注视着伤口,脸上布满笑意,可是即便如此,他仍旧拉过我的另一只手腕继续向前,动作灵巧迅捷,丝毫没有停下来容我处理伤口的意愿。
猫其实是一种很残酷的生物,至少,这只猫正在为自己留下的痕迹高兴。
虽然我也不讨厌就是了。
“……”我忽然看向远处的森林,略微蹙眉。
Boris因为我猛然顿住的动作而停下转过身,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向远处,进而用懒散的语调说道:“不用在意,不过是个无颜者,那种家伙不敢过来找麻烦。”
我没说话,也没看他。
“…既然这么讨厌,我帮你杀掉他好了,反正无颜者要多少有多少,这种破坏兴致的家伙留着也没什么用。”Boris的语气中藏着险恶,他勾出弧度残忍的冷笑,腕上的锁链已然变作了手枪被握在手上。
我在他开枪的前一刻用刀止住了他的动作。
猫望过来的金色兽瞳闪现出疑问和冷酷的光彩。
“那是我的工作。”我微笑起来,对他说“别插手我的猎物。”
血液里有什么活跃了起来,那是另一种本能,微笑的弧度在不断扩大,我盯着后退了两步的猫,在他的眸中寻到了戒备和警惕。内心没有波动,突如其来的漠然超越了所有的感情和理智,我放任自己被本能所支配,从猫的手中抽出手腕,丢下他向近在咫尺的目标追去。
真遗憾这是一个无法使用枪来射杀的地形。
……
我半跪下来触碰地面一动不动的尸体,留在手中的是染血的时钟,三个损毁的时钟在风中微微晃动,血液蜿蜒而下,与手上的血液融在一起,鲜红的颜色,流动着,静止着。
转身时,视线所及之处,看不清神情的猫站在树旁,冷金色的瞳孔在零星透过枝叶的月色下浮现出青绿色的磷芒,那是野兽的眼睛,惯常无法辨明其中所蕴含的意义。风中传来他细微到几乎无法传达的声音——处刑人。
他说,处刑人。
他说的不算错,虽然我只不过是处刑人的辅佐。
情绪渐渐冷却下来,又或者是渐渐退去,甚至也许从未升起,我无法理解自己刚才所做的行为,但同时又隐约觉得明白,完全被本能所控制,在那个时刻变得不像自己的真正原因。
原本,我自己就并非自己。
“让你久等了。”我用平静的语气说道“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想带我去哪里?”
猫走过来,拉住我另一只手的手腕向前走去,他没有出声,一个劲地向前走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我知道并非如此。
猫的指甲嵌入了我本来没有伤口的手腕,无意识的行为,他没有如上一次般察觉到,反倒在前行的路上将手扣得愈来愈紧。这次大概会有点糟糕,但是由于是左手,就算暂时不使用也没有关系,那么随他去好了。疼痛是最习惯不过的事物,习惯到连说服自己去在意都无法做到。
那个被我所伪造的Aurora已经快要彻底消失了,虚幻的存在没有必要一直维持下去,Boris应该也有所察觉,他的态度变得不自然,即使用心隐藏着,同样会有所表现。但我正在试图最大限度地相信他,因为他此时仍然没有离开。
而且,在这个世界里,伤口就算放着不管也会不知不觉地被还原,真是乱来又方便的世界。
“我一直认为你对这个世界适应得太快了。”Boris突兀地出声“Aurora,外来者都像你这样吗?”猫的尾巴左右晃动着,能看出他此时无法称得上放松愉悦的心情。
我笑着回答道:“我想不是,普通常识的差异性很大。”
猫继续追问着:“如果常识差异很大的话,为什么你会适应这个世界?”
“我本就不需要遵守常识。”声音越发平和,我回想起记忆中那些被迫感到满足的囚禁与过去,想道,自己当时也真是傻得可以。到现在为止,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也有可能只是过去了一会儿,时间感,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意义。
虽然我认为那已经久到足以使我淡忘。
“你若是一直留在游乐园该有多好。”他回过头看着我,视线相触的一刹那又转过头去,晃动着的尾巴渐渐停止,看不出是平静了下来还是刻意的压制。这句话语中没有太过明显的某种情绪,反倒因为掺杂了太多而显出平淡来。
我微笑着注视早已流满了左腕的血色,猫尖利的指甲嵌入其中,带来尖锐的疼痛。或许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到,血液的触感在最初接触时总是显得格外滚烫,而后便会很快地冷却下来,然后凝固,破裂,再度涌出新鲜的滚烫的血液。但他没有松开手,也没有表现出有所察觉。
最初见面时,他的笑容里有残酷的韵味,随口说出的威胁中带有漫不经心的杀意,后来熟悉起来,猫收敛了自己的爪子,露出无害乖巧的一面,可那仅仅是将爪子藏了起来。猫是攻击性很强的动物,我没有忘记过这一点,所以如今才不会对他的行为感到诧异。
“到了。”走在前方的身影停下脚步说。
已经到了,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