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时间的高塔》十七岸

15、00:14

　　一样的世界，一样的路，毫无改变的景色，即便如此，只要在工作时，就不会迷路。森林中很寂静，却又有着昆虫振翅的声音和清越的鸟鸣，这些声音毫无规律，显得自然而充满，生机，是和时钟塔不同的寂静。

　　顺路完成了几个工作，我在其中一颗树的树根处抱膝坐下，然后用捡来的枯枝在清理出的空地上生了火。时间带不知不觉间已经变了好几次，现在是夜晚，深色的天空中挂满繁星。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景物都比原来的世界更加纯粹而美丽，夜幕深邃，繁星也如同水中钻石般光芒柔润。而这一切在橘红的火光中摇曳着，伴随着上升的热气而模糊起来。

　　气候并不寒冷，可是靠近火堆也不会觉得热，入夜后，这种温暖的感觉就显得刚刚好，火堆中有枯枝断裂的噼啪声响，到后来咯吱咯吱地，听起来充满趣味。

　　身上溅到的血迹也慢慢被烤干，渗进斗篷中有些僵硬，轻拂一下甚至会有细小的粉尘掉落，然后被火苗吸引飞到里面，多了的时候甚至会在橘色外添上一层朦胧的轻红，像和夕阳余晖相互交映的极光，美丽得让人完全无法看出那原本应该是多么凄冷的东西。

　　“…Aurora。”熟悉的声音在叫我的名字。

　　我转过头对他笑了笑，将斗篷解下来盖到放在一边的时钟上，然后将这两者放到另一侧来人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

　　猫轻巧无声地坐到了火的对面，低伏着耳朵，尾巴轻微地甩动着。

　　我透过火光观察着许久不见的Boris，只觉得他还是和那时没什么不同。也对，他没有变，变了的其实是我。

　　许久，猫的情绪能看得出来越发烦躁，可是我不开口，他也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和Julius呆久了，我对这样的沉默并不会感到不适，可是对于在那样喧闹的游乐园住久了的Boris来说，这种沉默应该近似于拷问，他的瞳孔已经缩成了一条细线。

　　“你…好久没回来了。”最终，似是耐不住寂静，猫有些急切地开了口。

　　我将视线移开，注视着跃动不止的火苗，看着轻红色渐渐消失，升腾在夜色中，像雾气，又像幻觉。猫的声音有些模糊地穿透咯吱作响的火堆传来，应该是十分怀念的场景。最初和Boris成为朋友的是Aurora，现在有一半却是我自身，随着在这个世界呆的时间愈发长久，Aurora也在渐渐消失，留下的只有名字和少许的记忆。我确实喜欢这只猫，用我自身的意志，然而，又和对Ace或是Julius的感觉不同，没有那种无由来的悲伤。

　　所以，见到他就会觉得轻松。

　　“正好需要你帮个忙。”我对他笑着，用长树枝拨弄了一下火堆，火苗摇晃着，将对面的身影都映照得有些不清楚起来，可是这样的距离刚好“帮我和Gowland先生说一声吧，那段时间承蒙他的照顾，我已经叨扰太久了，对于在此期间造成的麻烦感到十分抱歉，现在我已经找到了可以居住的地方，请他不必担心。”

　　猫甩尾巴的幅度扩大了，感觉上也变得烦躁起来，他有些迷惑地问道：“就这样住在游乐园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那里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我平和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连像这样交谈似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要说的话，自己去和大叔说。”他垂下眼，声音变得僵硬起来。

　　我再度注视着他，那对尖尖的猫耳一直低伏着，像威吓，又像是防备，但同时，也能表露出善意，动物是很好懂的，即使他的脸上近乎没有表情，通过这样的一些小细节也能够明白心情。果然，是在生气吧。

　　“帮帮我…Boris，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在工作结束后去一次游乐园，但现在不行，工作还没有结束。”轻声安抚着他，我将被斗篷包裹着的时钟再度向阴影处推了推。

　　他这一次沉默良久，才继续问道：“你现在住在哪？”

　　“时钟塔。”我不由微笑起来，仅仅是念出几个普通的音节，可是它们组合起来却是一个能够令我感到安心的词汇。

　　Boris像是已经料到又像是有些意外，他用难以辨明的复杂语气说道：“时计屋先生为什么会允许你住在他的领地呢？还有…工作…是他给你的吗？”

　　我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是我自己要求的…虽然确实是从Julius那里得到的。”是的，我对Julius说但凡Ace能做到的我就会尽力去做，而且，Ace同样要我去帮助Julius，我应该算是这两个人职务的辅佐。时计屋和处刑人，在这个世界中似乎都是容易招致怨恨的工作。

　　“时计屋先生也有够坏心眼的。”猫轻声嘀咕着。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抬头看向我，焦虑道“你见过他了！？”

　　我被他突然的问题问得不明所以。

　　“红心骑士…还有，时计屋的部下…那个人！”猫看到我的表现皱紧了眉头，他的语气更加焦虑。

　　“Ace吗…嗯，他带我去见了Julius…怎么了？”我虽然明白他问的是谁了，可是仍旧觉得意义不明，为什么会突然提到Ace呢。

　　“？！”Boris站起来，能感觉到他身上骤然升起的戒备和敌意。

　　“别靠近他，Aurora…那个人和时计屋先生不一样…他会确实地杀了你，就是那样的职务…外来者不该靠近他。”Boris真的很焦虑，他向我这边走了两步，直接坐到我身边，捉住我的手腕，没有控制好力气，于是尖利的指甲在上面留下血痕。

　　“…对不起。”他注意到后低声道歉。

　　我看向猫金色的兽瞳，能在那其中看到残酷的影子，可是现在更多的是担忧。

　　是啊，Ace和Julius不一样，他确实会动手，我已经差点被他杀掉过一次了，虽然伤口被毫无痕迹地复原，也无法否认他曾确实地在我的胸口留下过穿透的伤痕这一事实。可是这没有必要告诉Boris，因为现在的Ace已经不会再动手了，虽然我试图这样相信。

　　可是Ace是如此的不安定。

　　那是一个爽朗又冷酷的骑士，虽然有温柔的一面，可是那面所对的只有Julius。

　　即使如此，大概，我也还是会感到眷恋吧，就是那样即便仅是旁观也会有所感慨的过分纯粹的意志和感情。Julius对于Ace来说也是特殊的存在，正如Ace对于Julius同样。在没有刻意去隐藏的情况下，只要看到过那两个人相处的样子，就会轻易地得到这样的结论。没有特殊的言语，也没有特殊的举止，可是言谈间的默契和随意，气氛间的轻松和熟悉，简直就像是一起生活了许久般，能在各自身上看到对方的影子。

　　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有着深刻而牢固的羁绊，令任何人都无法插足。所以，我更加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共同分给我一些只有在面对对方时才会展现出来的，一些超过职务或是现实的真实与温柔。

　　当然…憎恨也是。

　　Ace憎恨着我，正如我憎恨着他。同时，Ace喜欢着我，正如我喜欢着他。

　　所以才能够做到彼此温柔相待，所以才如此复杂。

　　猫低下头用舌头舔舐着被他弄出的伤口，在这种情况下也没什么仿佛暧昧的情愫，他满腹心事，而我同样。

　　“我一直认为游乐园是个很好的地方，虽然大叔很吵，但是那个地方有很多可以玩的，住在哪里很快乐，所以我住进去了。”Boris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盯着那道仍然在流着血的伤口，他的唇沾上了血迹，鲜红的色彩，然后他把那些血迹舔进口中“Aurora，你为什么要住进时钟塔呢？时计屋先生虽然不是坏人，但他脾气很古怪吧，而且嘴巴很毒，讽刺人的时候毫不留情，钟塔里面也除了时钟以外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会住到哪里呢？”

　　本能吧。我想这么回答，可是这是一个令我自己都感到无比困惑的答案，所以不能这样告诉他。

　　Boris在为我而担心，所以，我的困惑不能显露出来。

　　“钟塔是个很不错的地方。”我抚摸着他的发，漂亮的粉色，放在猫的身上便透出绮丽的意味，绮丽得过了头，又显得无比慵懒。Boris喜欢用那种暧昧难明的笑容和这样的色彩迷惑人心，他是柴郡猫。

　　他很明显没有赞同的意思，表情中透出疏离。

　　我感到奇怪，便问道：“为什么这么讨厌时钟塔？”Ace说柴郡猫很聪明，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该做，换而言之，不会轻易违反规则，那么，为什么仍旧讨厌时钟塔？

　　时钟塔是维护秩序的地方，有秩序万事才可运行，本应被人所尊重。

　　Boris动了动身子，他放下我的手腕，低声道：“钟塔是麻烦的地方，是这个世界中最肮脏的地方…Aurora，没有人会喜欢那里，谁都不想进入钟塔，还有你的工作…外来者不需要工作也能够生存，你不应该和那个地方扯上关系。”

　　猫的表情充满忌讳。

　　轻柔地抚摸着他，这一次我却再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