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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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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窗外透入了沉默的夜色,工作台上的灯火光线柔和,朦胧地摇曳着。我趴在床上观察下方姿势完全没有什么改变的工匠,却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流泻而下的海蓝长发,哪怕在暖色的灯火下依然勾勒出冷清寂静的意味。
…这也许是我所见过的抛却性格外最完美的一个人,只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却已隔离了整个世界。
我看着他,他则一直看着手里的钟表,并用魔术般的手法修理着损坏的地方,动作娴熟优雅,像是什么机械,精确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没有丝毫动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
好像是那种专注起来就完全不会注意周围的类型——大多技艺精湛的工匠都是这样。
我又一次觉得昏昏欲睡,这次不是因为疲倦,而是因为安心。不知不觉间,已经沉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是晴朗的白昼,床头放着被叠好的我的衣服,Julius似乎出门了,屋子里没有人,只有收拾得很干净的工作台,一直放在旁边的工具箱也一并不见了踪影——大概是去工作了吧,虽然我不太明白,所谓时计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工作。
换好衣服爬下床,我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Julius说过等我醒的时候带我去买东西,可现在他不在,我得等他回来。
屋子里乱七八糟,鉴于Julius没有说什么,我也不敢随便乱动,只能拖了椅子到工作台边,又从旁边的书架中那里一本书——突然间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一样,完成任务后那段与书为伴的时间,独自一个人,完全受自己所支配的,很放松的时间。然而我现在在等待着一个人的归来,很不可思议的感觉。
不过在做这件事之前我已经把换下来的疑似本来属于Ace的衬衫洗好晾了起来。到时候干了再放回原位好了。
Julius的书架摆了满满的书,其中大多是专业方面的,剩下的那一部分也是些晦涩难懂的内容,倒是也想象得出来就是。我完全没有选择余地地挑了一本最基础的专业书来看,发现倒也不是太难,总觉得以前见过,理解起来就好像是在回忆一些本该记得的事物。
又是那种本能,这一次我并未多加理会。
Ace要我帮Julius工作,那么现在这样反而更好,一点点看,一点点想,能够尽早帮得上Julius我也会心安理得一点,毕竟借宿在这里,到底还是给家主添了麻烦——至少家主本人对此说得毫不避讳。
…别想了,看书吧。
我默默将已经理解的部分回想一遍后开始翻下一节。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带已经变换了两次,中途有过一次黄昏,接下来就是连续的白昼,Julius终于回来了。他还是一脸淡漠的样子,看不出心情如何或是否感到疲倦。
坐回到平时的位置,他把工具箱放好,才看了一眼我手里已经换过一次的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不由把书合上站起来,有点紧张。
“那家伙又多嘴了。”Julius了然地说。
他说的一定是Ace…就是这样觉得。
“想帮我吗?”他看着我,目光平静,除此之外便一无所有。
我犹豫起来,虽然Ace的确说过,但是,不排除我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很在意Julius,就想着能够做点什么就好了。
Julius的耐心很好,他没有催促,一直平静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最终点了点头,回答道:“想。”没有特别的理由要说,想就是想。
“就个人而言,我并不希望你接触这样的工作。”他的语气冷淡,却微微蹙了眉,能看出他确实是在这样想“但是,我也不想左右你的想法…你可以按照你想的去做,然而在你真正理解时计屋这个工作的意义之前,我不会让你接触时钟,等到真正理解了再做决定也不迟,那时候无论怎么想,和我说就可以了…决定权在你。”
他垂眸思索,不久后,补充道:“书可以随便看,我不会给你任何指导,什么时候想放弃了也可以说出来——如果只是想工作的话,协助Ace做好处刑人的工作已经足够了。”
我沉默了片刻,只是说了声“是”。
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我也不明白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从遇到这两个人起脑子里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些本来不应该存在的想法和感情,我放任其顺其自然,但是仍然无法理解。
以后的事,的确该以后再说。
Julius没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屋子里除了钟表的响声外再没有别的,显得过于安静。
他在这时候叹了口气。
我反射性地抬眼看他,发现他的神色有些无奈。
“一直在等我回来?”还是那种没什么起伏的语气,Julius的目光有些复杂。
我点头,突然发现自己这种行为似乎有点异常。
“…那么期待出去吗?”Julius又叹了口气,他喃喃自语着“果然,还是更像他一点…”
不理解他在说什么,我保持沉默。不能多问,这是他和Ace都警告过我的事情。那么,遵守这一点很重要,当成命令对待就好。
“那家伙又逃跑了…算了,总有能逮着他的时候。”Julius的声音在这时候多出了些冰冷的寒意,他的声线本就偏低,这样一来听着就仿佛突然到了冬天,没有一点温度透出来。大概能猜出来,逃跑的人恐怕还是Ace,那个把东西扔给我然后自己消失了的骑士。
之前Julius也对Ace说过“你的事还没给我一个解释…最好想清楚,这次别想糊弄过去”这样的话,Ace的反应很微妙,很明显,他不怎么想解释,完全是敷衍的态度。
Julius看了会儿我,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更喜欢站着?”
我有些发愣,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一直站着,最初是觉得紧张,后来完全是忘记坐下了…智商好像有点下降…真糟糕。我一边暗自担心,一边摇头坐回了椅子上。
“……”蓝发的工匠好像更无奈了。
“算了…暂时这一阶段工作算是完成了…我会按照约定陪你去买东西,至于和原来滞留地的人打招呼这种事你最好自己去,这一次的时间带暂时不会有所改变。”他站起来,绕过工作台很自然地捉住我的手腕向门外走去“我不喜欢外面…希望你不会浪费我太多的时间。”
Julius是个很严厉的人…我想自己有点理解Ace的意思了。
至少,Julius说话很不客气,这点毋庸置疑。
他的手和Ace不一样,没有太过明显的硬茧,只是在虎口处有一层薄而均匀的茧子…是握枪的手,Julius完全可以熟练地使用枪械…持役者都有不低的武力值,Julius也一样。而且,手的温度很暖,和Ace完全相反,很安心的感受。
我没有挣脱的意思,被他拽着往前走,也不觉得怎么难受。
“你原来滞留在哪儿?”Julius一边和我走下楼梯,一边询问着,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和闲聊一样。
我不讨厌这种事情,便回答道:“游乐园…最初见到的是Boris,后来去了帽子屋,但和那里的人不怎么合拍…城堡还没有去过。”
“游乐园吗……”Julius的语气有些改变,他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啊,那还真是辛苦你了,那里的园主一直都是热情得过分。”
如果是指Gowland的音乐的话,我想我能够理解。
看来Julius也被迫听了不少回,真可怜。
“你不喜欢帽子屋?”他继续问着。
我摇头,又想起来他在前面看不到,于是回道:“不喜欢,才刚到那里就被攻击了,而且,那里的Boss总觉得不是个简单的人。”
Julius停住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没什么感情色彩,可是也没有冰冷或是复杂,很平淡,但是很自然:“虽然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但是有些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是必备的,最基础的势力分布你已经清楚了,现在在这里的算上钟塔也不过只有四个…城堡,游乐园,帽子屋三者敌对,钟塔则是中立派,这里是我的领地范围,不允许争斗的发生…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了,钟塔的立场很不妙,要真说起来的话与各方势力都结过仇,其中最要小心的就是帽子屋。”
我安静地听着,Julius的讲解意外地很清晰。
他思考了片刻,继续道:“帽子屋…那里的Boss和他的手下三月兔…这两个人是重罪者,三月兔是越狱的逃犯,而帽子屋…Blood=Dupre是帮助三月兔越狱的人。”
他的脸上忽然有了些奇妙的笑意,或许那也不能称之为笑,更近乎于某种嘲讽的意味:“至于这和钟塔有什么关系…抓捕三月兔入狱的命令是我下达的…实行者是Ace,我这么说,你应该能够理解了。”
我看着他,问道:“三月兔犯了什么样的罪?”
“破坏时钟,只有持役者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Julius重新走起来,他依然拽着我的手腕。
“帽子屋是敌人。”我这样总结。
Julius却说:“对于钟塔来说,所有的势力都是敌人,同时,所有的势力也都是无关者…以后你会理解,想问什么去找Ace,那家伙对于这种事很清楚。”
然后我们便再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