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六·血脉之亲 ...
-
第六章·血脉之亲
大长公女谢妤卿，故平懿君长女，现任平君长姊。庶出。行事豪爽，举止大方，人多以‘女公子’称之。自幼学医，多有济世救人之举，声名在外，人皆善之。二十年前，凉王慕容湛闻女公子之名，心甚慕之，下国聘求娶。时，因凉平凉国世仇，坊间传言凉王嗜血滥杀、暴虐不仁……大长公女逃婚，于安邑城外遇山贼被杀。懿君将长公主宗室除名，平国以白金贿凉，此事终不了了之。
柳清臣一页一页，兴致盎然地翻看着手中的几页纸，末了嗤笑一声：“女公子，逃婚……啧啧！这本子，都可以直接拿去唱戏了！初九——你这阵子是不是过的太清闲了，居然拿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来敷衍我？！”
影卫初九依然是一派冷淡的样子：“当年因此事得罪了凉国，险些引起兵戈，为平息此事，先君在之后的几年里几乎将相关知情人处置了大半，剩下的不是朝廷世家就是宗亲血脉。时隔多年，已查不出什么消息了。”
“那玉佩，确定是大长公女的？”
“确认无误。”
“她不是死在安邑城外，那玉佩怎么会跑到凉国去？”
“属下不知，相关人等如今都已不在人世了……不过，宫中还留有几幅大长公女的画像，属下上次入宫，随师兄去看过一次……那木青，和大长公女，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柳清臣闭了闭眼，冥思片刻，冷道：“这么说，是真的么？……此事你继续追查，但不要露了行迹。”
“是。”
“钜京那边有消息了么？”
“我们的人从宫里得到的消息，和木青所言大致相同，他说的应该是真话。”
“唔……”柳清臣点点头，“差人去请颜少爷过来，我要和他一起会会那个木青。”
“是。”
.
同为东宫伴读，柳清臣与颜睿相识，至今也有近十年的时间了，那时候颜睿还是个六七岁大的娃娃，肉肉的脸上带着一本正经的神气，奶声奶气地将《礼记》从头背到尾，彻底将懒惰散漫不学无术的柳清臣打击到体无完肤。末了还附送某人一对相当霸气的白眼球，气的柳清臣险些一口气憋过去。
那时候柳清臣在心里拼命对自己说：他只是一个正太！你已经是年过三十的怪叔叔了，不要和小屁孩计较！不要和小屁孩计较……
然而，不只是八字不合还是别的什么关系，最后，他还是很悲催地把这孩子恨上了——不是我军太小气，是在是敌军太可气！
于是乎，唇枪舌剑、明讥暗讽，斗嘴掐架，渐渐成了每日一定会用得到的生活技能。而托这许多年练习经验的福，在柳清臣离开柳家，出面主持平安商行和如意楼之后，极少在言语上输过别人。
但是，虽然和颜睿在一起心里一百个别扭，柳清臣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位青梅竹马，在看人这一方面，有着近乎妖孽般的直觉和敏锐，而随着他为谢冲渊参谋政事，越来越丰厚的阅历，更是将他的眼光加强到了恐怖的地步。
“回神了？”颜少爷冷冷淡淡的声音轻飘飘地勾动着柳清臣不算纤细的神经线。
狠狠地扫了小屁孩一眼，柳清臣道：“你都知道了么？”
“来的路上问过初九了。”颜睿皱了皱眉，“你确定他是大长公女的儿子？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我亦是觉得此人来的诡异。”柳清臣叹了口气，“所以叫你来看看。”
“我这几日忙得很，看他作甚——你，难不成你——”颜睿‘霍’地一声站起来，厉声道，“不行！柳清臣，你疯了么？！你竟然想把这个来历不明之人引见给公子？！”
“他身份来历没有任何破绽，哪里便不明了？”柳清臣嗤笑一声，“况且，眼下的状况，已经容不得我选择了——玉佩在初九手上，他本就是公子的人，何况之前在宫中查探，公子的影卫也插手了。且不说公子随时都可能知道。如果那人真的是有意接近公子，你以为我拦得住么？”
颜睿道，“那也不成！大长公女，在凉平两国本就是个忌讳，若大长公女没死，当年偃旗息鼓的旧事，说不得还要再起波澜。此事断然不可拆穿——若必须得留下他来，便给他一个新的身份吧。”
“给什么身份？那人算起来还是殿下表弟，你觉得以公子那个性子，能容得了让血脉亲戚受了委屈？”
颜睿沉吟片刻，忽然展颜一笑，低声道：“那就还让他做公子的表弟好了——你忘了，你也是殿下的表弟呢？！”
.
颜、柳二人进来的时候，木青似乎是刚刚起身，外衣也没穿，懒洋洋地靠坐在床上，正皱着那双好看的眉往嘴里面倒进黑乎乎的汤药——就好像卖油翁将油倒进葫芦里那种‘倒’。
这个有些孩子气的动作，也许、或者说一定可以得到谢冲渊那种老好人的会心一笑，然而看见进两只妖孽眼中，却如同烈酒一般，让他们心中熊熊燃烧的怀疑和戒备的火焰，‘呼’的一下，飞快地涨了起来。
——伪装！
这是柳清臣第一反应。
凡事皆有度，过度，则对亦错，巧成拙。
比如木青。虽然他演技堪比影帝，但在从商多年的柳清臣眼中，这出戏本身，就是破绽。
一个习武之人，必定有着极佳的毅力和心性；一个学医之人，免不了与药草汤汁为伍。身为一个医武兼修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而伪装和撒谎又不太一样。
一个人撒谎，可能是想要掩盖某一件真相。
但一个人刻意伪装自己，更大的可能，是为了让别人相信什么，他想让别人相信的东西——比如，柳清臣自己。
前者往往是掩饰，后者，则更多心机。
所以当一个人撒谎，他很可能是犯了错。而当一个人刻意伪装，他一定是在计划着什么。
短短一个呼吸之间，心思电转，多年历练让柳清臣面上毫无破绽地露出欠扁的笑容，眼中尽是一派挑衅神色。他不着痕迹地扫过身边的颜睿，那孩子正一脸不服气，愤愤地看着木青。
.
“你是谁？！”小屁孩愤愤地问，“接近清臣哥哥有什么企图？！”
清臣哥哥……清臣哥哥……哥哥……
柳清臣如遭雷击，险些将一口老血染红三尺白练。眼角瞥见木青眉梢略略一动，心中暗暗警惕。看了眼正演的投入的小屁孩，心里恨不能一把掐死这个祸害，面上却不得不配合他，连忙安慰道：“阿睿，不要耍性子。慕大夫是我的客人。来之前你答应我什么来着？”
“哼，你放我的鸽子，就是为了来找这个人！”小屁孩指责道，十五岁的娃娃脸皱起来，好似下一刻便会落下委屈的泪珠儿。
——死小孩我诅咒你一辈子童颜！
柳清臣愤愤地想，仗着身高优势拎住死小孩的领子，一把将人扔到身后，对木青笑道：“阿睿不懂事，冒犯了客人，我代他赔罪。这是之前初九从你身上拿走的东西，我亲自送过来给你。之前多有得罪，亦是情非得已。”
“无妨。”木青淡淡道，接过柳清臣带来的包裹，轻轻扫了一眼，忽然皱眉道，“我住你这里，可还要交租？”
“清臣并非小气之人，郎君何来此言？”柳清臣佯惊道，随即恍然大悟，“哦……郎君是说玉佩吧！此事……清臣此番你正是为此事前来——郎君这玉佩，与我家颇有几分渊源，却不知是从何处得来？”
“自幼便带在身边。”木青皱了皱眉，“一块玉佩而已，只是青自幼佩戴，还请主人归还。”
柳清臣微笑：“那玉佩，与我家传之物甚是相像，清臣曾听家长辈讲起，当年遭逢变故，有亲人遗落在外……”
“你若想认亲，还是免了。我虽无父无母，却也不至于遍地都是亲戚。”
“清臣自知鲁莽，郎君莫恼。此事要确认，倒也容易，还请郎君随我去见一个人，是真是假，一见遍知。”
木青眯起眼看了他片刻，迟疑地点了点头。
.
两刻钟后，柳氏主宅，柳中正书房。
两快形制相似的玉佩靠在一起，一贯四平八稳的柳中正此刻已是老泪纵横，深情地对着下面三个孩子讲着‘父亲春风一度，兄妹血脉流离’的狗血故事。那阵仗，可以说是感天动地泣鬼神，看的颜、柳二人眼角直跳。心说原来这老家伙也不是什么好货！
过了好半天，柳中正似乎终于说累了，喘了口气。看看木青脸上略有茫然和抗拒的神色，皱着眉，哀叹道：“舅父知道，你可能暂时无法接受，舅父也不想逼你……只是小伊，小伊她娘走的时候，她还那么小呢……家里遍寻不着，那孩子独自一人，也不知吃了多少苦……你祖父到死的时候，还念着她……”
说着，竟哽咽起来，将柳清臣和木青拉的手拉过来搭在一起，嘱咐道：“以后便是兄弟了，大郎、三郎这阵子都不在家，二郎你要照顾好哥哥，知道么？要是除了问题，我拿你是问！”
“是，父亲！”
“青儿，归宗大概要等上一阵子，你明日便住回家里吧。回家不比外面，要是缺了、短了什么，只管开口，有谁敢说半个不字，为父定要他好看！”
.
等柳清臣终于将一脸纠结的木青送到了他的住处，张罗着安排好了各色物事，已是晚饭时分。颜睿不理他的挽留，一副吃味的样子愤愤地离开，想来是迫不及待地去谢冲渊那里报备去了。
柳清臣则微笑着拉着木青培养感情，直到柳忠忽然出现，叫两人一同去主宅吃‘团圆饭’。
路柳清臣笑着应了，催着木青去里间换了衣服。转身的时候，耳边传来柳忠细不可闻的声音：“二少爷，老爷说，你欠他一个解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六·血脉之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