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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迷惘 ...

  •   “哎,伊莉莎白……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却只是牵著塔鲁大步走著,全然不理会塞拉斯在后面一连声地叫唤。

      “别走那麽快,等等我嘛!”塞拉斯终於赶了上去,一把扯住伊莉莎白的斗篷,“我,我饿了……”

      “别跟我说话,”伊莉莎白被突然一扯,接连退了两步才重新站稳,脸上的表情复杂无比,“我现在觉得有些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塞拉斯弯著腰,一手拖著伊莉莎白的斗篷一手按著胃部,“我,我真的已经饿得走不动了……”

      “……女孩子不要佝僂著背!”伊莉莎白回手啪地拍一下塞拉斯的头,“抬头挺胸!你这样像什麼样子?”

      塞拉斯一个冷不防登时挺起了腰板,没一会儿却又弯了下去,“可,可是我饿……”

      “好了我知道了,闭上你的嘴跟我来吧!”伊莉莎白挫败地摇摇头,费力地拖著个小尾巴拐了个弯朝路边的小饭馆走去,一边走一边嘴裡还低声念叨著“所以说男人堆里养大的孩子什麼的真是……”

      饭吃得倒是很平静。伊莉莎白直接租下了楼上的单间,说是这样才好防止苍蝇围在一边嗡嗡嗡地吵人。不过伊莉莎白只是匆匆吃了点沙拉便转移到桌子的另一头,摊开长得吓人的羊皮卷开始奋笔疾书,连特意要的红茶和点心也被忘在了一边。一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银白色大乌鸦正蹲在她的肩膀上,神气活现地扫视著屋子,对著大快朵颐的塞拉斯皱眉——如果鸟类也能皱眉的话。

      “嗯——好饱!”终於塞拉斯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巴,伸个懒腰站起身来,却立刻感到脑袋被拍了一下,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卷被伊莉莎白悬在空中的羊皮纸(*1)。

      “吃过东西要好好把嘴巴擦干凈!”伊莉莎白一手翻书一手拿笔,蹙起眉头瞪著嘴边还粘著食物残渣的塞拉斯,“难道抚养你的那伽从来没有教过你哪怕一点礼仪做法吗?”

      “那伽他……”塞拉斯重又坐下来困惑地挠挠头髮,“是没教过,不过大家都这样……”

      “看来我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多……”伊莉莎白痛苦地揉了揉眉心,“还得我兼任你这野孩子的教育,真是不知从哪里下手……”

      说著,伊莉莎白换了一支粗芯软笔飞快地在一张写满字的羊皮纸上笔势复杂地悬空划了几下,笔尖処便出现了一个发光的符号。这个呈现弯月嵌套三叶苜蓿图案的符号好像金色的粉末一样沉降下去,不一会儿便在羊皮纸上消失不见。塞拉斯被漂亮的金色光雾吸引得凑近前去想要仔细看看,伊莉莎白却迅速把羊皮纸翻了个面,扣在桌上。

      “随便乱看可是会爆炸的。(*2)”伊莉莎白一边把羊皮纸折成漂亮的菱形一边悠然说道,随后取出火漆、小刀和蜡烛,碰碰烛芯便点著了火,仔细地给这张折成菱形的羊皮纸盖了个带有明格衔尾双蛇徽记的火漆印。银色乌鸦一见伊莉莎白封好火漆就兴奋得跳来跳去,扑打著翅膀落到伊莉莎白面前的笔架上,熟门熟路地伸出一条腿来。伊莉莎白把刚刚写好的信栓在上面,又对它说了些音节古怪的词汇,它便蓬著浑身银闪闪的羽毛昂头挺一挺胸膛,拍打著翅膀飞出窗外去了。(*3)

      “好了,呆著别动。”伊莉莎白把桌上的羊皮纸和零碎一件一件丢进腰间的袋子(*4)里,又从斗篷内侧的一个口袋裡捏了点什么,朝塞拉斯头上撒去,随后念著塞拉斯听不懂的文字在塞拉斯额头划上一个秘文式,“你的□□在亙格拉古先生那裡,他说会给你重新整备一下,正好我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探索一下废城的墓场。”

      塞拉斯只觉得面前飘落了一些亮闪闪的东西,冷不防吸进了半口,不由得打了个喷嚏,连忙问,“那,那我呢?”

      “别急,还有点事情要和你说。”伊莉莎白重新坐下,将一隻手擧到塞拉斯面前,“你看这个。”

      躺在几乎没有血色的苍白手心里的,是一个朴素得略显粗獷的铜质手环,上面镶嵌著三个形状奇特的银质符号。

      “这是……?”塞拉斯凑过去看看手环,又抬头看看伊莉莎白,“装饰品?好像不太适合你?”

      “谁问你适合不适合?”下一秒鐘手环就敲上了塞拉斯的脑门。伊莉莎白瞪了塞拉斯一眼,“这是亙格拉古先生要给你的。盟友之环(*5)——无论相隔多远,只要消耗一个银饰就可以使他立刻传送到佩戴者所在的地方。”

      “这就是所谓的秘文物品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塞拉斯睁大眼睛看著手环,小心翼翼地伸出一个食指摸摸它光滑的表面,见没有什么反应便大胆地拿起来翻来覆去,“能把班吉尔先生……啊不对,亙……亙格……还是班吉尔先生吧,召唤到身边?真神奇!”

      “可不要把它当成玩具,这一个的价值够普通人一生吃穿不愁了。”伊莉莎白啜了口已经冷掉的红茶,“不过三个银饰都消耗光之后就会变成没用的废铁。”

      “伊莉莎白,我有一个问题……”塞拉斯两手捧著手环,两个大拇指有些不安地在上面来回摩挲,“班吉尔先生很厉害吗?他真的活了一千年?”

      “你这是两个问题。”伊莉莎白放下茶杯,“他的确很厉害,也的确已经活了一千多岁——不过正确来说,是他活了一千多岁所以才很厉害。”

      “那,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塞拉斯睁大眼睛,“他既然那么厉害,还能带著人突然去一个叫位面的地方,為什麼不直接送我去我要去的地方呢?还有,他既然要我们召唤他,為什麼不直接和我们一起走?”

      “又是两个问题。”伊莉莎白轻嘆了一声,“你还记不记得,亙格拉古先生在我们面前自称守墓人?”

      “记得倒是记得……”塞拉斯摆弄著手鐲,困惑地歪歪头,“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龙的墓场,又叫终焉之地,那里是龙族生命的终结点,埋藏著龙族老后的尸骨。但是那些并不仅仅是尸骨,它承载著龙族生前的记忆。终焉之地的记忆绞合起来,就形成了洪流一样的集体记忆。而守护著这个集体记忆,并将它记录為文字或口传的,就是龙的守墓者。”

      “守墓者要毁掉自己近其一生搜集财產的大部分,从此只为终焉之地而生。踏出终焉之地所及范围之外,会让守墓者的生命被削减,甚至直接死亡。”

      “而亙格拉古先生就是在第一次龙族歼灭圣战之后被託付使命,成為了终焉之地新的守墓者。”

      伊莉莎白说完,继续啜饮红茶,用手中戳了一方水果蛋糕的小叉子朝塞拉斯的方向点了点,“现在你知道这个手环有多贵重了?”

      “这,这……”塞拉斯捏紧了手环,双肩微微颤抖起来,“这不就是相当於……把命交了出来吗?这个我不能拿!”

      说著,塞拉斯抖著手把手环往桌子上一拍,金属与木头撞击,啪地一声脆响。

      “为什么?”伊莉莎白已经送进嘴裡的叉子停住了,一双翠绿的眼睛直视著塞拉斯由於压抑著冲动而低垂的的头。

      “我不明白……”塞拉斯咬咬嘴唇,“我不明白班吉尔先生为什么要给我这麼贵重的东西,为什么要為我搭上自己的性命?那迦……那迦一个已经够多了!”

      抬起头来,塞拉斯却看到伊莉莎白毫无表情的脸。

      “我……”塞拉斯不知怎麼开始感觉有些惶恐,但才刚张了张嘴就被打断了。

      “也可以。”伊莉莎白丢下叉子乾脆利落地站起身,“那我去把这个还给亙格拉古先生,顺便跟他说你也不去什麼龙堡了。潜猎者和教廷一时半刻也奈何不了亙格拉古先生,你就偽造个假身份,安心地望著葛尔锡兰圣星,在这里平静地生活吧。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可以看到魔龙灭世成真的一刻。就这样吧。”

      说著伊莉莎白拿起手环就往外走去,塞拉斯慌忙赶上两步一把抓住伊莉莎白的手臂,“等等,我,我只是……”塞拉斯咬咬嘴唇,下意识地加大了手裡的力量,“太多事想不明白……”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理解这几天所知道的事实,对你来说一时难以消化也说不定。”伊莉莎白叹了口气侧过头来, “不过,你真的还不理解亙格拉古先生对你的期望麼?”

      “我……”塞拉斯如同遭受了当头一棒,低声囁嚅,“我不知道……”

      “如果还是不明白,就在这裡好好想一想。”伊莉莎白把手环丢回给塞拉斯,“刚才的秘文能够保护你轻易不被教廷那些白痴的神术侦测(*6),如果20个小时之后还没有想明白,就直接去见亙格拉古先生,把手环还给他吧。”

      说著,伊莉莎白甩脱塞拉斯由於困惑而放鬆的手,大步走出了房门。

      分成两瓣儿的蹄脚轻巧地踏过已经开始枯黄的草叶,惊走了两隻正在觅食的草原花鼠。

      伊莉莎白侧骑著塔鲁,沿著小路穿过防风林带,已经踏上了没过脚踝的草原。儘管夕阳已经沉入了雪山的另一侧,余暉中还是可以远远望见雪山脚下如同战败巨龙的淡淡剪影——那是废城残破的轮廓,在薄暮中被染上了一层湝的紫色。睡了一天终於恢復了精神的小由此刻正趴在主人肩膀上,翘起后脚聚精会神地挠著痒痒,却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连忙扭过身子去看主人的表情。

      “是不是说得有些太严厉了呢——”

      被夕阳拖长了影子的精灵有些悵惘地喃喃,漆黑的长髮飘飞在了突然吹起的晚风中。

      兀地一声尖锐的鸟鸣,一隻大山雀离弦利箭一样掠过伊莉莎白的头顶,钻进了半边横亙著火烧一般的晚霞、半边却已经透著入夜前靛蓝色的天空里。小由猛地扭转头去望著后面,脊背拱起,毛茸茸的尾巴也毛髮根根倒竖以至於像个瓶刷一般。

      “看来……”伊莉莎白微微眯了下眼,望著鸟儿消失的方向,“有客人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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