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圣洁的骑士-下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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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一段距离相互对峙的祭司和圣骑士之间似乎动摇着危险的能量一般，谁也不肯相让，本来是洒满阳光、安静祥和的庭院也似乎变成了危机四伏的战场。各个阶级的祭司和一些穿着样式不同服装的神学院生路过旁边，纷纷投来或是好笑或是鄙夷的目光，有的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相互咬着耳朵离开，有的则干脆停下来看热闹。
“这不是维斯康蒂祭司吗？清洗，哦不，传教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托您的福，这不是刚被主祭大人罚抄五卷经文嘛。倒是您，一定从上头得到了不少嘉奖吧？”
“嘉奖不敢说，至少我做了该做的事情，不像您，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包了个圆。”
“这还真是不敢当，那么请问我什么时候能恭祝您当上大统领？”
“抱歉，就算我做到三元老（*1），也不用您来祝贺！”
“原来您想做三元老啊？难怪当年分科的时候——”
“这和你没有关系！”
佩罗蒂雅几乎是咆哮着盖过米拉诺的声音，吓得附近的鸽子扑棱棱飞上屋檐，埋怨一般咕噜咕噜地叫着。
——以上当然是以帕斯亚语进行的（并且是几乎毫无营养的）对话。完全语言不通的只有塞拉斯一个，眼巴巴地望着身边的万能翻译机。伊莉莎白只得一句句地翻译给她，尽量不带上当事人的任何语气。随着她们吵得越来越激烈，语速越来越快，最后基本上是两个人同时开口，伊莉莎白终于扶额叹息，“……你意会就可以了。”
“不过……”伊莉莎白从指缝里看着仍然争吵不休的骑士和祭司，半是自言自语地说，“这倒是越来越有趣——”
“够了！”
这时，一声低沉的怒喝响彻了庭院。轰然一声，天上弥漫起无数黑点，似乎附近所有的鸟类都在一瞬间飞离了神殿，就好像月夜的森林里突然响起一头巨兽的咆哮一样。
嘉纳希主祭站在门廊前，即使兜帽还遮着她的半个脸，仍然可以感受到她几乎有形的怒火，周围所有的人似乎都在两三秒内变成了一尊尊雕像，然后瞬间做鸟兽散，庭院里只剩下了吵架的双方和远道而来的客人，一下子空旷了许多。
“如果你们是在谈公事，就请向我汇报，如果是谈私事，就请不要在我门口大声吵嚷。”嘉纳希大主祭微微转头扫视着圣骑士和祭司，“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打扰了您的清净，真是万分抱歉。我们这就离开。”米拉诺这才转过身来，咬着牙躬身行礼，交叠在胸口的手有些发颤。
“让几位见笑了。维斯康蒂祭司，麻烦你送骑士长到门口吧。”嘉纳希转过身丢下这一句，便又消失在了乌木嵌花的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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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声，米拉诺狠狠踹开自己的房门大步走进，又是砰地一声，门锁合拢的声音伴随着重重的叹息。
“终于送走了……真是乱七八糟，塞勒涅娅您是抛弃您的侍奉者了吗！就算是我始乱终弃甩了人家也不用这么——”
趴在房门上捶着两个拳头哀嚎的米拉诺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转头才发现黑袍的精灵法师居然就坐在房间正中桌旁的椅子上，眼里带着点笑意地看过来。
“月神祭司的待遇不错嘛。”伊莉莎白说话的同时目光扫过这间位于白色小楼一层的屋子，“单人间，还带浴室。”
“您是怎么——”望着膝头摊开着某本塞勒尼教典籍的伊莉莎白，这次轮到月神祭司眉头跳动嘴角抽搐了。
“我托您的后辈带路。至于门锁，我把它看在眼里也只是出于礼仪。”伊莉莎白合上翻了一半的《塞勒尼教义注解》，“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您甩了人家是怎么回事？”
“这是私人问题，我有权拒绝回答。”米拉诺眨了眨眼，脸上再次浮现出了狡黠的笑容，“想不到您也挺八卦的。”
“回不回答当然是您的自由。”伊莉莎白回以微笑，“可是，您是不是还有些话要对我说呢？”
“法师阁下，有时太聪明也不是好事哦！”米拉诺笑嘻嘻地背着手踱步过来，“尤其是当您的立场还不清楚的时候。”
“向一个对我隐瞒事实的人表明立场，难道就是明智的吗？况且——”伊莉莎白把书本推回桌上的小书架，“现在才想起来要我表明立场，似乎太晚了点吧。”
米拉诺摇着食指，笑容带上了一丝诡谲。
“因为你们要表明立场的对象不是我，而是大主祭大人和大祭司长大人。”
“我说过，我对政治不感兴趣。”伊莉莎白说着，眯起了眼睛，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
米拉诺笑得像一只和猎犬周旋成功的狐狸，“没有关系——如果您没有看出来我和她们的不同，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伊莉莎白抬了抬眼皮表示默认，米拉诺也就继续说下去。
“大祭司长西比西娅，在把她的意思告诉她的亲信之前，花了至少五年来策划政变，笼络人手，招募新军。时间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弄得神不知鬼不觉，幸好她没有拿这一手来清理内部——不，也许她已经做了，只是无声无息到我们根本没有发现而已。”
“至于嘉纳希大主祭大人，她是大祭司长大人的忠实拥护者。我在她手下这么多年，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有威严，能服人，可是似乎对谁都不会拿出真感情。就连她相处了那么久的皇后母女，如果不是当年我们刚好在发动突袭之前——甚至我怀疑，就连上次在卡西姆副长船上突如其来的暗杀也——”
说到这里，米拉诺顿住了话头，朝伊莉莎白俯身过来。
“——她们的目的，是改造这个国家。“
“而我的目的，是保住那对母女的命。”
几乎鼻尖对着鼻尖低声说完这句话，米拉诺退回身子，坐进桌旁的另一张椅子里，笑吟吟地盯着伊莉莎白。
“那么，让她留在圣堂骑士那里，不是正好达到了您的目的？”伊莉莎白偏了偏头，慢悠悠地问。
米拉诺露齿一笑，灿烂无比。
“您以为，我会甘心让我亲手抱了四年的孩子，成为那些遗老遗少们的棋子吗？”
精灵法师似乎在认真地思考。一分钟，两分钟，终于，伊莉莎白站起身来，朝前迈了一步。
当月神祭司以为她就要拂袖而去的时候，伊莉莎白却转过身来，朝米拉诺伸出一只手。
“虽然帕斯亚的政局和我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我认为我们的利益和行动方向暂时是一致的。在不影响私人事务的情况下——”
“——信息共享，通力合作——”米拉诺也站起身来。
“就这么说定了。”
海蓝色和翠绿色的眼睛相互审视着似地对视着，两只手终于握在了一起。
“对了，我还要提醒您一句。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伊莉莎白转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半个身子，“不管是您甩了别人还是别人甩了您，希望您能够理性地处理您的人际关系，不要影响到了正事。”
“咳咳！我可要严正地澄清一下。”米拉诺清了清嗓子，竖起一根手指，“我们是和平协议分手，不存在谁甩了谁的问题！还是说——”月神祭司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您接受不了这种关系？”
“在我老家那边，这种事情简直太正常了。”伊莉莎白丢出一个嫌弃的眼神，拉开门招了招手，塞拉斯便从门后探出了半个脑袋，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呆在原地睁大了眼睛的米拉诺，便拖着短.枪小跑着追上伊莉莎白，只剩下米拉诺以手肘撑着着书架哀叹起来。
“……连后路都留好了，这是有多不信任我啊！”
“满意了？”伊莉莎白大步走出门廊，塞拉斯在她身后高高兴兴地点头。
“我提醒你，我任何时候放弃这件事情都不奇怪。”塞拉斯继续乐呵呵地点头，伊莉莎白却突然转身，把食指比到塞拉斯眼前。
“还有你要答应我，在这段时间里，有事情先和我商量，不要单独行动，尤其是不能和那位月神祭司一起行动，明白了吗？”
“明白……”看着伊莉莎白一脸的郑重其事，塞拉斯只得懵懵懂懂地答应下来，不过很快她便恍然大悟，“哦——你怕我被米拉诺……那个词叫什么？勾引？”
“……你……”伊莉莎白无语，“这又是从哪听来的？”
塞拉斯一脸无辜地指了指伊莉莎白身后。一个十五六岁、从头到脚披着珍珠白袍子的女孩正在对面露天长廊拐角处的柱子后面探头探脑，原来是刚才带着她们来到米拉诺房间的那个神学院生，一对上伊莉莎白的目光，便吓得像是被嘉纳希突然点名一般跳起来，飞快地跑掉了。
“……这种事情你就不要理会了。”伊莉莎白叹了口气，抬手揉着眉心回身便走，心里开始思考到底是冥顽不灵的白痴还是照单全收的蠢蛋更好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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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时间紧迫，这件事情必须紧锣密鼓地安排，千万不能让神殿那边干扰。”听过了佩罗蒂雅的报告，留着棕色卷发和胡须、身着华服的男子交叉着十指这样说。
壁灯的火光照亮了这个华美却略显阴沉的房间。一张铺着刺绣桌布的椭圆形红木桌周围坐着五个人，其中有两个穿着盔甲。没有仆人和侍从，没有窗子，整间屋子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可是父……弗伦多尔侯爵阁下，这样对殿下来说会不会太急了一些？她还刚刚回到这里，身体和心理都需要适应——”佩罗蒂雅垂下拿着报告书的手说，却被父亲的一声咳嗽打断了。
“我赞成弗伦多尔爵士。”坐在弗伦多尔侯爵对面的金发中年女性身着一身红色的戎装，“这些都可以慢慢再议。在神殿有所反应之前起事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我的荣幸，夏德琳公爵夫人。”弗兰多尔爵士微微一躬身。
“但……”佩罗蒂雅想要继续，却觉得自己的胫甲被极其微弱地撞了一下，余光扫过身侧，发现坐在旁边的塞缪尔统领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
佩罗蒂雅咬了咬嘴唇，坐回椅子上。弗伦多尔爵士严厉地朝女儿扫了一眼，继续说，“虽说月神殿的人们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但只要第一时间控制了手握新军兵权的西比西娅，嘉纳希也就做不出什么了。这件事情需要周密的计划，骑士长，我希望你也不要再去见预期之外的人。”
“那么，我们会调整行动的方案。”坐在首席须发皆白的老者终于开口，“到时还得有劳二位了。”
“听候差遣。”两名骑士起立行礼，盔甲发出锵地一声。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佩罗蒂雅走出自家的秘密会议厅，穿过一道暗门，经过紫檀木布置的书房、长长的螺旋楼梯，再穿过铺着交织着金线的红毯的大厅，才来到了庭院。雪白皮肤的骑士垂下肩膀，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以赶走肺部污浊的气息，倚在石阶下的人鱼雕像上发起了呆，直到耳边响起金属撞击的脚步声，才回过了神。塞缪尔大统领走下台阶，站在了佩罗蒂雅的身边。
“骑士长，虽然我们侍奉月神，但你知道我们必须服从三元老的任何决定。”塞缪尔的灰色眼睛望着远方，不带丝毫感情地说。他接过年轻侍从费力地递过来的巨剑，即使对于帕斯亚人来讲也过于高大的身高和经过多次修补的盔甲使得他看起来不像是一名圣骑士，反倒像是个来自蛮荒原野的战士。
“大统领，我……”佩罗蒂雅一时间没有弄懂这到底是斥责还是安抚，犹豫着开口，又停了下来。
“那女孩……殿下她——”塞缪尔统领跨上自己的马背，“和你当年刚刚进入骑士团预科的时候很像。”
“是啊，老师。”佩罗蒂雅无力地笑了笑，“但是她……”
“……要面对的东西比我多得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圣洁的骑士-下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