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圣洁的骑士-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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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从高空俯瞰，勒维埃是一座笼罩着一层淡淡白金色调的城市。
在很久以前，她还是河心的一个砂渚，经历了上百年的历史，才有了今天的繁华。正如人们赋予她的“落在河水里的月亮”这个美称，整座城市既满溢着平和安稳，又带着暖洋洋的活力，生机勃勃却毫不躁动。
这里的居民热情而又好客，整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总是熙熙攘攘，即使是夜晚，商人们也会摆起夜市，迎接享受月神光辉的人们。
月神礼拜塔是勒维埃的标志性建筑，同时也是勒维埃最高的建筑。每当夜幕降临，就可以看到塔顶上的双月月相仪如同散发着月神的光辉一般，播撒着柔和的光芒，就好像月神姐妹亲自俯视着这座城市一般——
“——导游手册上是这么写的，可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啊？”塞拉斯有些费力地一字一句念到这儿，终于从这本箱底翻出来的小薄册子里把脸抬起来，望着一个有气无力地叫卖长面包的小贩拖着脚步从面前穿过街道消失在巷子里，“还有，那个就是礼拜塔？怎么光秃秃的？”
街上的人少得可怜，偶尔会有人朝米拉诺行礼，然后低着头匆匆远离。几片枯叶随风翻卷而下，惹得一条又老又瘦的卷毛流浪狗对着它们嗷嗷直吠。
“看样子能够保有那时样貌的建筑也只有月神殿了吧。”牵着塔鲁的伊莉莎白心不在焉地打量着路边的一栋米黄色木造民居，一大块墙面被重新粉刷，和周围的颜色有着别扭的不同；而与其相接的石质路面虽然似乎被尽力清洁过，但却仍然隐约呈现出半个焦黑扭曲的塞勒尼圣徽的形状。“如果没记错，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年了。神职人员居然也搞得一手好破坏。”蒙着半个脸的爱尔无言地蹲在一边想摸摸卷毛狗的头，卷毛却呜咽了两声瑟缩着退后，猛地撒腿逃得无影无踪。
“啊哈哈，别，别这样说嘛。至少中心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至于礼拜塔上的月相仪，已经被转移到月神殿的大堂里，所以现在只有去那里才能看到了。”米拉诺连忙摆出蒙混过关专用的灿烂笑容，伊莉莎白也不深究，转过头去叫住还在钻研小册子的塞拉斯。
“好了，想要游览的话明天去市中心，我们得先找个地方休息。”
“可是今天才过去不到一半，而且我也不是想要游览——”塞拉斯想要分辨，伊莉莎白却已经牵着塔鲁走到前面去了。
“哎！要休息的话——”米拉诺连忙拦住伊莉莎白，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月神殿有勒维埃最舒适的客房，愿不愿意赏脸接受我的邀请呢？”
“太好了！可以吗？”塞拉斯赶上来，一脸期待地看着伊莉莎白。
“您看，一路上我给二位添了不少麻烦——”米拉诺笑嘻嘻地两手一拍，“就当是我的补偿，如何？”
“也好，那么就承蒙您的好意了。”伊莉莎白转过头，瞪了一眼以恳求的眼神望过来的塞拉斯，塞拉斯顿时觉得自己的算盘全被看穿了。
“您这次同意得可真爽快！”米拉诺夸张地睁大眼睛，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这难道是说，您终于卸下对我的防备了？”
“跟您本人没有关系。”伊莉莎白平静地在一张展开的羊皮纸上打了个勾，“我只是觉得，这样会比较容易见到代理执政的大祭司长。”
“……您在利用别人这方面真是诚实得可怕。——不过……彼此彼此啦。”米拉诺吐了吐舌头，转过身笑嘻嘻地小声补上后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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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区果然要比外围热闹得多。建筑已经翻新、人群仍然熙攘，只有道旁悬铃木身上的瘢痕在记录着十年前的痕迹。而月神殿就恰好位于市中心的边缘，既不太喧闹，又不太偏僻，从市场区走出来，穿过一片喷水广场，再经过一道半月形的拱门，才真正进入了月神殿的领域。伊莉莎白和塞拉斯正并排坐在白色大理石门廊旁边的长椅上，对面是一方庭院，爱尔托腮趴在白色的石栏上看着几只鸽子在绿地上啄食。时不时有一个或者几个祭司经过面前，爱尔便连忙低下头去。
“不知道圣骑士们的圣堂在哪里？”塞拉斯满怀期望地四处张望，“大概就在附近？”
“你懂不懂什么叫轻举妄动？”伊莉莎白只是面无表情地说，塞拉斯撅起了嘴。
这里已经是神殿的腹心区域，在入口处还可以隐隐听见的人潮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风、鸟鸣以及念诵月神教诲的声音。来来往往的月神祭司全都是女性，披着各种颜色搭配珍珠白的长袍，那是用来区分阶级的标志。
正当塞拉斯就要被睡意包围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响，米拉诺从门廊里走了出来。
“啊——谢天谢地，主祭大人好像心情不错。”米拉诺抚着胸口，“我还以为要被一顿好骂呢！啊，对了，主祭大人希望也能见见你们。”
“希望您好好管住了自己的舌头。”伊莉莎白怀疑地盯了一眼米拉诺。
“关于二位的私事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哟。”米拉诺狡猾地笑了，按着圣徽压低声音保证，随后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竖起食指，“况且您要是想见大祭司长，还是和主祭大人交流一下比较好。”
“为什么？”伊莉莎白仍然保持着怀疑的眼神，扫了一眼主祭房间的方向。
“您知道大祭司长现在正代理帕斯亚的行政事务，而她的政令和事务传达全由主祭大人负责——”说到这里，米拉诺挤了挤眼睛，“好了，我要去处理点其他事情，爱尔，你能来帮我吗？希望你们和主祭大人聊得开心。”
说着，米拉诺挥了挥手，便带着爱尔消失在庭院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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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对于一名主祭大人来说，这样的房间也有些奢侈过头了。这间并不太大的半私人休息室里各处摆满了月长石、蛋白石以及各色.猫眼镶嵌的动植物装饰，深紫色墙壁上则有着银紫色丝线编织的星图、藤蔓花纹和关于月神姐妹传说的图画，占据了本来应该是窗子的位置。但即使这样，房间内仍然有着柔和明亮的光线。塞拉斯举头四望才发现，大概是为了享受月神的恩惠，房间的穹顶是一顶圆拱形的雕刻花纹玻璃，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投射下淡淡的影子。
“请坐吧。”一个低沉却柔和的女声响了起来。嘉纳希主祭斜倚在一张躺椅上，穿着和这间华丽的屋子融为一体的紫色镶边长袍，兜帽掩住了大部分面孔，如果不是她发出声音，几乎看不出人在哪里。她面前的茶几上散乱地摆着一些书籍和摊开的卷轴，大概是工作中的小憩。“最近的事务比较繁忙，招待不周，还请你们多多谅解。听说二位协助了我属下的工作，请务必接受我的感谢。”
因为受到母语的影响，帕斯亚人的语速一般都很快，嘉纳希的语速却缓慢沉稳。说着，嘉纳希调整了一下坐姿，“我是帕斯亚帝国塞勒尼教会主祭之一的赫玛德·嘉纳希，很高兴可以见到来自明格本馆的研究者，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双方会有亲密无间的合作。不过这次只算是私人会面，请两位放轻松。”
“很荣幸见到您，嘉纳希主祭。”伊莉莎白以右手抚胸行礼，“也许您已经从米拉诺祭司那里听到了，我是……”
“伊莉莎白·银月，挂名在明格本馆的名誉研究员兼教授？久仰大名。”嘉纳希的嘴角愉快地弯了起来，语速也略微快了一些，“您那篇刊登在发条苹果月刊上的论文我曾经拜读过，关于深埋流沙之下的龙族遗迹的论述真是相当有趣。可惜发条苹果很快就被禁止发刊了，我还期待着后续呢。”
“不敢当，那只是继承了我的导师艾特瓦尔教授的研究。导师在整理工作完成之前病逝，我只是把她的现场材料整理成文而已。”伊莉莎白只是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但是塞拉斯注意到伊莉莎白的右手捏得指节变成了青白色。
“原来你是她的学生。”嘉纳希叹了口气，用戴着猫眼石玺戒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敲着茶几，“她还在明格帕斯亚分馆的时候，我曾经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没能再见真是非常遗憾。她是第一个让我尊敬的研究者。”
“如果老师泉下有知，一定会非常荣幸的。”伊莉莎白顿了一顿，这才说。这时，一名年轻的祭司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靠近躺椅，对嘉纳希耳语了几句什么。
“哦——这还真是巧。请她进来吧。”嘉纳希听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吩咐道，又转头对伊莉莎白和塞拉斯点点头，“真是抱歉，请你们稍等一下。”
祭司离开了。不一会儿，一阵微微的金属碰撞声有节奏地响起，一位身穿银色盔甲的骑士走了进来。盔甲和卡西姆是相同的制式，只是更加纤细，不知是由于光照还是盔甲的质地本身不同，透过玻璃穹顶洒下的光线里，这位骑士似乎全身都泛着一层柔和的银光——除了那头披散在肩甲上的长发，那是一种柔和绵软的浅粉红色，像是落在雪亮利刃上的一片花瓣。
“哇……伊莉莎白你看到了吗，那个人的脸好像雪一样白！”塞拉斯睁大了眼睛，指了指正在向嘉纳希主祭行礼的女性骑士，悄声对伊莉莎白说。
“不要对着别人指指点点。”伊莉莎白几乎不动嘴唇地说，而骑士已经开始用帕斯亚语和嘉纳希说着什么，塞拉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但以她才学了几天的半吊子水平，只听懂了问候语和其他零星几个词。
“她们在说什么？”塞拉斯终于放弃，转过头来向伊莉莎白求助，而伊莉莎白则皱起了眉。
“还是过后再和你说比较好。”伊莉莎白盯着相互对视、表情越来越严峻的骑士和嘉纳希主祭，低声说道。
而那名女性骑士似乎已经完成了和主祭的对话，一转身就朝这边走来，掠起斗篷鞠了一躬。
“听主祭大人说，二位是来自杜兰普的贵客，在此送上我真诚的问候，愿月神照亮二位前进的道路。我是佩罗蒂雅·德·加洛兰特，在月神骑士圣堂任职。”这位骑士用流利的杜兰普通用语说，伸出手来，和两人分别用力握了一握。
两个人这才有机会近距离看清这位骑士的脸。帕斯亚人的肤色比较白皙，可是那已经不是仅仅用“白皙”二字可以形容的。那是没有任何色素一般的、近乎无机质的雪白，只有嘴唇透出淡淡的血色，虹膜则是比卡西姆还要淡的、接近银白的浅蓝，当中的瞳孔却隐隐带着深红。而这些诡异的色彩，却都在一头柔软垂落的粉红色长发下瞬间变得柔和而协调，就连并不那么友好的眼神也显得温和了几分。
“抱歉，我还有事要处理，我们改天再聊。” 这时，脸色仍然不太好的嘉纳希主祭开口了，站起身来略略行了个礼，“若是您有空，请务必再来，我期盼着和您畅谈一番。”
“这是我的荣幸。那么，我们就告辞了。”伊莉莎白还了礼，便和塞拉斯一同转身离开，银甲的骑士沉默地跟在了后面。
刚刚走出门廊，佩罗蒂雅便几步抢到伊莉莎白的前面，转过身抱起双臂，瞪视过来的浅色眼睛里满是敌意。
“请允许我告诫您，精灵法师阁下。只要在帕斯亚的土地上，不论您是以个人还是明格的名义干涉我国的内政，我都有权对您进行相应的制裁。”
“谁干涉内政了？”塞拉斯一步踏上前去大声反驳，却立刻立刻意识到哪里不对头，疑惑地回头对伊莉莎白小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自己从来没有听过的短语，“……干涉内政？”
“就是国家级的多管闲事。”伊莉莎白也毫不示弱地对着佩罗蒂雅盯回去，“而且实际上我们已经做了。”几个路过的祭司对着可疑的圣骑士指指点点，而佩罗蒂雅却毫不在意，只是挺直了后背，凭借身高优势威胁一般地俯视下来。
“以前的事情我不会追究。但如果您和您这位朋友，以及……那位带你们同来的祭司——”佩罗蒂雅说到这里的时候屏住了呼吸，正当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要说下去的时候，一个欢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啊——看来你们和主祭大人的谈话已经结束了。怎么样，她在心情不错的时候还是很好交流的，对吧？”
是米拉诺，挥着手穿过庭院的绿地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表情有点僵硬的爱尔一言不发地跟在她的身后。
“以及，如果——？会怎么样呢？”当米拉诺在门廊前站定脚步，脸上的笑容就换了一个气氛，蓝眼睛紧盯着银甲的骑士，“骑士长阁下今天大驾光临，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情，不然就是闲暇到有空来月神殿观光了。”
和米拉诺半真半假的笑容不同，骑士长佩罗蒂雅似乎有些吃惊，但很快便换了表情，从眼角射出几乎可以瞬间冷冻一大箱鲜鲑鱼的眼神，如同两把冰锥不偏不倚地刺在米拉诺身上。
“难不成这个人就是卡西姆提到过的，“非常想念您”的……喔哦！“塞拉斯还没说完，就被伊莉莎白一胳膊肘捅在肋骨上，知趣地闭上了嘴。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圣洁的骑士-上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