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爱一点点》许暮

5、三，只爱一点点

　　房间内很暗，只有一盏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曲沙蜷缩在躺椅中，双手紧抱着那只毛绒小猫，下意识的用下巴不停的磨蹭着猫身上的绒毛，心思却已飘去某个灯火通明的地方。

　　讲台下一双双求知的眼睛盯着黑板上老师书写下的字母，一个个竖起耳朵认真聆听老师风趣幽默的话语，有人站起来踊跃发言，还有……

　　窗外一阵冷风吹来，将曲沙神游的心思拉到冰冷的现实中。前面一幢房子只有几个窗口亮着灯，小区里静悄悄的分外安静。礼拜五晚上大概多数人都会选择出去好好放松一下心情，待在家里多没劲。

　　我还是去吧，在远处偷偷的看他一眼就回来。曲沙只这么一想，心情已是无比激动。

　　她怎么会去做第三者，洁雅太夸张了。她是精神至上者，只爱一点点就已经很满足了，她一点也不贪心的。

　　决定之后，曲沙的脚步依旧踯躅不前，她先挑了件她最喜欢的天蓝色毛衣换上，顺手又将披散的长发用一个深蓝色的发夹扎好。从头到脚几乎都是蓝颜色的，整个人远远看去就像一朵蓝色的云彩。

　　这个时间段挤公车比较方便，她很快便到了S大的门口。当然与她内心的焦急相比，公车的速度还是不够快。

　　曲沙在教室旁边的一棵树后面的阴暗角落站定，虽然这个地方无法看去柯皓恩的脸，但是能看到他那高大的身影在讲台前不停的来回走动着她已经很满足了。

　　“见到就好了吧，你该回去了！”曲沙的心底有个声音不停的在催促着，马上就要下课，她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虽这么想着，可是她的脚步却迟迟无法移动，眼睛始终注视在那个方向，目光随着那个身影而移动。

　　又过了片刻，一阵喧哗声传来，教室里开始有人走出来。

　　“她们已经下课了，我真的该走了。”曲沙被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惊得有些不知所措，急忙掉头往回走，却听到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曲沙，是你吗？等我一下！”

　　曲沙无奈的叹息，是吴茵，这家伙今天怎么会冲在最前面。她转过身，镇定的微笑着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是啊，你都缺了好几次课了，最近的课都很重要呢！”吴茵难掩可惜的神色，关心的问：“是不是最近工作很忙啊？”

　　“嗯！”曲沙慌张的点头。

　　“难怪，我看你也不像那种不肯用功的人，这样吧，我把我的笔记借给你去看看，我记下的那些重点跟考证都有关的。”

　　“谢谢！”曲沙羞愧的低下头，她也不想骗吴茵，可是却又不得不撒谎。

　　“朋友之间客气什么！”吴茵豪爽的拍拍曲沙的肩，“不过现在我还要赶去加一个夜班，先失陪了，你路上小心啊！”

　　吴茵匆匆从包中掏出笔记塞到曲沙手中，头也不回的冲向前去。

　　他已经锁好门，快经过她这边了，会注意到她的存在吗？曲沙不安的盯着前方教室的门口，心里矛盾纠结。

　　最终还是决定走，可当她忍不住再次回过头，这时一张挂着苦涩笑容的面孔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微张的嘴巴半天也没发出声音来。

　　“柯老师！”曲沙低下头，鼻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强烈的酸楚着，言语中抑制不住流露出强烈的委屈感，眼泪更是不受控制的在眼眶里直打转。

　　柯皓恩仍旧说不出话来，只是快步走上前去将曲沙轻轻拥在怀中。

　　时间就像沉寂了一般，分分秒秒流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柯皓恩颓然松开双臂，略尴尬的笑着问：“曲沙，你好几次课没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加班！”一阵冷风入怀，曲沙低头径自向前走去。此刻她的心既忐忑，又有些怅然，本能的逃避着可能有的解释。

　　柯皓恩却只是默默的跟着，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柯皓恩不是不明白自己这些天在烦躁些什么，就在刚从忽然见到她的那一刻，她面孔上些微痛苦的表情轻易就让他感觉到痛遍全身。他以为自己是个理智型的人，却无力控制这一切改变。

　　踩着细碎的步子，曲沙的内心就像她的脚步一样慌乱不稳。

　　不知不觉已到了校门口。

　　“你还是应该抽空来上上课的，不然考证就有些困难了。”柯皓恩犹豫再三开口。

　　“哦！”曲沙依旧低着头。

　　“我送你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不用了！没事的！”曲沙微摇头，急切的回答。

　　柯皓恩又怎么能放心让精神恍惚的曲沙一个人回去，坚持跟在了她身后。

　　公车内的人不多，昏黄的灯光下曲沙的表情木然，她定定的望着车窗外。市中心的街道依旧异常的热闹，步行街上更是人群拥挤，大小商场内灯火通明，到处都被照得亮亮的，相形之下，车内更显冷清。

　　柯皓恩眉头微蹙的凝视着曲沙，对于刚才他情不自禁的举动他不想违背自己的心去解释些什么。他清楚的感觉到她对他亦有好感，可无力却代替了本能的欣喜，他又岂能对她表达些什么。

　　车子七绕八拐的终于到了市郊，曲沙站起来走向后门，准备下车。

　　柯皓恩也跟着起身，他想把她送到楼下，那样回去了之后他才能安心。不是他多虑，只是多年前的事情一直让他无法释怀。

　　“我到了！”曲沙在楼梯口停下，并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谢谢柯老师！”

　　“不用谢！”柯皓恩黯然，却又觉得这样也好。他转身欲往回走忍不住又回过头来，正对上曲沙惊慌失措急于逃避的眼神。

　　“柯老师，我，我喜欢你！”曲沙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捂住嘴巴，她明明想说再见的，可是话到嘴边却成了心中最想说的。她不愿去细想，急忙转身向楼上跑，才走几层阶梯，一脚踏空，整个人向后倒去。

　　柯皓恩依旧愣在曲沙的表白当中，眼看着曲沙向下倾倒才惊醒过来急忙伸手去扶，但还是慢了一步：“怎么样，很疼吧！”

　　跌坐在楼梯口的曲沙整个脸通红，她咬紧牙强忍着痛楚，心却因着柯皓恩焦急的目光不合时宜的怦怦乱跳着。裸露在外面的脚踝被蹭掉一大块皮，血顺着流下来染红了白色的鞋帮。她伸出一只手攀住栏杆，挣扎着想站起身。

　　柯皓恩急忙从后面托住曲沙微颤的身子：“可能扭到脚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要，没关系的，只是蹭破点皮而已，不碍事的。”曲沙咬牙摇晃着站起来，她才不想去医院。

　　“别逞强！”柯皓恩浓眉微拧，他看着曲沙痛得满头大汗却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更是着急，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怎么能不去医院看看。

　　“真的没事！”曲沙有很多不想去医院的理由，尤其现在还处在她的经济危机期，她荷包里仅剩的那些钱可能支付不起那越来越昂贵的医药费。就更不用说她还很害怕吃药，一小粒也无法顺利咽下去。

　　“我的室友会简单的护理，让她帮我清洗一下就行。”

　　最后做出妥协的还是曲沙，就在她诉说百般理由的时候刚好一辆出租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被柯皓恩拦住，然后不由分说的抱起她上车。

　　年轻的女司机只是轻瞄他们一眼，然后把他们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等从门诊部出来，已经没有了刚才钻心的疼痛，曲沙缓慢的走在前面，纷乱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

　　也许是因为她刚才一反常态极力要求医生少开些药，一场辩论下来让她发泄出不少郁闷，虽然结果仍旧抱着一堆药回家，好在这位医生修养极佳，换一个脾气不好的，估计她会被骂得很惨的。

　　原来她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柯皓恩走出医院还是抑制不住想笑。居然会跟医生争得面红耳赤，看着走在前面一手将药袋甩来甩去的曲沙，柯皓恩忍不住打趣道：“不是想把药都甩掉吧，你很怕吃药？”

　　“哪里是怕，整的根本就咽不下去，碎了很苦的，总之吃药很痛苦。”关于这点曲沙用于曾认，当然她也不好意思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露出失态的一面，可是她真的极怕吃药。

　　“难怪你开始坚持不肯来医院！”

　　“也不尽然，只是觉得一点小伤没必要过来闻消毒水的味道。”曲沙皱眉深吸一口气，叹道：“这里可是上演很多悲欢离合的地方！”

　　生离死别自然痛苦，柯皓恩更是深有体会，不然他此刻有怎么会固执的想要去做些什么，即使在世人眼里是不对了，他也不在乎。

　　抬头见曲沙已经一瘸一拐的到了公交站台边上，柯皓恩的心里顿生不忍，急忙走过去扶住她：“我送你回去！”说话的同时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

　　“不用了，柯老师，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曲沙很想一个人静下心来理一理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那句脱口而出的表白始终让她觉得有几许尴尬。她无法做到若无其事的去面对柯皓恩，这是思想保守的她第一次做出如此大胆的表白。

　　“你们还要不要走了，我可忙着呢！”司机从车内探出头来，破不耐烦的问。

　　“走，当然走的！”柯皓恩陪着笑回答。

　　曲沙无奈只好任由柯皓恩扶上车，还好出租车的速度很快，但是总有等红灯的静默间隙，司机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的压抑，耐不住拧开音响。

　　曲沙习惯性侧着头看向窗外，郊区的马路分外冷清，偶尔才会有大车呼啸而过。

　　车内的音乐很熟悉，是很老的一首歌。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眉来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

　　多洒脱的歌词，她怎么就做不到，曲沙默默的想着。

　　突然，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的，温暖而又舒心。曲沙回头，目光与柯皓恩的交织在一起，没有多的表情，更没有言语，但她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让她安心的东西，让她幸福的感觉。

　　时间会因心境而变，转眼便到了曲沙家楼下。

　　“再见！”曲沙又在楼梯口站住。

　　“嗯，再见！”柯皓恩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曲沙向前几步忽然又回过头，笑着说：“我住二楼！”

　　柯皓恩点头，目送着曲沙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口。片刻之后，二楼右首的窗口亮起灯。

　　“扭伤了脚还去上课，真是越来越勤快了啊！”蓝洁雅双手环胸倚在房门口，姿态悠闲却又怒目圆瞪的注视着曲沙，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

　　曲沙知道她是逃不掉一顿审讯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也不多说什么，先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顺手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其实吃了几天的药她的脚已经消肿了，也不再疼痛，只不过没有销假去上班而已。

　　“这次挺配合的吗！”蓝洁雅在曲沙的对面坐下，绷紧的面孔已经放松，此刻写满了好奇，甚至有几分小小的雀跃。

　　这家伙每次急于想知道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这副表情，曲沙不禁轻笑着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正如你开始担心的一样，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

　　等曲沙简短的将那天的经过说完，蓝洁雅不禁失笑：“少给我玄乎，没有肢体语言的交流能叫恋爱吗，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柏拉图？”

　　“我知道你不会理解的，但现在我很满足。”曲沙轻叹，似乎连无奈里也溢出一丝幸福。

　　蓝洁雅被曲沙的表情弄得直摇头，口中的警告自然是不会少的：“你也别开心得太早，就是真的没什么肢体的动作，但还是要注意的，毕竟它的存在在大部分人的眼中是不对的。”

　　“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会小心的。”曲沙默然，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但是她相信精神可以逾越一切。

　　“好了，我还是可以理解你的心情的。不过你什么时候也把他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吧，让我这个姐姐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你这个心如止水的呆木头变得柔情似水的。可恨啊，那时我怎么就没跟你报一个培训班呢。”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以前总觉得那些感情只会存在于故事书中，原来真的会有的。”曲沙的言语中不自觉得带着淡淡的伤感，又有几分甜蜜。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蓝洁雅翘起大拇指，转而又略带忧虑的说：“可是我还是有些担——”

　　曲沙的一张脸被说得红通通的，她用双手捧住滚烫的面颊，轻声说：“别讲了，我知道这样做对于理是不对的，但感情的事有时真的无法用理智来控制，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让它存在吧。我不贪心的，真的不贪心。”

　　蓝洁雅别过脸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静默了片刻才语重心长的说“你与我不一样，我可以轻易的结束一段感情，而你却是极认真的人，我是怕你将来—”

　　“也许少见面会好些的，时间可能会冲淡一些东西的。”

　　“你放心，我们不会刻意约好的，我知道自己的位置。”曲沙坚定的回答，其实也就下课之后他们会一起走一段路，在那段路上柯皓恩总会想出很多有趣的话题来，让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很轻松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