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爱一点点》许暮

2、一，相逢在雨中（下）

　　根据她的直觉，被她撞到的人应该是男性，若是女的，很少有在被撞翻东西之后还能长久保持沉默的。

　　“对不起！”曲沙急忙蹲下去捡。

　　“没关系，我来吧！”很好听的声音，同时伸出一只修长的双手。

　　曲沙最后抓起滚到路边的雨伞抬起头来蓦然对上一双深邃的双眼，一个看起来很亲切的人，阳光般的璀璨笑容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直达她冰冷的内心。

　　她只觉得内心一阵阵轻颤，脸上渐渐红润。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的盯看人家许久，急忙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同学，下雨天出门怎么不撑伞呢，别看这雨小，淋久了还是会生病的。”那人关切的问，年龄的悬殊他是可以以长者自居的。

　　“我出门的时候还没下。”不知道为什么会解释，更不知道她的话中会有被委屈的语气。

　　“哦！”

　　不如问他，也许他知道路怎么走，曲沙终于记起眼前的困境。

　　那人微笑着听她问完，未答反问：“你是新学员？”

　　“嗯！”曲沙羞涩的点头，但愿眼前的人不是坏人，尽管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已经累了一天，实在没有力气去逃跑。

　　“我凑巧顺路，带你去吧！”那人微笑着将伞递给曲沙：“你先拿去用，可不要淋坏了。我儿子也跟你差不多，下雨天出门总不带伞。”

　　他儿子？曲沙在心里嘀咕，她怎么可以对一个初识的中年男士有心悸的感觉。

　　“这边就是了，你快过去吧！”

　　“谢谢！”曲沙一路上基本保持沉默，甚至抗拒着看那人宽厚的背影，与那人保持着两米左右的间距。难道真的因为她沉默太久了才会有这样无法抑制的强烈悸动？不会的，她对其他人都没有特别得感觉。

　　“不用谢，老师照顾学生应该的。”那人笑着说，并不伸手去接曲沙递过来的伞：“我看这雨一下子是不会停的，你下次过来上课时交给传达室的老张就行，我会提前跟他打好招呼的。”

　　曲沙努力克制着内心久违的激动，面孔上还是不由自主浮现出淡淡的被关心的喜悦。“谢谢老师！”

　　“不早了，去上课吧！”那人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略迟片刻才转身消失在雨中。

　　曲沙盯了那人的背影愣了半晌才抬步向不远处的教室走去，人还真不少，教室里闹哄哄的。她拣了后排一处左右无人的位置坐下，虽然这些活泼的年轻人与她的年龄相仿，但她总觉得自己与她们格格不入，宁愿将自己孤单起来也不肯与她们聊天。

　　她不懂流行音乐，更不知晓明星绯闻，平时也不怎么看电视，不了解当下的潮流趋向，对外界的认识总是单纯的保留在最浅显美好的一面，大概除了蓝洁雅是没有人愿意听她偶尔说出来的奇谈怪论的。

　　曲沙犹在胡思乱想，一位短发的女孩在她身边坐下，笑着对她招呼：“嗨，我叫吴茵，也是孤家寡人，做个伴吧！”

　　“你好，我叫曲沙。”对于主动进入她生活的人她也不是特别得抗拒，但也热络不起来。

　　吴茵是个很健谈的女孩子，思维时不时呈跳跃性，话题很多，与她老实敦厚的外表并不相符。她一直不停的讲着，曲沙在一旁只要乖乖的当听众即可，或是嗯啊两句回应，两人倒也相处和谐。

　　“第一次上课老师就迟到，真是的。”吴茵边看手机边小声抱怨：“都过去一刻钟了。”

　　“你挺有学习积极性的。”曲沙已经知道吴茵是外企的操作工，才刚从技校毕业，提起工作来总有许多不满。

　　她也有过那种阶段，是很容易理解那种心情的。吴茵能选择上这些培训班来增加换工作时的优势是很好的，但她担心的是这样简短的培训怕只能得到本证书，现实中却什么也学不会。

　　“哪有，我是迫于压力，也可以理解为跟着潮流走。”吴茵急忙解释：“我那些同学们才叫真认真，不是忙着自考就是忙着各处充电，还有出国的，我比起他们来真的是很落后的。”

　　曲沙被吴茵夸张的表情逗得一阵轻笑，她早已与原来的那些同学失去联系，那些同学们现在在忙些什么更是无从知道。同宿舍的有几位已经忙着嫁人，她已经收到喜帖。

　　“你不相信！”吴茵不解曲沙茫然的表情，又道：“现在的竞争可激烈了，我今天早晨还去人才市场转了一圈，那队伍长得跟什么似的，光看着就让我心直颤抖，庆幸自己还有份工作在做。进去之后更夸张，原来只有几家公司在招聘。我本来是下了夜班看排队的人多以为招聘的单位也多，原来是需要工作的人更多，我——”

　　嘈杂的教室忽然间安静下来，曲沙抬起头，是老师来了。

　　在曲沙的想象中教英文的老师应该都是年轻人，可讲台上的这位头发已经花白，笑起来便可以看到额头眼角深刻的皱纹。

　　“各位同学，真不好意思，第一次上课老师就迟到了，耽误了大家宝贵的时间。”他说话的时候神情里饱含着歉意，“本来今天是另一位柯老师来给你们开课的，学校临时又给他安排了讲座。我也是临时接到通知，匆忙之中准备得不够，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他刚说完，突然一拍脑袋：“啊呀，我也真是老糊涂，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姓金，负责教你们语法部分。”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台下微愣片刻，随即也爆笑起来，原本安静压抑的教室顿时恢复了轻松活泼。发完教材之后金老师正式开始讲课，幽默风趣的谈吐让原本生涩的句式，词汇也成了可爱的东西。

　　曲沙觉得这一切好神奇，恍若在梦境中一般。怎么以前的老师就那么的呆板，除了照本宣读，就是测验考试，让学习成了一种负担，也让她产生了逆反心理。

　　其实也不能怪老师，上课爱走神是她的坏习惯，根本就无法控制，认真听课只能让她更快的打瞌睡。老师一直不变的语调简直比催眠曲还管用，大学时有一半的时间就是睡过来的。

　　知道吗？你给我的第一感觉就像刚睡醒一般，有些飘然，果真才上课就走神了！

　　这是吴茵递过来的纸条上写的，曲沙收起来朝她感激的看了一眼，然后集中精神认真听课，金老师的确是一位难得的好老师。

　　阳光透过茶色玻璃照进来，光线显得黯淡许多。曲沙左手托着下巴，右手随意晃动着一支笔，时不时低头在纸上画上两笔。看似正在认真的思索着什么，仔细看她那双半张开的茫然的双眼便知道她又在走神了。

　　“工作狂，吃饭了！”

　　“呃，还不饿。”被老大当场逮到工作时候浑水摸鱼，曲沙立即一本正经端坐，肚子却在此刻不合时宜的发出抗议，窘得她羞红的面孔几乎埋到桌面上。

　　柯棱双手环胸绕到曲沙桌前，伸手欲取曲沙摊在桌面上的稿纸。“让我看看你上午的工作成果，看能不能通过。”

　　曲沙掩护不及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柯棱，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在纸上画了些什么东西，可以肯定是不能给别人看的。

　　“哈哈！”柯棱看了一眼立即放肆的狂笑，笑完之后才喘着气问：“这是谁的背影，这么难看。”

　　幸好是午休时间，办公室里的人不多，柯棱的笑声并没有影响到其他人。她们公司的工作氛围向来轻松，只要能保质保量按时完成工作，其余的老板从不干涉。

　　曲沙之所以愿意长久的做这份收入一般的工作也正是因为这儿人际关系简单，还有两位自愿帮她解决工作上困难的同事，她的组长柯棱便是其中之一。

　　曲沙的面孔在柯棱的取笑下红一阵白一阵，她怎么会不知道画上的背影是谁。可是怎么会在无意识之下片偏偏画出他的背影，只是一个偶然相逢的路人。

　　“好啦，吃饭去吧！”意识到玩笑有些过份的柯棱极力止住笑意，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嘟喃：“想不到你的画技还真不错，可惜画的只是背影。”

　　曲沙也不理睬，只是远远的跟在他身后来到他们常去的那家小饭店。

　　“你们可过来了，足足浪费了我半小时，差点就被赶出去。”方磊见他们进门立即扬起面巾纸招呼。

　　方磊便是平时对曲沙比较照顾的另一位，他戴着一副极古板的黑框眼镜，单薄修长的身材看起来有点弱不禁风，一丝不苟的表情加上老土的发型搞得怪里怪气的，很是滑稽。

　　“你除了吃，还是念叨着吃，真像只馋猫。”柯棱嫌恶的拨掉方磊伸过来的长手转身去买饭菜，曲沙则是走到另一边取筷子。

　　饭菜端上之后，大家低头吃饭，方磊却迟迟举箸不动。

　　“刚刚一个劲念叨着饿，怎么饭菜过来了却开始发呆，你今天的精神没问题吧？”柯棱与方磊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要忍不住要拌几句，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奇怪的是方磊并没有搭理他，仍旧沉浸在思绪当中。更奇怪的是一向不管闲事的曲沙居然朝柯棱望了一眼，眸中笑意盎然。

　　柯棱有刹那间失神，很快又恢复自然。他当然知道曲沙这是在取笑他无人搭理，可是这个女孩不是一贯对什么都没有感觉的，今天怎么忽然变了。

　　这时方磊也如大梦初醒，边往嘴里塞东西边摇头晃脑道：“难怪一直觉得怪怪的，原来书中也出现过我们这样的吃饭组合。”

　　曲沙听得一头雾水，也无心追问，径自吃着饭。柯棱微愣片刻恼怒的瞪了方磊一眼，却又发作不得。再看曲沙与以往无异的茫然表情，也埋头认真吃饭。

　　方磊无所谓的耸耸肩，还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也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瞧那位紧张的。更可笑的是人家女孩子压根就没听明白，也真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