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爱一点点》许暮

1、一，相逢在雨中（上）

　　过了清明之后天气便一直多雨，潮湿且闷热。下班回来无事可做曲沙便趴在窗前的书桌上无聊的数着眼前飘落的雨滴，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晕黄的路灯照得路面透亮，可舍友蓝洁雅还没有回来。

　　曲沙手中那本早已破烂不堪的旧书还是她念初中时买的小说《红楼梦》，一旦无聊的时候她总喜欢抱起它随意翻看。

　　终于听到钥匙插进锁洞的声音，响了许久还是没有打开。蓝洁雅有时候真的很笨，有时又特别的聪明。不过一起相处的这些年，大事基本都是由蓝洁雅说着算的，她已经习惯于服从。

　　想到此曲沙不由得轻笑，粗鲁的踢鞋声从客厅传来，紧接着一只小包啪一声不偏不倚落到她面前。

　　“丫头，又在发呆！”蓝洁雅甩了甩一头柔顺的长发，一手夺过曲沙手中的书连声叹息，万般无奈的翻眼：“我看你是没得救了，再这样下去直接进博物馆吧！”

　　曲沙摇头否认，她知道改变蓝洁雅的想法很费口舌，还不一定有用，索性不去浪费时间。

　　蓝洁雅轻哼一声，抬手将书甩到角落，破烂的旧书在她的辣手摧残下终于四分五裂，抢救不及的曲沙顿时心痛得皱起眉头。

　　蓝洁雅才顾不得那么多，伸手从包中掏出一张纸片在曲沙面前使劲摇晃试图引起注意。“看我给你带回来的好东西，保证你以后的时间有事可干。别整天没事对着窗户长吁短叹了，也工作了好几年，还跟学生似的。”

　　阴沉沉的天气容易影响到蓝洁雅的情绪，曲沙是知道的，所以很快便原凉了她。不过她对于身边的事情一向都淡淡的，提不起兴趣来。

　　“你哪天才能集中心思听我说话，不要总让我有在自说自话的错觉。”蓝洁雅说完愤愤的将纸片塞到曲沙手中。

　　又是英语培训，曲沙微皱眉。蓝洁雅又不是不知道她对这门课几乎到了厌恶的程度，也许因为开始学ABC的时候她没有认真的对待，结果这门课成了读书时痛苦的根源。

　　“好好的学这个做什么！”曲沙淡淡的问。

　　蓝洁雅顿时露出一副大大受不了的表情：“你能不能积极一些面对生活，现在是竞争激烈的二十一世纪，你这样自甘落后不思进取的人迟早要被社会给淘汰。”

　　“淘汰就淘汰吧，我只想顺着自己的意生活。”曲沙不以为意。

　　“好，算我是白操心了。不过你这两年可不能失业，这房租是越来越贵，我一个人怎么负担得起。”

　　曲沙不禁哑然失笑，这个好友还真是爱瞎操心。

　　“别笑，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蓝洁雅板下脸。

　　曲沙怎会忘记找工作时的辛苦呢，天还没亮便起床去排队。人才市场的拥挤程度毫不亚于超市大减价时的盛况，抬头四处可见焦急而又茫然的面孔，似乎永远都有那么多的人在给自己换工作。想起那黑压压的一片，她就微感不耐。

　　“好吧，我去学！”曲沙妥协。

　　“这才对吗！我已经给你报好了名，你是晚上开课，我是双休日开课。咱们从下个礼拜开始共同努力，争取一举拿下证书。”蓝洁雅兴奋的说着，脸上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你不是对英文也没多大兴趣的，怎么忽然想起学这个，不会是交了个外国男朋友交流有障碍吧！”曲沙难得开起玩笑。

　　蓝洁雅是导游，交友一向广泛。她们居住的这所城市凑巧又是著名的旅游城市，蓝洁雅玩得开，借工作之便确实换过不少男朋友。不过她们从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蓝洁雅也从不让她的那些男朋友来干涉她们的同居的小世界。

　　“这样才像个年轻女孩子吗！”蓝洁雅假装欣慰的拍拍胸口，然后又无限向往的说：“你就等着我将来嫁个有钱的老外吧！”

　　“随你！”曲沙对这些向来是不管的，蓝洁雅的自身条件不错，面孔有着古典的精致柔美，身材窈窕，性格却是活泼开朗。身边向来不乏积极的追求者，也许正因为如此才让她习惯于游戏人生。

　　“沙沙，我怎么觉得只要一跟你在一起就会变得特别唠叨，跟个老大妈似的。”蓝洁雅若有所思道：“是你太安静了。”

　　她也不是本来就这么安静的，曲沙在心里对自己说。

　　几年前的她徜徉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身边还有一位幽默风趣的恋人。那时候她也是活泼开朗的，刺骨的寒风，低下的温度都无法冻结住她的笑容。可是后来呢，后来又怎么样！

　　其实她也不是因为失恋而变得沉默，更没有刻意的去自我封闭。只是对生活产生了淡淡的厌倦，却又无力去改变什么。她对一切乏力，她觉得唯有静静的走着，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蓝洁雅就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她的生活当中的，对于蓝洁雅的倾力相助她不是不感激，只是一切华丽的词汇堆积起来的言语听起来是那么的美好，却随时可能成为谎言，真心又怎样，又能坚持多久。

　　这几天天总是阴沉沉的却不见下雨，太阳更是吝啬着光线躲在重重云层后面不肯现身。星华写字楼对面的公车站台上挤满了人，今天是礼拜五又是下班高峰期，尽管一辆辆公车来得很勤，但还是无法疏散拥挤的人群。

　　穿浅蓝色薄外套的曲沙在拥挤的人群中显得特别的无奈，她不时被迫转换着自己的姿势，却总在车来的时候被争先恐后的人们远远的挤到圈外，眼巴巴的看着车因为过满而关门，然后缓缓开走。

　　起先她还不怎么在意，反正时间还早。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天色渐渐暗沉，等车的人流却只增不减，曲沙有些担心如果不早些过去找到教室，依她往日迷路的例子，是很难不迟到的。

　　蓝洁雅不厌其烦的教育过她好多次，说她每次挤公车总是不进反退，谦让得很。难怪每次即使上了车也只有站的份，除非真的人很少。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曲沙想到此不由失笑，暗自决心这次车来了无论如何也要挤上去。

　　天色逐渐暗下来，像是生闷气久了感觉到累的老天爷终于释放出雨点，扬扬洒洒从城市上空飘落。曲沙立在S大的北门，捏在手中的那张小纸片上的字迹已经被雨水模糊。她轻轻拍落外套上的雨滴，没有因为淋湿而懊恼。

　　“进了校门向右拐！”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纸片喃喃自语：“可是哪边是右呢？对了，右手的那一边。”

　　庆幸蓝洁雅对她足够了解，写的不是向东向西，否则方向感极差的她只能祈求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好运了。

　　曲沙向右走了几米之后发现两边只是树木林荫，并没有教室。迎面是一个大操场，操场的那边亮有灯的楼房应该是宿舍，她已经看到走廊上晾满了衣服。操场的这边是一个丁字路口，两边远处似乎都有房子，也亮着灯。

　　她该走向哪边呢？

　　随便吧，大不了回头，反正时间还来得及。

　　曲沙慢慢的向前走着，感受着雨水轻轻的在身上敲击所产生的畅快淋漓，浑然不觉周围伞下被她潇洒自如的模样给吸引住的行人。

　　也难怪，这是所工科类的大学，像她这类略带神经质的文科类疯子的确少见，理科生整日被公式定理包围着总显得比较理智。

　　原来亮灯的是小卖部，图书馆，还有校园咖啡店，餐厅。早过了晚饭时间只有图书馆前满满的停车表示着里面的人很多，其它地方都是空荡荡的。

　　再往前走是几幢独立的两层小洋楼，红砖红瓦散发着古朴的气息。空气中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曲沙几乎忘记了自己这是在找教室，而是一个游览沿途风景的无聊行人。

　　在七绕八拐之下还没见到有教室，曲沙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真的迷路了。

　　问人？
　　好像连一个可以询问的路人也看不见，只有孤寂的路灯散发着淡淡的光。其实即使身处在热闹的人群中，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向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询问。

　　该怎么办呢，时间似乎真的不早了！

　　正低头想着，悲惨的事发生了，曲沙撞到了东西，不，确切的说是人，因为她看到了地上洒落的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