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把刀》莫憾

13、忘掉的悲伤

　　很久以后，莫憾回忆起当年的一幕，仍然会止不住的颤抖，像是被人生生的把生命中一部分拿走，却不能反抗。命运不止一次的让她在最幸福的时候瞬间夺走她的所有，重新投入万劫不复的谷底，甚至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从最初的愤怒，到悲伤，到哀求，到绝望，到麻木。现在的她学会了不去期待，不去奢望，习惯伤痛，习惯感恩。淡化仇恨。
　　那天，她许久不回宿舍，偶尔回去拿一些留在宿舍里的杂物，刚走到门口，听到了何笙的名字，停了推门的手，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鬼迷心窍，很想听听她们在背后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莫莫怎么想的，人家那边都打算出国了，她还傻傻的。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灰姑娘迟早是要打回原形的，就她那身世背景，十个她能不能比得过梁紫啊”莫憾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但又很怕这份猜测变成真的。“哎，你们听说了吗？何笙他老爷子这次真的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了，弄不好副院长不保啊。要不是梁紫家的老爷子出面，很可能要进去！”“梁紫也真有心了，到底是存了多大的心思啊，不显山不露水的，暗恋的这么有心计，一击即中，雪中送炭啊，这么大的家世在我们面前只字不提，你们知道吗？她老爷子是沈中行，市委秘书！”“啊。不会吧！那怎么不一个姓啊！”“这种高干子弟都是这样的，掩藏身份！”“莫莫真是比不上，无论身价相貌，都不是对手啊。况且这次何笙老爷子栽了这么大一跟头，贪污的钱估计够枪毙了，没有梁紫真不知怎么办。这么大的一个恩，不以身相许无以为报“
　　莫憾不记得那天自己怎么离开的，她只记得自己恍恍惚惚间不停地听到梁紫这个名字，这个从刚入学就认识的梁子，结下的梁子。
　　她比不过的，从始至终，就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只是，何笙为什么从来不告诉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今天不是偶然从舍友这边听说，他还打算瞒她多久？是因为觉得她没有用吧，说了她也帮不上忙，何况，让她知道梁紫的存在呢？
　　她失落，可是没有失落的理由，她算什么呢？何笙的女友？却从来没有让他在朋友面前抬起头来，她让他没面子，让他觉得没有用，让他觉得在危难时候一点忙都帮不上。现在看来，成了阻挠他和梁紫在一起的阻碍。那么她，是不是该主动退出？
　　她想了很久，决定亲自去找何笙问个明白。
　　何笙今天在学校做实验，她给他打了电话，她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他了。每次打电话，他总是在忙，甚至不耐烦的应付着，急急挂断。她其实很早就察觉出不对劲，却还是在一味的自我安慰，没事没事，男人都不喜欢女人太黏。
　　何笙说他晚上九点做完实验，叫她等他，一起吃饭。没说一起回家，或许，那个家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莫憾晚上八点就到了实验室门口，这么着急的想见他，已经有三个月没见他了，上次还是因为何笙不喜欢她出去打工，两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转眼之间，已经万水千山，何笙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缺一件都不告诉她，是她这个女朋友太失职了啊。晚上的月亮很圆很圆，树影斑驳间，月影疏梨，很美的景色。她想起以前和何笙一起捉弄谈恋爱的人，现在想想恍如隔世。如果，她承认错误，好好陪在何笙身边，陪他渡过难关，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一次拥有幸福的机会她的人生中，阴暗的那么多，何笙是她唯一的阳光，第一次尝到的甜味，她真的真的，不想放弃。如果是贪心，那就让她贪这一次吧，她真的很想要，要蚀骨的甜，世间有什么比何笙带给她的更甜，更能蛊惑人心呢？没有啊！直到一双皮鞋出现在她眼前，她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来，那熟悉的眉眼，俊俏的脸，“你等很久了？”“没有，我刚来。”莫憾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撒谎，局促的不安，这明明是她最熟悉的人，为什么徒然这么陌生莫憾紧张的绞着自己的两只手，左手握右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阿笙，我知道你的事情了，你不要怕，我陪着你。这些天，我没有见到你，很担心你，阿笙，我想自己真的不该那么任性和你吵架，你有事情的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对不起。”莫憾低着头，喘着粗气，一口气说完这些心里的话，有句话却一直开不了口，她很想问，却不敢。“哦。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本来是想等过些日子，事情都解决了，再告诉你的。”莫憾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很怕，很怕何笙这种冷冷的语气，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她抬起头，盯着何笙的眼睛，似乎想找到些什么，却找不到焦距，何笙似乎在看着她，又似乎在盯着远处，眼里并没有她。“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在一起并不合适，你总是那么独来独往，我不想让你那么累，你从来就是，何笙，这是我的事。你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开始，我心疼你，时间长了，我觉得，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朋友面前，你总是那么孤僻，我还得挨个去解释，后来懒得解释，大家都觉我变了，我原本的朋友，为了你，也逐渐疏离了，可你，从不觉得这是我为你做的牺牲。你心安理得的，觉得，那不过是群酒囊饭袋，可这些酒囊饭袋，我认识他们在前，认识你在后，我也有我的生活圈子，我爱你，为你改变自己，牺牲自己，可你，为了我，连个打工都不肯放弃。你说，那是你的事。你不知道，你每次说出这句话，我有多恨，我恨我自己没有办法保护你，可后来，我觉得也许你并不爱我，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你和秦少有说有笑，却和我剑拔弩张，有时候，看着你们那么好，我会怀疑，是不是，你爱的，从来就不是我，只是我碰巧先开了口，抢占了你？家里最近确实，出了很大的事情，以前，我觉得爸爸专横，独裁，就那么喜欢和他对着干，这次我看见他真的垮了，一夜之间，白头，我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孝，也许别人眼里，我爸贪污受贿，咎由自取，可是，那是我老子，我是他儿子，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能更好的生活，所有人都骂他，我不能，不仅不能，我还要尽全力的帮他，这是我该做的。正好这时候，梁紫她给了我现在急需的，她没有要求我什么，我知道，欠下的是多大的人情债，我很感激，感激梁紫这个时候的出手相助，感激她没有要求我任何回报，感激她不是以一个施舍者的身份来要我回报，比起你，她真的很温柔，她从来不要求我做什么，只是默默的帮助我，那天，我问她，你要我怎么报答你？求你，告诉我，让我心安。她说，她喜欢了我四年，从刚入学开始，第一眼看见我，就喜欢我，后来鼓起勇气约我，没想到，我那时眼里只有你。她认输，却没有放弃自己喜欢我的心，她很感激上天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来帮我，终于能让我看她一眼。我心里很感动，我说，好，你要的，我给你。我给你这个名分。但是，我给不了你我的心。她点点头，说，我懂。
　　莫莫，我们分手吧。我答应了她，给她名分，就不能对不起她，这是我唯一能报答她的方法”
　　莫憾觉得心中压抑万分，似乎有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晚了，她来不及说我爱你，来不及说这么久没见你我很想你，来不及说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阳光，我愿意倾尽所有来爱你，就已经被迫画上了句号。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所谓的自尊，真的很可笑，在心爱的人面前，我讲什么破自尊啊，我早点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多离不开他，多么爱他，事情就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局面。莫憾一手抓着头发，一手捂着胸口，觉得胸口闷得很难受，一口气透不过来，她蹲下去，用尽所有的力气，“阿生，我爱你，求你，别走！”
　　何笙看了看她，忍住眼里的泪，强忍住伸出手去拉她的冲动，远处，看见梁紫缓缓走来，“对不起，忘了我吧，我们已经太迟了，回不去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莫憾突然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了，她胸口极度的压抑，却喊不出一句话语，她茫然的伸出手，却感到肚子一阵剧痛，像是一个黑洞，将她拉进去，她用最后一丝意识，给羽生打了电话“哥，快来。”之后，昏厥过去。
　　再次醒来，如同过了一个世纪，孩子没了，以后再也不hi有孩子了，妈妈走了，唯一的相依为命的亲人走了。最爱的人，走了。那个雨夜，带走了她生命中重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