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长留相思意》凌顷之

6、世间女子尽痴情

　　我没有料到她会问我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这五味子的味道，我比你熟悉。”柳韶阴的声音已没有了昨日的沙哑，但听来还是有些虚弱，不经意间总能勾起人内心最伤感的回忆。“从他第一次走后，我房里已记不清有多久是这种味道了。”说完之后回过头对我凄惨一笑，日光洒在柳韶阴毫无生气的脸庞上，似乎还能映出昨夜残留的点点泪痕。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我抓药回来时柳韶阴已经梳妆好了，一袭素雪绢云形千水裙衬得她愈加楚楚动人，衣领处有朵不易察觉的白梨花，发式还是最简单的百合髻，虽没有任何装饰，却显得淡雅不失华贵。
　　“小姐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昨夜似乎下了小雨，外面的空气清新的很呢，喝过药思贤陪小姐去后院走走吧。”我在膳堂边煮药边对倚在正堂门边的柳韶阴问道。
　　“嗯。”柳韶阴的声音很轻，听来竟有些无奈，良久，我听见了她窸窣的脚步声，似是朝我的方向走来。
　　我回头，正对上柳韶阴在日光下颜色分明的脸颊，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若星辰。其实，柳韶阴的五官虽美，却也美不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她的美，不是肤浅的视觉感受，而是一种能融进你心灵的美，不论是茫茫人海，还是寂寂辽原，都能与你产生共鸣，就像是年少时每个人都曾经历过的情窦初开一般。
　　“你说，他能生的下来吗。”其实，柳韶阴并没有在等我的回答，我看得出来她在自言自语。“思贤，你有爱过人吗，你有爱过一个人十年吗？十年了，我以为我可以放下，可是，这么多年的执著，这么多年的付出，哪里是能说放下就放下的呢。”柳韶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哽咽，眼眶里的泪水却自始至终不肯滑落一滴。
　　“是……您在梦魇里唤的名字？”听了我的话，她紧闭双眼，泪水划过她的脸庞，同时，也湿了我的心。
　　“我在梦里叫他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连我的梦也不放过？”柳韶阴说完之后，身子便直直向门后倒去，我见状大惊，忙起身奔去她身旁。
　　“小姐，小姐，你还有身孕，你还有身孕啊！”
　　我将柳韶阴扶进里屋，侧头看见窗外被昨夜的小雨冲刷的明亮粉白的梨花，不由得心下凄凉，“小姐这般折磨自己和腹中的胎儿，小姐苦苦思念的人又不知分毫，最后只能是害苦了自己……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别这样了，小姐，别这样了……”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梨花虽如雪，可如何敌得过花满城呢，春光韶华皆是过眼云烟，留下的，又有些什么呢？”
　　“小姐，就算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顾及腹中的胎儿啊！”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是啊，我还有孩子，我还有孩子，我一定会保住他的，一定会的，为了落羽，我也一定会将他生下来，一定会的……”
　　柳韶阴坐在床上，泪水悄无无声的落下，落在绣满白梨花的衾被上。
　　世间男儿多薄幸，世间女子尽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