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长留相思意》凌顷之

5、梨花欲谢恐难禁

　　柳韶阴虽然怀有身孕，可害喜的症状并不明显，在我来的这两日，也只有偶尔几次的呕吐难忍，可自从我扶柳韶阴从后院回到里屋之后，她便开始呕吐不止，到了入夜时分，全身甚至发起了高烧，看似不像寻常孕妇的害喜，我已顾不得许多，忙到镇上去请大夫。
　　出房门的时候，躺在架子床上神志不清的柳韶阴突然低呼了一声，空灵的声音有些沙哑，失了平日的婉约，却平添了许多历尽沧桑后的无奈。虽然只有极轻的一声，可我还是听清了。落羽，一个男子的名字。
　　当我请来大夫后，柳韶阴仍陷在梦魇中不曾醒来，我不知道柳韶阴口中的“落羽”是什么样男子，与柳韶阴又有何关系。但此时的她双手死死抓住罗衾，口中不断重复的依旧是我出门前听到的那个名字。
　　大夫见状，忙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色的荷包，轻轻在柳韶阴鼻下扬了扬，不久，柳韶阴渐渐变得平缓，双手也放开了紧握着的衾被。
　　“姑娘不用疑虑，看样子这位小姐是陷入了什么痛楚的梦魇，难以自拔，老夫让小姐嗅一些五味子，好让小姐心神安定下来。”
　　我听完大夫的话不由看向床上的柳韶阴，她精致的眉眼上已染了一层薄汗，略微发白的嘴唇使她的憔悴显而易见，倏然，一颗晶莹的泪珠自她右眼角滑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绣有梁祝化蝶图案的枕帕上，我不知道柳韶阴为什么会选择绣这样的图案在枕帕上，不是大户人家的龙凤呈祥，也不是闺阁女子的鸳鸯戏水，却是那最凄惨不过的化蝶飞。
　　大夫拿出脉枕垫在柳韶阴纤瘦的手腕下，我望着床上羸弱的长安第一才女，不忍的别过头去。
　　衾冷衣寒，泪撒枕边无声。恐梦中相遇，幕幕皆痛，无缘长安花……
　　“思贤姑娘的学识当真渊博，不过韶阴认为姑娘的特别之处在于，家中的婢女除了自幼一起长大的宜雅外，无不例外皆自称奴婢，倒不如思贤姑娘这般自矜。初见的第一眼，韶阴就从姑娘身上看到了寻常婢女所没有才气和智慧，不知道韶阴这么说，思贤姑娘会不会介意？”不知为何想起了柳韶阴方才在后院同我讲的话，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富有才气，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也从未与我提起过关于父亲的一点一滴。母亲的字写得很漂亮，便靠替人抄写书卷文案谋生，而年幼的我，则喜欢坐在母亲身边，静静的看着母亲被夕阳拖的很长很长的影子，每当这时，母亲便会把誊抄好的书卷递到我面前，每次我都会认认真真的读完，但其实只有我知道，我只是在欣赏母亲的字。
　　“你家小姐怀有身孕？”不等我回答，大夫已经继续道：“孕中最忌多思，从脉象上看，你家小姐明显思郁成疾，这才导致动了胎气，再加上本就体弱，心结又难解，所以才会高烧不退。怀孕的头三个月正是最关键最危险的时期，若她再如此下去，到时恐怕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她。”
　　大夫走后，我将药方放在了我的衣袖间，待明日取药回来时只对柳韶阴说是寻常的安胎药便可。我走到雕满了梨花纹的架子床旁边，帮柳韶阴掖了掖被角，轻轻地将头俯在床边，不一会儿便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时已是辰时，柳韶阴也醒了过来，坐在床上眼神迷离。我朝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了窗外大片大片的梨花，原来窗外便是后院，难怪屋内总是飘着淡淡的梨花香。
　　“小院闲窗春色深,重帘未卷影沈沈,倚楼无语理瑶琴。远岫出山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梨花欲谢恐难禁。”柳韶阴的声音里夹杂了无数的凄清与悲凉，我抬首远眺，这才看到地上七零八落的花瓣。大约是昨晚刮风或者下雨，使得梨花落了满园，竟显得如深秋一般寂寥肃杀。
　　“你请了大夫？”柳韶阴转过头问我。

作者有话说

　　第三章中应是“柳韶阴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申时了”，而不是卯时。